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哪裡?我要見他。”鄭雲清輕輕收起蕭玉朵的長劍,然後準確地插|進了兵器架。
蕭玉朵走到兵器架跟前拿起布巾擦了擦香汗淋漓的臉,然後回道:“不知道,情況千變萬化,哪裡有固定的行蹤呢?我只知道現在他不在瓦剌都城。”
“離開這裡,去了哪裡?”鄭雲清神色一轉,和蕭玉朵的視線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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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剌西部某個所在,九月的這裡,已是深秋,滿山紅色與深深淺淺的綠色雜陳,色彩豔麗。
山下軍營主帥大帳內,多爾丹身着戎裝,全身肅然,煩着蕭殺之氣,他看着眼前的來客,已經沉默了片刻,“閣下,來訪所爲何事?”
他認出了來者是劉美美身邊的侍衛長,眼底便閃出一抹戒備。
“我夜以繼日地趕來,想要與二王子做一個交易,不知可有興趣?”沐雲放含笑看着多爾丹,緩緩坐在他的對面,而他們之間是一張大案,上面放着瓦剌的東北部堪輿圖志。
多爾丹感覺有些不適當,正打算收起堪輿圖。
“收不收都無妨,因爲我對瓦剌的堪輿圖志瞭解的不必王子差,”沐雲放眼角不去看堪輿圖志,他說的是真的,並沒有半點誇張,“就像你對大梁的北部瞭解一樣……”
“你要來做什麼交易?”多爾丹薄脣輕啓,緩緩問了一句。
沐雲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視線落在堪輿圖上,修長的手指緩緩滑向瓦剌東北部,“這裡與這裡,韃靼聚集了三十萬兵力,只向瓦剌壓來。而且據我所知,韃靼公主前來成親,動用了兩萬鐵騎送親,現在這股勢力還沒有撤離瓦剌——你哥哥算是引狼入室麼?……從某種程度講,還是你聰明……”
多爾丹美豔的臉龐,一片冰霜,視線隨着沐雲放在地圖上移動,最後落在對方所說的地方,“若不是這個蠢貨逼我,韃靼暫時是不會大兵壓境的,他們就在等這個機會——原本我想從可汗處努力,得到位子,並不想與他刀兵相見,可是我出來這段時間,他竟然被韃靼人牽着鼻子走——大梁現在似乎也是這個局面……”
“韃靼一旦出兵就不會停止,而多爾鐸與你也不會停止,所以問題來了,你們兩人是要先顧內,還是先對外——對了,右夫人和三王子忽然在京城消失了,兩種說法,一個說是去幫助多爾鐸聯繫韃靼,一個說是擔心韃靼入侵瓦剌,會受傷害,所以提前跑路,不知王子相信哪一種說法?……”
“所以呢?”多爾丹雙手交叉,胳膊肘架在案上,沒有回答沐雲放的話,而是繼續追問。
沐雲放修指輕敲,目光幽深,“多爾鐸相信韃靼是來幫助他的,而你定知道韃靼醉翁之意不在酒,幫助不過是藉口而已——你所面臨的形勢是外有強敵壓境,內有蕭牆之禍,這個局面和必敗可以等同——這也是王子現在最難解決的困境……”
多爾丹再次不得不重新打量着眼前人,實在普通的一張臉,扔到人羣中都不會輕易找出來的那種,除了那雙眼眸深邃如海,看不到底,透出難言的神秘與清冷,閃着智慧的光芒。
他對瓦剌現狀的瞭解,對韃靼的瞭解,比自己那個蠢大哥強了不知多少倍。
“你覺得可以幫助我?”多爾丹即使在對方將目前形勢都分析得透徹的情形下,情緒依然沒有太大起伏,他想看看對方要與自己如何做交易。
沐雲放看對方有了交易的意向,點點頭:“是,我可以幫助你,而且我覺得以目前的形勢,我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以幫你成功扭轉形勢——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
