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落水之後去了哪裡?爲何會出現在李太師府?爲何不回來給我報個平安,你可知道這十幾天別人是怎麼過來的?蕭玉朵,你有沒有心?!”沐雲放聲色俱厲痛斥蕭玉朵,因爲極度氣憤,他的手指都微微顫了顫。
這樣的語氣他很少用在蕭玉朵身上,今日是第一次。
身邊女子見狀,忙擔憂萬分,帶着一抹嗔怪勸慰道:“放,不要生氣,自己的身體要緊……莫要讓我擔心……”
沐雲放敬女人勸慰,似乎緩了緩,回頭對那個女人柔聲道:“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蕭玉朵被激怒了,她冷冷一笑道:“是麼?難不成你會擔心我?這麼快都已經找好妻子人選了,現在看見我了,來裝好人了?是啊,我看見了,我看見你美人在側,還口口聲聲說擔心我,沐雲放,我又長了見識!”
“姐姐,我沒有要和你爭的意思……我只是擔心放而已……”女子羞紅了臉,低聲解釋道。
姐姐?蕭玉朵暗自冷笑,已經自動排位了?
放?自己嫁給他這麼久,都沒有這樣親密地喚他這個字,對方那麼自然就叫了出來,而沐雲放完全沒有不痛快的意思,此時他的憤怒只是針對自己而已。
蘇天寒看兩人劍拔弩張的,立刻上前,關切地看着蕭玉朵,問道:“王妃,你不知道,這十幾日我們沿着你落水的地方方圓兩百里以內都找遍了,只撈到你的幾片鎧甲,我們都以爲你……爲國捐軀了……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我太高興了……”
蘇天寒說着話,聲音竟然有一絲哽咽。
蕭玉朵索性不理會沐雲放,轉而對蘇天寒道:“小圖如何了?對了,我的蓮花還在不在?”
“小圖如今立了軍功,王爺都給報上去了,現在已經是副千戶了,還給了豐厚的賞賜。你的蓮花也找回來了,現在正在養傷,倒沒有大礙。”
蕭玉朵臉上閃出一個放鬆的笑容。
沐雲放看蕭玉朵對自己冷淡,感覺自己的似乎有些失態了,努力忍了忍,緩緩道:“回府吧,回去再說。”
蕭玉朵也是這個意思,便轉身出來找到劉姐姐她們,表明了身份,表達了感謝,她回首看着蘇天寒道:“你現在可有一千兩銀子?”
蘇天寒頓了一下,道:“我可以先和太師拿。”
“借給我,等回了平陽還你……”
“和太師借一萬輛銀子,明日本王給送過來。”蕭玉朵還沒有說完,沐雲放便交代李太師。
李太師立刻找人去拿銀票。
蕭玉朵看對方這樣大方,便道:“也好,等我還你好了。”
沐雲放氣得沒有說話,只緊蹙修眉,緊抿嘴脣,眼眸裡的怒火宛如火山一般高漲。
蘇天寒在一旁看着,心裡一嘆。
這十幾日來,沐雲放就彷彿是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幾乎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尋找蕭玉朵上,今日若不是對方身份高貴,只怕他也不會來參加。
可是怎麼真正見到蕭玉朵後,竟然是這樣的狀態,不是應該執手相看淚眼,訴說相思麼?這畫風不對啊。
劉姐姐再三拒絕,卻無法做到,最後只得收起來,和蕭玉朵惜惜相別。
因爲出了廳,那個女子手裡拿着一個月白披風給沐雲放披上。
沐雲放早看蕭玉朵衣衫單薄,便立刻取下來走上前給她披上。
“我不冷,”蕭玉朵直接甩開對方,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別人心疼你,你可不要見花獻佛來我這裡做戲!”
“你……”沐雲放氣得拿着披風追了出去,直接將她裹在裡面低吼道,“你打算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胸麼?!”
“走開,你管我?!”蕭玉朵掙扎着想要甩開沐雲放,無奈力氣不是一個檔次上。
那女子看見蕭玉朵如此不心疼沐雲放,着急提着裙裾跑過來大聲道:“放他受傷了,你不要傷着他!”
蕭玉朵此時猛不丁碰住了沐雲放的左臂,只聽他悶哼一聲,左臂頓時冒出了紅色。
那女子看見,捂着嘴驚叫一聲,急忙上前來,顫抖着想要去摸,又立刻回頭喊道:“快叫醫生過來,王爺流血了!”
