那個佯裝成老太太的殺手屍體被幾個白衣人用白布蒙着,裝在擔架上。白衣人在城中小巷中繞了很多個圈,終於在一個骯髒的小巷停了下來。
小巷很窄,只能容兩人並排通行。四個白衣人擡着那個殺手進入了小巷,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巷中。不一會兒,那幾個白衣人出現在了一個寬敞的院落內,一箇中年紅袍男子負手站在院落中央,正欣賞着院子裡的一株梅樹。
現在纔剛入秋,梅樹只有光丫丫的枝幹,這有什麼可賞的?但那幾個白衣人自然不敢將內心的話說出來,因爲這個紅袍男子便是名聲赫赫的“奪命大紅袍”--王血衣。
沒有人知道王血衣師出何門,因爲他出現的時候身邊沒有任何朋友和家人。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修爲有多高,但即使虎屠、寒蛇這些名滿天下的神監寺監司都要聽他調遣。他一生不知解刨過多少具屍體,妖物的、修行者的、普通人的,數不數勝數。據說他的袍子便是被屍體的血氣染紅的。相傳此人能使解刨過的屍體說話,告訴他死前十二個時辰的所有事,但從來沒有人證實過。因爲他解刨屍體時,從來都沒有其他人在場。
此刻王血衣看着乾枯的梅樹枝,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回頭的意思。他只是冷冷道:“你們是打算讓我解刨一根木頭不成?”
那幾個白衣人聞言後大驚失色,忙拉開白布,發現裡面真的只有一根木頭。那屍體跑哪去了?
“先下去吧!”王血衣不耐煩道。話音剛落,那乾枯的梅枝彷彿都充滿了鮮血,紅得觸目驚心。那幾個白衣人連忙連滾帶爬地走到了牆角,消失在了院落裡。
此刻顧春風正跟在蔡蘭後面,並沒有穿過什麼小巷,也沒有動過什麼機關,而是一直在大道上行走。顧春風不禁有些質疑,難道還有可疑的人跟着?
道路是越走越寬,到後面足足可以並排十輛馬車前行。顧春風遠遠的就看見了楚國的王城城廓。丹陽外城的城牆已經高得離譜,而王城的城牆則可以用高聳入雲來形容。
“難道我們是要去王城?”顧春風問道。
蔡蘭和高何笑而不語,繼續順着大道前行。行人越來越少,而巡邏的士兵卻越來越多。這些士兵穿着重重的鎧甲,手執長矛,看起來威風凜凜。可是面對顧春風四人,這些士兵並沒有停下來盤問,甚至連看都沒看上一眼,彷彿他們是透明的一般。
路的盡頭便是王城的城門,高何給守門衛出示了一塊白色的令牌,便向內走去。顧春風跟在後面,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些王城的守衛個個眼露精光,顯然都是修行者。穿過城門,便是王城的深深庭院。亭臺樓榭,飛泉瀑布點綴其中,彷彿沒有盡頭的寬廣世界。如果要顧春風來形容這寬廣,他內心只能冒出這樣一句話:“真他媽大!”
又跟着蔡蘭走了一柱香時間,四人才在一個黑白相見的庭院停下了腳步。這段路程看似輕鬆,但顧春風知道,這表面的平靜下不知隱藏着多大的兇險。
這黑白相見的庭院名爲墨園,在王城那高聳的建築中顯得特別扎眼。剛入墨園門,便聞墨汁香。幾個白衣飄飄的書生正在庭院中央,他們手一伸,水潭中的水便如有生命般纏繞在他們指尖,說不出的飄逸瀟灑。他們以水爲墨,不停地在雪白的牆面上寫着字。
那些飄逸的水字,像被一股股無形的力量框在其中,凝而不散地撞上了雪白的牆面,然後如珍珠般粉碎掉落,說不出的好看。
高何見顧春風興致很高,便道:“這便是儒家的書生意氣,遇水用水,遇土馭土,天地萬物都可成爲其武器。”聽到這裡,顧春風腦內靈光一閃,那些困擾他多時的難題好像有了新的出口。
在高何的引薦下,兩人來到了墨園的大堂。高何和蔡蘭去覆命之後,顧春風和沐搖光在大堂裡等候。兩人拼命奔波了這麼久,幾次差點喪命,終於來到了傳說中的陽窩。
顧春風‘癱軟’在了椅子上,這一招他是跟唐衣學的。想到不久後就可以帶着幾個醫師回白崖給唐衣治病,他便開心道:“說實話,這‘羊圈’確實要比我想象中安全得多。打死我也想不到,這羊圈居然在楚國王城中。”
沐搖光點了點頭,道:“估計秦國覆滅的話,楚國也會受到威脅。楚襄王自幼喜歡修行,年少時更是在江湖中過活,據說現在還時常出城會見江湖中的朋友。魏國陰兵之毒只有我們方技家能解,如果方技家這股力量被暗月覆滅掉的話,楚國將來應戰魏國回是一個很大的挑戰。於情於理,楚國都會支持這項行動。”
“沐姑娘說得得好。”就在這時,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出現在了兩人面前。此人衣衫雪白,頭戴一個高高的古冠,給人一種纖塵不染的感覺。這樣的人放在世間人羣中,永遠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在下儒家張良,熾陽的牽頭人便是在下。”張良拱手行禮,顧春風和沐搖光回禮。
“聽高何兄說講,顧兄心思縝密,對戰暗月有豐富的經驗。今天能夠破掉暗月的陰謀,全靠顧兄與沐姑娘的機智與身手。”張良說話聲音輕柔動聽,彷彿山間叮咚的泉水,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顧春風內心不禁感嘆道:“儒家四君子,張良居首,誠不欺也。”
被人捧得如此高,顧春風也不是臉皮厚度堪比丹陽城牆之人。他微微一笑,道:“張兄過譽了。暗月好幾次都差點將我置於死地,我只是運氣好了一點才活到現在。”
張良眉頭微鎖,憂心道:“我請教過老師,老師說自魏國攻秦開始,七國本來平衡制約的局勢已現亂象,天下將迎來一場浩劫。魏國陰兵詭異,且身帶劇毒,秦國國土已生靈塗炭。
如果唯一能夠解毒的方技家力量遭受重創,這天下將永無寧日。自五月開始,本來低調行事的暗月突然瘋狂捕殺方技家醫者,應該是與魏國達成了某項不可告人的協議。雖說書生應該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此事關係重大,若仍由其發展,天下哪裡還有窗外和窗內?”
張良這段演講雖然並沒有旁徵博引,但句句直擊人心,熾陽不少人士便是被他這番說辭所打動,絡繹不絕的加入了熾陽。
但就在此時,顧春風只回復了三個字--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