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百條戰船出發,前往汝陽。一時間,旌旗遮蔽江面,甚是壯觀。
臨出發前,沐雲放將蕭玉朵叫到跟前道,“朵兒,到了前面的一個岔口,看我指令,你帶領上四十條船,往前直走,我們分開。這裡有一個錦囊,必須快到魚嘴這處方可打開,切記。”
蕭玉朵知道,魚嘴是一個地方名,她看了看跟着自己的蘇天寒還有鄭雲清,接過錦囊,笑笑:“我知道了,放心。”
“那我們汝陽見。”沐雲放握住蕭玉朵的手,輕輕勾了勾嘴角。
“汝陽見,爺。”蕭玉朵笑笑,招呼鄭雲清還有蘇天寒跟自己上了船,還朝沐雲放使勁揮揮手。
這個分別的場景,長久地留在沐雲放的腦海。他記得那日朝陽初升,青江白霧,蕭玉朵白嫩的小臉閃着一層光暈,水紅色的衣衫配着銀白色的細鱗甲,美極了。
一聲號令,百船齊發。
蕭玉朵立在船頭,望着前面不遠處沐雲放的戰船,此時他也在船頭站立,身姿挺拔。
這種感覺很奇特,也很美好。
不多時,沐雲放船上的哨兵對這邊打旗語,示意可以往右拐。
蕭玉朵立刻傳令拐彎,然後看着沐雲放的船去了另一個岔口--他立在船頭一直往這邊看着,似乎是目送一般。
她忍不住朝他揮揮手,再見吧,愛人,等到我們打完這一仗,就可以長相廝守了。
沐雲放彷彿也瞭解她的心思一般,舉手朝她揮着,直到彼此看不見爲止。
蕭玉朵收回心神,與衆人進了船艙,展開堪輿圖,“再走二十里水路便是魚嘴,到時候我們看看王爺給我們什麼指示。”
蘇天寒點點頭,笑笑,“我們攻打汝陽是順流,真感覺勢如破竹。”
一句話,引得蕭玉朵與周小英呵呵直笑。
鄭雲清神色一直淡淡的,不多時便倚在窗前想心事去了。
蕭玉朵看見這個細節,便趁着衆人說笑,走到鄭雲清身邊低聲問道,“雲清,你怎麼了,有心事?”
“沒有,就是感覺時間很快,還有,你很忙碌……”鄭雲清沒有回頭去看蕭玉朵,只看着滿江滔滔翻滾的湍急水流。
鬧情緒了?
蕭玉朵坐下來,靠近鄭雲清,順便用身子碰了他一下,“喂,怎麼了,就要上戰場了還給臉色看?”
“我哪有?”被蕭玉朵這樣說,鄭雲清才勉強回頭看了她一眼,帶着委屈道,“我們要上戰場了,我哪裡敢給你臉色看,只是自己有些感慨而已,你不用理我……”
“那你說個時間。”蕭玉朵不打斷叫他清靜,又用胳膊肘點了他一下。
鄭雲清頭有些大了,只好回身面對蕭玉朵,不恥下問,“什麼時間?”
“你這臉上多雲轉晴的時間啊,你預報一下,我好過了多雲再來找你。”
兩人四目相對。
鄭雲清深眸忍不住彎了彎,“我沒事,真的--哎,我就是傷春悲秋,多愁善感……”
“少男懷春?!什麼人,遇到個季節你就犯病麼?”蕭玉朵白了他一眼,然後與他一起望着窗外,頓了頓,果斷將他拉到衆人中間坐着去。
鄭雲清有些無奈地笑笑,也聽了她的話,與大家說着話。
一路衆人說笑着,不知不覺便到了魚嘴。
蕭玉朵忙打開沐雲放的錦囊。
“蘇天寒速帶三十五條船從魚嘴往左去與大部隊會合,剩下的船隻從前方nag五里出拐彎往右,到距離汝陽城南二十里處候命。”蕭玉朵一看,立刻着急了,不知道沐雲放要做什麼,但事情緊急,來不及商討,便叫蘇天寒立刻帶上三十五條船從魚嘴往左拐過去。
看着蘇天寒帶着船隊離開,蕭玉朵一時沒有了主意,看着鄭雲清與周小英,“怎麼回事?我們就剩了五條船--難道王爺他……”
“王爺是用了迷惑之術吧?一路上給敵人兵分兩路的感覺,但到了這裡卻是兵合一處。”
蕭玉朵沉默了片刻,嘆口氣,“我知道他的意思了,只是他怎麼能一點都不告訴我呢?……”
自己這一路是虛招,此時,只怕他們已經交戰了吧?蘇天寒過去正好成了助力,而自己在往前走走,任務是不是就完成了,只等着通知進城了,可是自己也很想去幫幫他啊。
就在這時,另一個岔道里忽然飛出七八條大船,離蕭玉朵的船還有十幾米時,裡面忽然涌出上百人手持弓箭就朝這邊射過來!