太師等在後面正不知怎麼辦,沐雲放面不改色道:“無妨,就此作別。”
“王爺,這正是你那位用奇計打敗十萬敵軍的王妃?”太師終於問出了衆人的心聲。
很多人都無法將那個傳聞中叱吒風雲的女將同剛纔那個可愛可笑的逗比唱歌女等同起來--這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啊。
“嗯,就是這個不靠譜的女人。”沐雲放看蕭玉朵不太配合,直接將她打包扛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衆人視線。
蘇天寒和已經驚呆的女子,匆忙在後面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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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府。
沐雲放坐在繡墩上,醫生給了重新上了藥,正在包紮。
那美麗溫婉的女子,在旁邊一臉緊張。
沐雲放看她似乎太緊張了,惹不住安慰道:“水煙,不要擔心,我沒事。”
“還說沒事,傷口撕裂了呢--你就是這樣,一點都不知道心疼自己,我哪能不擔心呢……”女子的語氣裡盡是滿滿的心疼。
沐雲放擡眸看了看被自己命令呆在一邊的蕭玉朵,此時半躺在美人榻上,仰面望天,不知再想什麼,便對那女子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叫雨雙送你。”
女子很猶豫,看了看蕭玉朵,嘆口氣,道:“那你早點休息,明日一早我就過來。”
沐雲放點點頭,起身送女子出去,然後進來,站在蕭玉朵跟前,居高臨下,緩緩懂啊:“現在是不是該來說說我們的事情?”
“她是誰?”蕭玉朵坐起來,神色平靜迎上沐雲放的視線,問道。
沐雲放沉默了一下,轉身拉過一個繡墩坐在蕭玉朵跟前,聲音極其低沉,似乎經過了不少斟酌,道:“她叫梅水煙,曾經救過我一命,因救我受了傷,之前我將她送到南方療養,現在她好了,便回來找我……”
“你要給她名分?”
“……”沐雲放沒有回答,而是看着崔玉朵,遲疑一下,堅定地點點頭,“她的父親也因爲救我故去了,她再沒有親人可以依靠,我答應過給她名分……”
蕭玉朵隨即點點頭,一副瞭然,道:“明白了,我們快回平陽了吧?等我回去就會搬離沐府,與你和離……”
“我沒有要你離開……”
“王爺,我不希望你活得太累了,太多的承諾你不累麼?好在我並未指望過你什麼,你大可放心,你我都沒有什麼損失。回去之後,麻煩你支付我一萬兩銀子的青春損失費,我在你這裡浪費了一年的時間,你說過要賠償的--好了,我要去休息了……”蕭玉朵說完,起身就要往出走。
沐雲放直接攔住她,眼底帶着少見的懇求:“朵兒,我只希望可以容下她,我只有這一個要求--你放心,她越不過你去的……”
“你不覺得這句話太熟悉了麼?渣男李良這好似這樣和玉娘說的--你們還真是狼狽爲殲。”蕭玉朵滿眼的鄙視,從沐雲放身邊繞過去。
不料,手臂卻被對方抓住了。
“在你眼裡,我便是這樣的人?”沐雲放的胸口劇烈的起伏,銀牙緊咬,從牙縫裡吐出這句話。
“不是麼?我不過剛剛失蹤十幾天,你就迫不及待將你的心上人接過來了--也對,如今大仇已報,該是談論男女之事的時候了,你真是讓我看不起你,沐雲放,你給我鬆手,馬上立刻!不然別怪我不顧忌你傷着!”
