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朵知道沐雲放對二房是徹底死心了,而且對方不知好歹一直挑戰他的底線,以爲他沒有辦法將他們怎麼樣。
實際的結果是,他再寬宏大量,也有底線,一再觸犯,那隻能自食其果。常氏是沐家的最長輩,二房趙氏用這個來做與沐雲放做對,實在是愚蠢的做法。
趙氏在王府外謾罵半日,完全沒有什麼形象--不過,自從沐棠死後,她就像困獸,潑婦,連常氏都不放在眼裡,何況別人?
沐雲放對於這個瘋狂的趙氏,採取“三不”原則--不看,不理,不問。
蕭玉朵原本不打算過問,但雨珍遲疑了一會兒,說:“趙氏在外面罵得很難聽,圍了不少人呢……”
“好吧,我再去當一次潑婦。”蕭玉朵說完,揮手叫雨珍跟自己出去。
王府側門緩緩打開。
趙氏正罵得起勁,看見門開了,叉着腰喊道:“怎麼,不當縮頭烏龜了?”
“你罵誰呢,趙氏?”蕭玉朵一出來,就聽趙氏罵自己縮頭烏龜,立刻就惱了,瞪着對方,道,“你四十多歲的人了,真是越來越沒臉沒皮了!你是不是覺得王爺怕你,不敢把你怎麼樣?若這樣想,你是真的瞎了眼,他不過是懶得與你一介潑婦一般計較而已!你是什麼東西,他會怕你?戰場上殺人無數,會怕個你?!”
趙氏看見蕭玉朵出來,心裡就虛了一下,不過今日她一家被沐雲放掃地出門,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就是蕭玉朵出來,自己也不懼她!
趙氏冷冷一笑:“你就要被掃地出門了,還要給他出頭麼?人家攀龍附鳳,將你與孩子掃地出門,你一點都不介意?真是一個傻子!周氏現在一定很高興,能尚郡主,將來的公主,兒子就是駙馬爺了,皇上的女婿,你這個商人之女自然就要被拋棄了,而且你還是一個鳩佔鵲巢的女人--現在看來,我的侄女沒有嫁進來,也有好處,不然現在被掃地出門的就是她了,可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蕭玉朵就知道對方會拿這個說話,所以雙手環胸,道:“不管我與王爺之間如何,那是我們的事情,與你半文錢關係也沒有,你操個什麼心?沒事的話,你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爲吧,好好的媳婦變成了妾,她的孩子你硬說城是別人的,難道真的將自己孫子變成別人的孩子,你們就很開心麼?巴結王家你們可以高枕無憂麼?尤其在這裡被別人嘲笑,還不如回去好好思量一下--王爺待你們不薄,是你們貪心太大,純粹咎由自取!聰明的話,趕快離開,若是再如潑婦一般在王府門前撒潑,你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也沒有王爺那麼好說話!”
“好說話?好說話就將我們趕出來,我告訴你,我不會罷休!”趙氏叉腰不示弱。
蕭玉朵笑了笑:“那他爲何要趕你們出來,難道你不知道麼?霸佔了老夫人的所有嫁妝,卻連靈都不守,連個頭也不磕,連一滴眼淚都不掉,請問你們與沐家還有什麼關係?識相的快點走,不然我喊人收拾你了!--雨珍,將水盆給我端過來!”
雨珍立刻將準備好的水盆端過來,虎視眈眈看着趙氏--只要蕭玉朵一聲命令,她會準確無誤將水潑到對方身上去。
趙氏看着架勢,氣得後退幾步,指着蕭玉朵罵道:“你一個被掃地出門的貨,還如此囂張,你等着!”
說着,與丫鬟嬤嬤們邊罵邊退。
蕭玉朵看對方離開了,對雨珍笑笑,道:“我似乎就是趙氏的剋星,這種不知好歹的人根本不能和她講道理,就要以牙還牙,給她硬來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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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雲放雖然在書房,但是雨雙已經將蕭玉朵出去將趙氏收拾跑的情況彙報了。他一手輕敲着桌面,一手支頤,頓了頓,擡眸問道:“趙氏可又說了不中聽的話?”
