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放冷眼看看自己懷裡的蕭玉朵,緩緩道:“你太激動了,應該冷靜一下。”
說完,將蕭玉朵放在了牀上。
蕭玉朵被點了穴,半點動彈不得,只憤憤看着沐雲放,揚言道:“你等着,我一定會達到目的!”
“很好,那你就準備在牀上躺夠剩下的時間,直到孩子出來爲止。”沐雲放哼了一聲,坐在牀邊,看外面那些人都還在等着結果,便喚道,“春燕,立刻去請醫生--你們進來吧。”
劉清睿第一個衝了進來,一進來就道:“幹得好,這回看她怎麼動--平陽王的第一個子嗣,她竟然想要舍掉,真正最毒婦人心。”
“關你一兩銀子事麼?”蕭玉朵躺在牀上怒視着對方,“我今日如此,不都是你們害的,現在竟然還都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梅水煙和沐雲放和劉清睿都有關係,梅水煙對沐雲放有恩情,可那劉清睿也在中間摻和,簡直可惡!
劉清睿馬上一本正經撇清道:“平陽王妃,藥可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懷孕的罪魁禍首是放,沒本王什麼事,這個我可得說清楚,不然平陽王誤會就不好了……”
沐雲放滿臉黑線,回頭沒好氣道:“我不會誤會,本來就不可能有王爺什麼事,你不要多想。”
蕭玉朵看見眼前兩人就火大,冷冷問道:“喂,你什麼時候放開我,給個痛快話!”
沐雲放不緊不慢轉過頭,一字一句道:“確定你沒有謀害子嗣的心再放。”
那意思就是不準備放自己了?!
“沐雲放,你有意思麼?”蕭玉朵知道自己這個小胳膊擰不過沐雲放那廝的大腿,便緩了緩語氣問道。
夏槐秋翠等都進來,此時當着沐雲放的面不敢上前來,但都是眼淚汪汪,看着蕭玉朵。
“有意思麼?保護孩子,是爺的責任,你說有意思麼?”沐雲放此時胸脯起伏,顯然火氣還沒有下去,黑眸如海盯着蕭玉朵,又道,“蕭玉朵,你上躥下跳爺不管,但現在不行,你生完孩子哪怕跳道屋頂呢,下不來爺可以給你搬梯子,但現在你就是給爺踮起腳尖走路都不行--竟然還敢當着爺的面飛,我看你是需要躺着了,這樣你才最老實,孩子才最安全!”
正說着,趙嬤嬤的哭天搶地地小跑進來,看見蕭玉朵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帕子正式哭了起來。
“哎呦,我的那個祖宗……你怎麼就有了這個念頭了……真是讓奴才們不能活了……嗚嗚……”
蕭玉朵滿臉黑線,看看,這就是自己的隊友,自己花錢給她們吃穿,難不成就是讓她們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
有看趙嬤嬤歲數一把,只得勸道:“嬤嬤,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快莫哭了……”
然後示意夏槐和秋翠扶趙嬤嬤起身。
誰知,那三個丫鬟也跟着趙嬤嬤齊刷刷跪倒,哭着哀求道:“主子,您可不能再有那個想法了,不然奴婢們都活不成了……求主子答應奴婢保重鈺體……”
哎呀,真是!這滿屋子的古代人,自己真是弄不了了,就沒有一個設身處地爲自己着想的!
她一激動,忽然感覺到了肚子有一絲疼,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皺了起來,她情不自禁擰了眉。
沐雲放正怒着,一看蕭玉朵忽然變了臉色,立刻緊張地察看,同時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有點疼……”蕭玉朵勉強擠出幾個字。
沐雲放臉色一下變了,忙又吩咐夏槐道:“快去,找醫生過來!”