蕭玉朵立刻組織還擊!事情來的很突然,蕭玉朵與鄭雲清冷靜應對着。
可沒有想到,這些箭矢是分兩撥射過來,第一波是帶着油的,第二波就是火箭,所以蕭玉朵的船立刻着起火來。
與之情況相同的是,另外幾條船也不能倖免。。敵船並不出兵,而是將蕭玉朵的幾條船包圍着,不斷的射箭,讓船上的火燒的更旺。
幾條船全都在幾段的時間內,火舌四冒,不多時火光沖天,濃煙直冒,情況危險至極。
鄭雲清看火勢根本不能遏制,就朝蕭玉朵喊道:“朵兒,我們必須棄船!”
蕭玉朵心急如焚,自己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伏擊,最要命的是,自己不習慣水戰,而對方以火來攻擊,自己卻沒有還手的時間!
“小英,你可會水?”蕭玉朵見周小英說會,扯下船艙一塊木頭板子遞給她,“死都不要鬆開,找機會上岸!”
“你怎麼辦?”周小英被煙嗆得只流淚,接過板子高聲問道。
“別管我,你等我衝到一邊你就和大家一起跳水!”蕭玉朵說完,衝進了駕駛艙。
鄭雲清跑進來一把拉住她,就往船邊跑,“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
“等等,我要將船靠到一邊避過敵人的箭矢!”蕭玉朵努力轉動着船舵,試圖將船轉向。
鄭雲清情急之下,立刻奪過來用力轉動,同時囑咐蕭玉朵,“蹲下,抱住牢固的東西,小心不穩當!”
蕭玉朵便聽話地蹲下抱緊,擡眸看着鄭雲清,“我們可以衝出去麼?……”
“衝出去很快也會燒光的,我們必須儘快棄船!”鄭雲清渾身散發着蕭玉朵從來沒有見過的戾氣,氣場強大的讓人忍不住生出依靠之心。
等了等,蕭玉朵起身想確定衆人是不是跳了水,濃煙翻滾中,她用了最大聲吆喝着,沒有得到迴應,就在她轉身回倉時,一隻箭矢破空而來!
出於條件反射,蕭玉朵躲了一下,但還是有些晚了,那箭直直射進了她的胳膊。
“啊--”一陣鑽心的疼痛,讓蕭玉朵不由痛喚了一聲。
鄭雲清見狀,撲過來將她拉進船艙,看見她胳膊溢出血,他的眼睛立刻紅了,恨鐵不成鋼地吼道:“爲何,你爲何要這麼辛苦?!蕭玉朵,我敢說如果你今日出事死了,沐雲放一定會娶七公主,你信不信?!”