雨雙遲疑了一下,如實回答:“她說王妃要被掃地出門了,還說幸虧趙燕華沒有嫁進來,不然掃地出門的就是對方,還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沐雲放的俊臉不出意外的黑了很多,隨即輕輕抒了口氣,點點頭,道:“知道了,你去吧。”
雨雙福身退了出去。
他起身出去,在進光明院的路上,遇見了正與雨珍說笑走過來的蕭玉朵。
看見沐雲放沉聲玉立,蕭玉朵忙露出一抹招牌笑容,緊走幾步,上前問道:“爺,有事?”
“沒有,就是想來看看你,”沐雲放說到這裡,稍稍頓了一下,又道,“我打算祖母過完‘七七’再回京,你……可以陪我麼?……”
蕭玉朵到沒有想到沐雲放會說這話,便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果兒還在家等着我呢。”
其實這不過是個藉口,反正選擇了分開,又何必如此糾纏,周氏已經在處處防備,自己又不是賊,何必取那份不痛快呢?
沐雲放並沒有放棄,低聲道:“爺可以去將果兒接過來,我們一起在平陽過年。”
“你們已經開始過禮了,我不想……”
蕭玉朵還沒有說完,沐雲放就打斷道:“你是我的王妃,我們還沒有分開,你不要將自己的身份放到別處去!我們還是一家人,難道就不能團聚麼?!爺現在就派人去接果兒過來,爺想她了!”
說完,沐雲放轉頭就走。
“爺,你等等!”蕭玉朵看沐雲放真要去派人,忙跑過去拉住他阻止道,“你若是想她,就去看她好了,何必硬要給我們母女惹麻煩?!”
“爺見自己的女兒是惹麻煩?蕭玉朵,你在說什麼呢?!”沐雲放更不高興了,反手緊緊攥住蕭玉朵的手,質問道,俊臉因爲氣惱而有些蒼白。
蕭玉朵嘆口氣道:“你若是想接果兒來,就等着令堂與柳絮兒還有梅水煙回去再說,否則,我不會叫果兒來的。”
看蕭玉朵終於鬆口了,沐雲放心裡稍稍安了一些,也痛快地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又道:“你也留下來陪着果兒吧,順便也陪爺……”
說完,自嘲地搖搖頭,什麼時候,自己已經退到這樣的地步了,想要和她在一起,還得藉助果兒。
“果兒在哪裡,自然我就在哪裡,不過我要看看令堂的行程安排,如果她與柳絮兒都要等你一起回京城,我就回信陽。你想看果兒,就去信陽好了--不是我不讓果兒來,實在是有人嫌我們礙眼……”
蕭玉朵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也不找別的藉口--這時明擺着的事情。周氏現在就希望自己與沐雲放拉開距離,不再有交集,果兒又是自己與沐雲放的結晶,自然不會受周氏歡迎。
沐雲放當時沒有多少表情,只又問道:“母親她們圓了墳我便會安排她們回京。”
“眼看就要過年了,我想她們一定會在這裡陪着你的。不管怎樣,我圓墳之後便會回信陽。”蕭玉朵感覺沐雲放眼眸多了哀怨與落寞,但她假裝沒看見。
“好吧,若是她們在,我就與你回信陽。”沐雲放看得出,蕭玉朵與自己的母親之間隔閡很深,只得臨時改了主意。既然她不在,那自己去信陽好了。
兩人並肩進了明光院,又說了一會兒話,便又一起去用午膳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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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周氏叫丫鬟來請蕭玉朵過去。
蕭玉朵看這架勢,就知道對方想做什麼,便對雨珍道:“若爺找我,就說他母親叫我過去說話了。”
雨珍點點頭。
蕭玉朵隨着丫鬟進了長春院,廊下的丫鬟看見她來了,忙含笑挑起厚厚的青綢門簾。
她跨步進去,徑直入了西間。
此時,只有周氏一個人,正坐在臨窗的炕上喝茶。看見蕭玉朵進來,示意她坐下,緩緩道:“今日請你過來,就想要確定一下你的想法--那日不是隨便說的,你不做王妃?”