蕭玉朵發出了警告,此時自己就像氣球,隨時可能爆炸。
沐雲放置若罔聞,右手緊緊攥着蕭玉朵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和李良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不會放你走,也不會喜新厭舊……”
“走開!”蕭玉朵怒了,發瘋一般和沐雲放糾纏在一起,抓,撓,咬,打,踢,該用的,能用的,都用了,除了給對方增添了一些小傷外,絲毫沒有掙脫一點,而她幾乎筋疲力盡。
“等進宮把你的封賞都領了,然後回來我們再討論這件事。”沐雲放說着,伸手點了蕭玉朵的昏睡穴。
一瞬間,蕭玉朵這隻炸毛的小貓回到了溫順狀態,倒在了沐雲放的懷裡。
沐雲放顧不得傷口疼痛,將蕭玉朵緊緊抱在了懷裡,眼底有一絲晶瑩閃了出來。
“我就知道你不會這樣離開爺的,你還沒有搗亂夠,怎麼可能會離開爺呢--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蕭玉朵……”
他將蕭玉朵抱進內室,衣衫盡數褪去,只留了褻衣褻褲,看她手套還戴着,便輕輕摘下,這一摘下不要緊,他的目光頓住了,有些不相信地拿起她的手--上面深深淺淺有十幾道傷。
他立刻擼起她的衣袖,白嫩的手臂和受傷一樣深淺不已的劃痕。
他也不管她會不會生氣,將她衣衫盡退,檢查傷勢。
他舉着燈燭看她全身劃傷幾乎佈滿了她原本白嫩光滑的肌膚,沐雲放的眼眸溼潤了,緊緊咬着薄脣,轉身去取過藥來,就着燭光,將她全身所有傷口都仔仔細細,小心翼翼擦了藥--對說,這些傷口不是致命的,但他完全可以想象他泡在水裡,傷口在水中被浸泡很疼。
“你不要惱,這種藥既可以讓傷口快好,也不會留疤,你又是即愛美的,夏日常常袒胸露背,這樣你可以一直穿你喜歡的那些怪衣服--其實很好看,不過你只能穿給爺看,還有,就是你自己可以看……”
十幾日了,自從得知她落水裡,自己就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儘快找到她,可是瘋狂地尋找的結果依然音信全無,就在自己絕望之時,她竟然就那樣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視野。
擦完藥,看已經全部吸收,沐雲放重新給對方蓋好被子,他簡單收拾後,進來直接鑽進了蕭玉朵的被子。
“朵兒……”那失而復得的彌足珍貴的感覺,讓他一絲一毫都捨不得離開她,明知道明日醒來她一定會炸毛,他還是和她同衾而眠,似乎只有抱着她,心裡那因爲她消失而產生的巨大空虛纔可以填滿。
院落外的鳥語聲,讓蕭玉朵慢慢睜開了眼睛,昨夜睡的極其不舒服,彷彿身上壓了泰山一般,沉重的要命,自己在夢裡都想當愚公來挖山了。
不過,等睜開眼眸才發現並不是有什麼泰山壓在自己身上,而是沐雲放這個混蛋將自己半壓在身下,那隻沒有受傷的狼爪竟然好死不死正握着自己的胸部!
“你給我起來,沐雲放,敢佔我便宜?!”
她沒頭沒腦粉拳伺候,將沐雲放揍醒。
“等等,我不知道,我受傷了……”沐雲放額頭劃過幾條黑線,昨夜他在崔凝煙身邊躺着,就像坐在火山上,慾望濃烈卻沒有出口。輾轉鬥爭了半夜,才勉強睡着,所以--
“那又怎麼樣,你沒有被子麼,睡|我的?!”崔凝煙瞪着眼睛和他劃清界限,“這裡,你不能超過,不然就是過界!”
沐雲放心虛,忙轉了話題道:“今日……”
“我要去看鶴老,然後回蕭府。”蕭玉朵纔不會聽對方的安排,這裡她是一刻也不想呆。
說完,就跳下牀,去洗漱打扮不提。
沐雲放也叫人伺候着收拾完,來到內室道:“我與你一起去,鶴老一直都難過不已--蕭玉朵,你太過分了……”
“我哪裡過分了?沐雲放你眼睛擦亮一些,我從甦醒後,就隨着‘七仙女’來京城了,我哪裡過分了?你知道我漂了多遠,幾乎九死一生,你如今還要埋怨我?!你的心是不是肉長的?我是人,又不是神。我沒有銀子,身子也傷了,你叫我怎麼回來?!”