蕭玉朵痛的意識也集中不了,加上情況亂糟糟的根本聽不清鄭雲清說了什麼,只看着自己胳膊觸目驚心的箭頭,還有汩汩流淌的血,虛弱地問,“你說什麼,我會死麼?……”
鄭雲清懶得表示,點了蕭玉朵穴位,將箭矢拔出,又給她快速抹了一層藥。然後彎身抱起了她,靠近她耳邊大聲道:“蕭玉朵,我剛纔說,如果你今日死在這裡,沐雲放他一定會很快另娶他人!……”
說完,他不給蕭玉朵任何說話的機會,飛身出去,一躍而跳進了湍急的河流。
“鄭雲清,你丫胡說什麼……”蕭玉朵從水裡露出頭來,已連續喝了好幾口水,她一面划動,一面朝鄭雲清喊道。
四面全是水,湍急的水,象徵着生命之源的水現在在蕭玉朵眼裡,就是殺人的地獄。
她和鄭雲清就像是浮萍一般,沒有多少抵抗力,所以那些敵船看着也沒有來追,因爲他們早被衝出了射箭的範圍。
可是,蕭玉朵卻感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沉,一絲不妙在她心頭閃出。
“雲清,我沒有力氣了……”
鄭雲清臉上盡是急切與嚴肅,他攬着蕭玉朵努力尋找可以上岸的地方,“沒關係,我會拉着你,我們會平安上岸的,你放心……”
現在他已經帶着蕭玉朵出了包圍圈差不多過了十多裡,湍急的水流,冰涼徹骨, 加上蕭玉朵越來越發沉的身體,讓他很吃力--人武功再好,在這樣的情況下,很難發揮大作用。
蕭玉朵感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涼,而靠岸遙遙無期,在這樣下去會連累鄭雲清,儘管對死亡有着深深的恐懼,可她絕不是連累別的性子。
所以趁着一個機會,她振作精神對鄭雲清道:“你鬆一鬆,抓痛我了……”
鄭雲清一愣,忙回神過來,“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他匆忙鬆開手,正打算用另一隻手來接,卻不曾料到忽然被蕭玉朵推了一下!
藉助這個力,蕭玉朵忽然就脫離了他的懷抱。
“莫要管我,若我命不該絕,自會平安,你快點上岸去,我不想連累你!……”
伴着湍急的水流,蕭玉朵含淚朝鄭雲清喊了一句,同時笑笑,不過一瞬間,她就被水流卷出老遠。
“朵兒!”鄭雲清歇斯底里吼了一句,像箭一般朝蕭玉朵追過去。
蕭玉朵感覺自己的腿已經沒有了知覺,然後是胳膊--自己是真的要死了麼?
她看見鄭雲清瘋了一般朝自己這邊追過來,看見滿眼的江水正將自己吞沒。
“放……”她剛說出口一個字,江水便灌進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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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水的戰鬥在沐雲放的周密策劃下,進展順利。
他首先用了攻心戰,派神箭手往劉旭軍中射傳單,讓本來動盪的軍心亂了不少。然後,他採用了船頭包鐵的大船順流衝擊劉旭水上鐵柵,使得對方的障礙很快被擊破,整個隊伍勢如破竹,長驅直入,攻進了汝陽。
這是一場必勝的戰鬥。
沐雲放率軍上岸,又向城裡射了很多宣傳單,叫城裡的百姓人心浮動,然後攻城。
戰鬥持續到夜半,沐雲放率領軍隊殺進了汝陽。
劉旭自裁,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戰死,一個逃跑;王太后與十八皇子被抓,總之成果顯著。
沐雲放一面展開搜捕,一面清理汝陽劉旭餘黨,直到第二天上午,事情才告一段落。
他清點了己方的傷亡,叫人寫捷報,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直到此時,他發現蕭玉朵並沒有按時在南面出現。
他出發前就叫探子打探得清清楚楚,劉旭就將重兵設在內水,準備集中兵力打一處,最少可以消滅自己一半人馬。
外水除了緊挨城池設防,路上根本沒有設兵。所以他不擔心蕭玉朵遇到強敵,不過,路上難免有岔道,他怕蕭玉朵走錯了路,便派人立刻去迎接蕭玉朵。
同時汝陽的安撫工作開戰起來,沐雲放稍稍休息之後,便開始了全城巡視。
傍晚時分,他正與蘇天寒等人商量着清除內殲以及戰後重建、安排百姓的事情,外出尋找蕭玉朵的沐西從外面衝了進來,滿臉含悲看着沐雲放,“王爺,夫人她……”
沐雲放手中拿着筆,吧嗒掉在了地上,“怎麼了,朵兒沒找見?”
他第一反應是蕭玉朵迷路了,這可不好辦了。
“夫人她路上遇到敵人襲擊,船被火燒,夫人負傷跳江,爲國捐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