“不是隨便說的,我已經決定了。”蕭玉朵神色平靜,坐在周氏下首,淡淡笑望着對方,緩緩道,“您不是也一直這樣希望麼?聽到有金枝玉葉找上門來,完全不顧果兒年紀幼小,甘願讓孩子當玩物,供人觀賞玩弄--普天之下,這樣的祖母簡直可以成爲稀有動物了。”
今日,蕭玉朵終於有機會將那日一直憋着的話,說了出來。她雖然不是屬於斤斤計較的人,但要看人,看事,對自己故意的怠慢,過去就過去了,但是對於果兒,她就不能不計較,不能不抓住機會說道說道。
周氏臉上有一絲尷尬,一絲不快,不過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所以便忍住不爽,道:“我對果兒並沒有不好,不過嬌蘭郡主很喜歡果兒,所以就讓她呆了一會兒而已,你何必揪住不放呢?”
“在您眼裡自然是嬌蘭郡主重要,因爲她是郡主,是將來的公主,是您想要捧在手心的兒媳,將來也自然可以給沐家開枝散葉,孫子,孫女您都會有。”蕭玉朵冷冷一笑,“但在我,這世間沒有什麼人和事情能夠與果兒相比,您犧牲果兒討好嬌蘭郡主,我就是看不慣。我不高興是自然的。好在現在我們即將沒有關係,我懶得和您追究什麼,果兒也會慶幸,離開了這個沐家……”
周氏臉色更不好看了,她今日叫來蕭玉朵的目的,就是商量關於果兒的事情的。她知道,自己的兒子非常愛這個女兒,將來若是離開,肯定會想念,肯定會因爲果兒與蕭玉朵發生聯繫。
“我其實在這段時間也想了不少,果兒畢竟是沐家的骨肉,你不然將果兒留下來,自己離開沐家,這樣,你再議親,沒有孩子的拖累,也會好很多。”周氏努力做出一個商量的模樣,看着蕭玉朵的反應,繼續道,“你也知道,放兒很愛果兒,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愛得緊--你覺得如何?”
蕭玉朵一看,周氏竟然主動想留果兒,先是有些意外,很快她就明白過來,留果兒是假,想要將自己與沐雲放之間的聯繫徹底切斷是真。
蕭玉朵淡淡笑了笑,道:“沒有想到,您爲了嬌蘭郡主與王爺之間的關係和諧,真是煞費苦心了。我今天將話撂在這兒,孩子是我的,是我十月懷胎身上掉下的肉,果兒出生時,你們誰在場了?一直是我在果兒身邊,我們母女相依爲命,不可分離。所以想要果兒這話以後再不要說了,還有,以後王爺若是想見果兒,也是親自去見,而不是將果兒接過來--您放心,您是一眼也見不到的。”
“你以後帶孩子想要找個好一些的人家,對方嫌棄你,你當如何?”周氏手心攥了攥,努力忍住自己的不快,再次提醒道。
蕭玉朵雙腿交疊,靠在椅子上,淡笑道:“這您就不用操心了,我再找人家,一定會好好問詢,對方肯定沒有勢利眼的母親,也不會出色到被人覬覦,連自己的家也不能保全的地步!”
說完,蕭玉朵起身依然笑容滿滿,補充道:“您找我就是這個事情麼?若是沒有別 的事,我就告退了。”
說完,蕭玉朵轉身要走。
周氏立刻阻止道:“等等,你何時離開?”
“圓完墳,盡完一個孫媳應盡的義務,我便會離開--您放心,我不會黏着王爺不放的,我還不至於。”
蕭玉朵挺直脊樑,轉過屏風,一擡頭便頓住了--沐雲放又不知何時出現了,此時冷着臉靠在桌子邊,雙手環胸,看過來。
“爺,您過來了?……”蕭玉朵立刻回想剛纔自己的話中哪裡有不合適的成分,似乎有那麼一兩句,不太合適--自己不知道他會過來,早知道有些話可以省略掉。
沐雲放淡淡道:“等爺一下。”
說完,大步進了西間。
周氏聽到沐雲放來了,正想着下炕來看看,結果他很快就進來了。
“母親圓完墳後,您也回京去吧,我要給祖母過完七七纔回。”沐雲放病沒有說剛纔的話題,而是說到了周氏的歸程。
周氏嘆口氣,道:“我哪裡能叫你一人在呢?反正這裡我也住的慣,就陪你好了,很快要過年了,我也不能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自己回京過年啊。”
“好吧,既然您這裡住的慣,那就住好了,我無話可說,不過圓墳之後,我要去信陽看果兒,有段時間沒有見他了,怪想的……”沐雲放直接告訴對方,自己要去信陽,要和蕭玉朵一起回去看果兒。
周氏一聽急了,忙道:“放兒,你此時已經與嬌蘭議親了,怎麼可以……”
“母親,你要清楚現在您的兒媳是朵兒,我小時候您教導我做人不能薄情寡義。而現在,我與朵兒還是夫妻,您就將她當成外人,將我們夫妻之間正常的交流當做不應該--孩兒很難過,我一直尊敬的母親也成了我一向厭惡的勢利眼,”沐雲放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頓了頓,又道,“果兒是我的骨肉,也希望母親能從心裡喜歡她。”
說完,沐雲放微微頷首,轉身出來,拉起蕭玉朵就往出走。
蕭玉朵看周氏出來,衝她笑了笑,任由沐雲放拉着出了長春院。
沐雲放一路無語,只緊緊攥着蕭玉朵的手不鬆,直到將她送到明光院,才道:“你圓墳之後,當日就回?”