劉清睿臉上也沒有了戲謔之色,因爲他看見蕭玉朵的臉色有些變了,他立刻提醒沐雲放道:“放,解了穴,她還不能動呢……”
沐雲放忽然醒悟過來,忙給蕭玉朵點了穴,將手輕輕放在蕭玉朵的肚子上焦急又心疼地安慰道:“朵兒,莫怕,醫生馬上就來了……”
趙嬤嬤和另外兩丫鬟也着慌起來,道:“主子,我給熬紅糖水去……”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肚子裡擰成了疙瘩,墜墜的疼。
她將身子慢慢蜷起來,雙手捂住肚子,努力隱忍着,同時看着沐雲放道:“可能是孩子要沒有了……你也莫怪我……這樣對誰也好……”
沐雲放看着蕭玉朵臉色漸漸蒼白,心如刀絞,他緊緊握住蕭玉朵的手,沉重地輕喚道:“朵兒,不要擔心,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蕭玉朵露出一個勉強的虛弱笑容,“我今日跳了好多下……孩子再強壯,只怕也架不住……”
沐雲放聞言,又氣又心疼,此時也無法再指責,只道:“你好狠的心……”
劉清睿覺得自己再呆在這裡有些不合適,便悄悄退了出去,到廂房去等待消息。
“我已是商女,不想叫孩子也是商籍……”蕭玉朵的語氣露出明顯的悲傷,雖然自己覺得肚子裡不過是一個較大的受精卵,可是一旦失去,心裡竟然也是空空的,難受的厲害。
沐雲放正要說話,外面人聲響起來--兩個醫生正快步跑進來。
把脈,看臉色,兩人輪流。
沐雲放滿臉緊張,看着醫生給蕭玉朵用針刺穴。
“王妃可有事?”沐雲放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擔心孩子,更擔心蕭玉朵的安慰。
一個醫生正在運針,另一個醫生臉色凝重,作揖回道:“王爺,王妃動了胎氣,只怕以見紅,卑職們正阻止氣血繼續外流,若一個時辰內,王妃疼痛消失,孩子便可無恙,若不能止住,只怕……”
醫生打住沒有往下說,但意思在明確不過,孩子很可能會流掉。
沐雲放轉頭看着臉色而很不好看的蕭玉朵,自責之情便涌了上來--自己有什麼理由去責怪她?
他坐在牀尾,看着醫正嫺熟運針,正刺進了蕭玉朵的身體與胳膊,而蕭玉朵此時也不鬧騰了,只安靜地看着,時不時緊緊蹙着眉隱忍着。
屋裡安靜地可以聽到掉針的聲音。
趙嬤嬤和丫鬟們都在外間伺候着,如臨大敵,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終於,一個醫生開口問道:“王妃,現在感覺如何?”
沐雲放的目光立刻落在蕭玉朵臉上,心再次提了起來--本來就提着的心現在已經提到了不能提的高度。
蕭玉朵露出一個略帶疲倦的笑:“好像不那麼疼了……”
她感覺下身似乎有那麼一點點溼的感覺,看來自己需要上個廁所。
誰知,她剛一起身,沐雲放、醫生還有趙嬤嬤等一起大驚失色喊道:“莫要動!……”
“我……”蕭玉朵伸手想說上廁所,可這麼多男人,沒法說。
“王妃,孩兒暫時無虞,但您必須臥牀休息,切不可多動,半個月之後,方可下地……”一個醫生連忙提醒,並且指了一個對方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
沐雲放往前坐了坐,靠近她,認真專注地看着她,忽然靠近她耳邊,輕聲問道:“你是不是……要出恭……”
蕭玉朵嘟着嘴點點頭。
沐雲放回身對醫生道:“其他還有什麼注意的,一併說出來。”
左邊的醫生作揖道:“王妃不可多動,不可晚睡,不可貪吃,不可大怒,不可大喜……”
那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右面的醫生作揖補充道:“王妃要多靜養,多養性,多聽高雅之曲,多讀聖賢之書,多吃新鮮之水果,保持平靜安樂之心……”
蕭玉朵沒有什麼反應,而沐雲放則不住點頭,很認真地傾聽。
左邊的醫生猶豫了一下,湊到沐雲放跟前,低聲道:“王爺,切記四個月前莫要……行fang……”
“放心,他女人很多呢。”蕭玉朵聽在耳朵裡,忍不住提醒那醫生,關於夫妻行fang之事就不用再提醒了吧?
沐雲放看了她一眼,回頭對醫生應道:“本王知道,會自覺遵守的--王妃和孩子都安全了?”
醫生有些爲難,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低頭回道:“暫時安全,所以卑職一定要提醒王爺和王妃,這半月一定要萬分小心,切不可大意。”
“本王知道了,每ri你們都要過來給王妃請脈,以保安全。”沐雲放說着話,一伸手請兩位醫生出去了。
趙嬤嬤夢這才馬上給蕭玉朵拿淨桶進來,叫她方便。
蕭玉朵看內庫上果然出現了紅色,心裡又是一嘆,滿心複雜地被春燕和夏槐的攙扶下尚了牀,躺倒休息。
很快,沐雲放又進來,坐在她身邊,垂眸看着她,柔聲問:“現在如何了?有沒有哪裡還不舒服?”