連續的質問,沐雲放沉默了,最後深深嘆了口氣,道:“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心裡還氣你……”
“好了,道歉的話不用多說,我不需要,我們不過契約關係,契約裡面沒有你要好好保護我這一條,所以不必自責。”蕭玉朵一面說着,一面將最後一根簪子插好,左右照了照,然後去穿外衫。
沐雲放被蕭玉朵堵得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得悶悶跟在他後面出了門。
剛一出門,雨珍便稟告道:“王爺,梅姑娘已經準備好早膳,請王爺與王妃移步過去。”
已經是一副女主的舉動了,蕭玉朵心裡的不爽更大了,轉頭道:“我不餓,先走一步了。”
說完,帶着春燕和夏槐徑直往出走。
沐雲放有些無奈,對雨珍道:“你去告訴梅姑娘,就說我們不用了,叫她好好吃飯。午膳也不用等我們。”
蕭玉朵剛上了馬車,正要囑咐車伕趕路,沐雲放便及時出來跳上了馬車。
一路兩人也幾乎沒有說話,只彼此各自看着窗外。
好一會兒,沐雲放的聲音才緩緩低沉地飄過來:“朵兒,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水煙她爲我付出了很多,我不能負了她--我只希望你可以容她在府裡,除此朕的沒有別的要求,你可以不和她來往,這樣可以麼?”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之前還救過蘇天寒一命呢,一會兒我就叫他娶我,以便還我的恩情……”
“水煙她不一樣,她沒有親人,只有我可以依靠,我只想好好保護她平平安安過這一世。”沐雲放提到梅水煙時,似乎連語氣都溫柔的許多,“以你的心胸,我覺得可以做到……”
“爺這是表揚還是諷刺?”蕭玉朵冷哼一聲,笑了一下,眸光輕飄飄迎上對方的視線,輕聲道,“你這次是高估我了呢……”
沐雲放不說話,只看着蕭玉朵,一直看進她的眼底,似乎在探究尋找什麼,好半天,才一字一句道:“水煙我必須留在身邊。”
“我一定會離開。”蕭玉朵沒有任何妥協,只保持着冰冷的笑意。
沐雲放薄脣緊緊抿着,雙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那麼多女人你都可以容忍,爲何淡淡不能容忍水煙?!”他激動之下抓住她的手腕提起來恨鐵不成鋼地質問。
他用力很大,蕭玉朵的手腕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痛意。
“很簡單,看不慣。”說完,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繼而又嫵媚笑了笑,道,“我們根本無需這樣,爺,我已經選擇要離開,就像梅水煙選擇來你身邊一樣,你都不能勉強。你既能同意她來,就應該同意我走--有時候就是這樣,有人來,就會有人走。沒有人可以勉強對方做不喜歡做的事。我不喜歡你的平陽王府,更喜歡府外的自由生活。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選擇……”
“你明明可以不走,”沐雲放前傾了身子,和蕭玉朵只保持半尺的距離,那俊美無匹的容顏滿是氣結,眼底的幽怨與期待同樣濃烈,“朵兒,留下來,好麼?我沐雲放從來沒有求過誰,我只求你,水煙她是個好姑娘,性子柔和,絕對不會給你帶來煩惱,朵兒,就算爲了我……”
蕭玉朵靜靜地望着那雙黑眸,那眸光的星光璀璨無比,攝人心魂--不知可以迷惑多少女人的心?
“你喜歡看見我過的鮮活快樂,還是希望你我變成怨偶,而我變成怨婦?”蕭玉朵感覺到對方有些壓迫感,便努力往後退了退,直退到車窗邊無路可退,見沐雲放又靠近過來,只好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繼續前進,“回答我的話。”
“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我們也不可能變成怨偶……”沐雲放根本不去選擇,他不是傻子,若是按照蕭玉朵的話,選擇讓她快樂,他馬上就能猜出對方會說什麼,所以不給她這個機會。
“我說我會,若那時候,我定會恨你,何苦呢?”蕭玉朵用力將沐雲放推到他的座位上,雙手捧住他的臉,真誠地笑了笑,“我認真的,不是賭氣,爺,你聽好了--你和水煙姑娘有緣分,現在她來找你,你也答應給她名分,這很好,你守信守諾,人之常情。但是你不能把我綁在你身邊,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說過我喜歡的生活狀態,你知道的。所以,我們不如變成好朋友,這樣,大家都滿意……”
沐雲放眼眸裡盡是氤氳,他沒有再說話,而是一把將蕭玉朵攬進懷裡,溫柔而霸道的親吻起來。
深情,綿長,熱烈,如飢似渴。
蕭玉朵任憑他攻城略地,只閉上眼眸靜靜享受他帶來的所有溫存。
直到外面沐西稟告說鶴老居所到了,兩人才從意亂情迷中醒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