“嗯,我想念果兒,在這兒也沒事兒做,所以早點回去。”蕭玉朵輕輕抿了抿嘴,遲疑了一下,解釋道,“那個,剛纔也不知道爺都聽了什麼,不過我是想要在令堂面前有個面子,不是故意要說你什麼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蕭玉朵知道,剛纔自己的話比前一次說的還嚴重,所以趁機想給對方解釋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爲。
沐雲放自動忽略掉,只低聲道:“明日爺與你一起走,去看看果兒。”
蕭玉朵正大眼眸,看着沐雲放,輕聲道:“明日爺真的要去?”
沐雲放點點頭:“決定了。”
“那明日去的話,大大後天就得回來過頭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過完頭七再來,這樣多陪果兒幾日。”
這是蕭玉朵說這話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希望沐雲放在這裡呆幾日,這樣周氏也就不會將原因推到自己身上。
沐雲放眼眸一亮,神色認真地盯着蕭玉朵,一字一句問道:“你的意思是,願意我多去幾日?”
“嗯,是這樣。”蕭玉朵暗暗嘆口氣,回道。
“沒事,我去一兩日再回來也是一樣。”沐雲放的臉色好像雨過天晴一般,有了亮色,眉間的陽光開始跳動。
“好吧,隨爺。”蕭玉朵笑笑,想着天色還早,沐雲放應該不會回後院,所以衝他福福身,準備回內院。
沐雲放一把拉住她的手,幾乎將她拉進懷裡,壓低聲音問道:“幹嘛,躲爺麼?”
“沒有啊,幹嘛要躲?……”蕭玉朵感覺他的呼吸很近,那獨有的清香沁人心脾,她的心不由就跳的快了起來--生活了這麼久,對他還是沒有什麼抵抗力。
“沒有就好,”沐雲放看進蕭玉朵眼底,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脣邊,似有若無的吻了一下,低低道,“朵兒,你是爺的心肝寶貝,現在是,將來也是……”
蕭玉朵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道:“好了,爺要忙了吧?那我要回後院了。”
沐雲放不是傻子,他自然感覺到蕭玉朵的疏離,若是從前,她的反應不是這樣。
“記着爺的話,莫要懷疑。”他多話不說,只重申了這句話,便轉身去了書房。
蕭玉朵看着對方挺拔的背影,抒了口氣,轉身進了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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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沐雲放與周氏,還有蕭玉朵等前去沐家祖墳給常氏上墳。儀式完畢後,蕭玉朵便準備騎馬離開。
沐雲放自然也準備啓程。
周氏很不高興,追問沐雲放何時回來。
“頭七之前我便回來。”沐雲放明確告訴對方,以便讓對方放心。
蕭玉朵與雨珍騎着馬,在府門口冷眼旁觀着沐雲放與周氏話別。她看得出,周氏有多不願意叫沐雲放和自己走。
其實,自己完全可以自行離開,不過,自己就是不想太稱了周氏的心。再者,果兒是他的女兒,自己不能斷絕了他與果兒的父女之情,沐雲放恐怕也不答應。
沐雲放跨上馬背,對周氏道:“母親進府吧,天氣寒冷,我走了。”
說完,打馬到了蕭玉朵跟前,忽略掉對方的隔岸觀火,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蕭玉朵回頭看看周氏,柳絮兒,和一臉沉色的梅水煙,露出一個招牌笑容,轉身打馬隨着沐雲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