蕭玉朵動了動嘴,吐出一句話:“我餓了……”
折騰了這麼久,自己還真的感覺又累又餓--不管怎樣,先吃東西再說。
趙嬤嬤那邊一聽蕭玉朵餓了,立刻指揮秋翠去煮粥。
沐雲放嘴角輕勾,又愛又恨地瞪了她一眼,身子往前傾,雙手放在蕭玉朵身子兩側,與對方面對面,道:“運動幅度看來還真不小,蕭玉朵,我還真小看你了呢……”
“醫生說要我保持心情愉快,所以我不能看見讓我不愉快的人事物,所以麻煩王爺你移尊駕……”蕭玉朵指指外面,眼神一掃,示意對方出去。
沐雲放沒有動,深眸波光流動,片刻後,緩緩道:“我不會納水煙,都說清楚了,我只將她當妹妹看……”
蕭玉朵一頓,把對方當妹妹看?
“你開玩笑了吧,王爺?夫妻變兄妹,你覺得可能麼?”當自己是傻子麼?她立刻露出不屑的冷笑,繼續道,“得了,爺,你不要爲了這個孩子和梅水煙唱什麼雙簧了--把我當什麼?拆散你們的劊子手?我說過我不再管你們,你們愛是什麼是什麼,我只想自己在這裡好好過日子!”
沐雲放看蕭玉朵又有些激動,忙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眼裡盡是焦急:“爺沒有騙你,我已經和水煙說清楚了--原本爺對她也是兄妹之情,並無男女之思!”
蕭玉朵安靜的看着沐雲放,忽然嘴角一勾,道:“爺是不是覺得你只要和水煙劃清界限,我就會回去了?--有些事情味道已經變了,爺,我若是真的與你和好了,豈不是會擔上一個悍婦的名號?爲了霸佔王爺,連他的紅顏知己救命恩人都容不下?”
沐雲放一愣,她不就是因爲水煙才離開王府的麼?
蕭玉朵看出他的感情情商差不多是零,於是嘆口氣,迎着對方發愣的視線,緩緩道:“爺,我離開你是因爲梅水煙,但並不是說你和水煙說清楚了,我就應該回去了--你的後院太麻煩,我實在不想去操心。這個孩子我會考慮的,但你還是不要說不和離,回平陽的話了……”
自己和他之間橫着不僅僅是梅水煙,而是一個現代的自己和古代的他,這代溝差了不是三五里,而是十萬八千里。
既然自己出來了,還是不要回去了,不然還會面對一個一妻多妾的王府生活。
沐雲放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退出去。
“凝煙,她們不過是擺設,是我平衡府裡關係的,而且她們的背後都代表着不同的人,想要對我生活的掌控。這些帶着目的來的各色女人,我一個也瞧不上,你完全可以放心……”
他推心置腹,滿眼的誠意與期待。
四目相對。
蕭玉朵看着沐雲放眼底的繾綣與深情,心裡不由一蕩,內心某處又開始有溫柔情不自禁地涌動,他是說過府裡的所有女人加起來連胡叔一個手指頭也抵不上的話,對於王府裡那幾個女人的態度自己也清楚。
他最在乎的其實不過一個梅水煙,他說她們變成了兄妹,可是,他將對方當妹妹,對方可會將他當哥哥?那是情哥哥,還是親哥哥?
似乎感覺到了蕭玉朵的一絲躲閃與疑惑,沐雲放拿起她的手放在脣邊,輕輕吻了一下,眼眸裡無限繾綣,低聲道:“朵兒,我都把該撇清的都撇清了……孩子是無辜的……我們應該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親生的父親,母親……”
最後的話讓蕭玉朵沉思起來。
孩子是無辜的,五娘說的好,男人是別人的,孩子是自己的。
自己似乎真的不能這麼自私,輕易結束了孩子的生命,他(她)有權利來這個多彩的世界看一看,不能因爲自己和沐雲放的感情問題,就剝奪了孩子權利。
“我需要靜靜,想一些事情……”她低聲說道。
沐雲放立刻點頭,道:“好,你想,我等着。”
蕭玉朵柳眉一挑:“我需要想幾天,不是一時半會兒。你回去吧。”
沐雲放立刻了然,想了想,又點點頭:“好,這兩日我休沐,先陪着你。不過,我不會妨礙你想事情的,你放心。”
這時,趙嬤嬤也將紅棗銀耳粥端了進來。
蕭玉朵正要坐起來,沐雲放馬上護着她坐好,然後往背後塞了個枕頭,然後接過趙嬤嬤的粥碗,拿起勺子要喂她。
“王爺,我不是殘廢,沒有那麼虛。”蕭玉朵沒好氣的提醒了一句,伸手拿過粥碗啊嗚啊嗚吃了起來。
看那吃相,只怕是真的餓壞了。沐雲放心裡有了這個判斷,眼底的柔情中又多了幾分憐惜。
呼哧護持一碗粥之後,蕭玉朵一擦嘴,又問道:“對了,之前不是叫你們去買吃的去了麼?統統給我拿過來。”
春燕歡天喜地就要出去拿,被沐雲放止住義正詞嚴地批評道:“王妃要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醫生不是吩咐過不能貪吃麼?先拿兩樣過來吃。”
沐雲放開始對蕭玉朵的生活愛好指手畫腳。
蕭玉朵滿臉黑線--還能不能愉快的當個吃貨了?自己又不是貪吃蛇,貪吃個屁。
可是在沐雲放面前,蕭玉朵的話不靈驗,那些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傢伙,一個勁的點頭,唯沐雲放馬首是瞻,所以,最後春燕給他拿過兩小塊糕點,趙嬤嬤拿過兩個水晶餃。
沐雲放看蕭玉朵臉色不爽快,忙安慰道:“爺不是不讓你吃,是一次少吃一些,你現在保胎靜養,不要吃的多了。”
蕭玉朵嘆口氣,接過銀碗,用勺子舀着慢慢吃起來。
看對方安靜了,沐雲放心裡舒口氣,命令雨珍和雨雙呆在蕭玉朵牀前,示意她們寸步不離,然後又提醒道:“朵兒,不可任性了,孩子是無辜的……你要小心,若是還生那樣的心思,爺只能點你穴了。你慢慢吃,江南王還在外面,我出去一下。”
蕭玉朵馬上揮手告別。
沐雲放苦笑着搖搖頭,轉身出來,進了廂房。
劉青睿正坐在那裡翻着一本書卷,看沐雲放進來,立刻放下書問道:“現在她心情如何?”
“比我剛來時好一些了,但我還是擔心,”沐雲放嘆口氣,坐在了椅子上,閉上眼眸,片刻後,緩緩道,“我不會納水煙爲側妃了,也已經和她說清楚了。”
“啊?她答應了?”劉青睿非常驚訝,眼眸睜大,滿是不信。
沐雲放點點頭,迎着劉青睿的視線,沉聲道:“我和玉朵幾乎就要走到和離的地步了,我甚至爲了報答恩情,爲了履行我的承諾,已經做好了放開玉朵的準備。可現在玉朵懷了孩子,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我不能只想着自己,我要考慮玉朵和孩子……”
劉青睿似乎有些不明白,眉頭緊蹙,道:“她爲何就是容不下水煙呢?我實在想不通,沒有一點王妃的心胸。”
聽劉青睿書了這句話,沐雲放好看的煙月眉輕輕蹙了蹙,眼底滿是深情,嫁過話來,低聲道:“原本我也是這樣想到,總覺得她不明理,容不下我的恩人,一個弱女子。可現在我明白了,還好明白的不算晚……”
沐雲放說着話,俊美的臉上閃出一個安慰的笑。
“你明白什麼了?別打啞謎好不好??”劉青睿更不解了,立刻叫沐雲放說的明白一些,他可不喜歡一直去猜。
“我手下有個叫李良的,他的娘子救回一個女子,但不久之後他和那個女人暗渡陳倉,女子有了身孕。他覺得他該負責,將女子納做自己的妾,可是卻遭到他娘子的堅決但對,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可他還是將那個女子納了妾,而他的娘子就在當日離開了他,後來與他和離。
”有一次我和玉朵爭執,她忽然問我爲何那薛五娘那麼愛李良,會選擇離開他。我回答不出,玉朵很失望。不久之前我終於從薛五娘那裡知道了答案--她說正因爲很愛李良,所以纔不能容忍與別的女人一起分享他,要麼都要,要麼完全不要……“
沐雲放說到這裡,閉上了嘴巴,眼底盡是欣慰與繾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