“你如何做?”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對視着。
“我以五萬兵力幫你降伏這二十萬人,你回京城去收拾你大哥,然後我還可以與你分兵出擊,將韃靼打得落花流水——這一切的實現,我只要兩個條件。”
“講。”多爾丹的眼睛緊緊盯着對方,一抹亮光禁不住閃過。這兩日來,瓦剌情勢的焦灼讓他徹夜難安,而五萬軍隊被圍,也讓他有些騰不出手去解決這麼多問題,因爲自己這個主心骨沒有了,再勇猛的將軍也沒法扭轉戰局。
“憑什麼相信你?”多爾丹做出一個傲慢的表情,直視沐雲放。
屋裡的空氣再次凝重。
“就憑我是——沐雲放。”沐雲放將面具慢慢摘下,冷冷看着多爾丹。
多爾丹忽然就想起那夜遇到的神秘男子,只怕也不出眼前人。
多爾丹在大梁時,見過沐雲放,此時自然認得出,他最嘴角輕勾,“沒有想到我今日竟然要依仗我的敵人……”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好吧,”多爾丹這回得知了沐雲放的身份,便直率地問道,“說說你的條件。”
“第一,保十公主安然。”
多爾丹一頓,淡淡一笑:“你很聰明——她竟然給劉旭寫信說和多爾鐸達成協議,還說我必敗無疑。我答應你,不會難爲她。”
“第二,等我與你擊退韃靼,你半年之內莫要覬覦大梁。若答應,我們歃血爲誓。”
沐雲放將兩個條件說完,觀察着多爾丹的反應,他不着急,因爲自己的事沒有對方急。
沉默。
似乎經過了抉擇,多爾丹勾起一個淺笑,“成交,我擊退韃靼之後,半年之內絕對不會對大梁動一兵一卒——你真的很聰明,你覺得大梁的事情半年內可以解決麼?據我所知,劉旭將北部軍隊三分之二都調去征討江南王了,不知江南王可不可以支撐,並且和我一樣有轉敗爲勝的希望呢?”
“天下任何不義之舉都不可能長久,這是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沐雲放用了一個比較不具體的話來應對多爾丹的質問。
他說完,又將面具戴上,“爲了我們能更好的合作,希望你對我的身份保密,不然因小失大,可不是我的希望。”
多爾丹起身,走到軍帳外面,喊了一聲,立刻進來六個副將。
“現在我宣佈,這裡五萬人員的調配,全部歸這位將軍調派,不得違抗。”他神色冷冽給進來的人下了命令,“你們叫他五將軍就可以了。”
簡單的佈置完,多爾丹示意那幾個人出去,看着沐雲放,“我之給你留下這一帶的堪輿圖,希望你好自珍重,我自然答應與你交易,就不會不信任你。現在我要離開,你可有什麼好主意?”
“大梁的‘錦門之變’可供借鑑。”沐雲放不動聲色,淡淡說了一句。
多爾丹也笑了笑,向沐雲放抱抱拳:“我希望你儘快凱旋,與我在京城回合。時間緊迫,希望你多多努力——半年時間,我會答應你,但半年之後,如果大梁還是這樣的形勢,估計不僅僅是瓦剌,韃靼也一樣會虎視眈眈……大梁有你這樣的臣子,是福氣。”
“多謝。”沐雲放也微微抱拳,並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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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丹離開駐地,星夜奔回了京城,暗暗潛進了京城——多少年的經營,多爾鐸再嚴絲合縫,也防不住他的無孔不入。
第七天,瓦剌就發生了史上著名的“夜安門事變”。
二王子多爾丹射殺大王子,重病可汗退位,宣佈將可汗之位傳給多爾丹。
等事情塵埃落定,多爾丹第一件事就是去錦翎宮。
劉美美這兩天就像驚弓之鳥一般,她自然不明白多爾鐸怎麼會忽然就失敗了,明明他將朝廷都控制了,誰料說被殺就被殺。
當看見多爾丹宛如天神一般出現,她的身子不由就軟了一下,勉強上前打招呼。
“蕭令人呢?”多爾丹多眼不看,雙手負後居高臨下掃了她一眼。
劉美美忙看了孔嬤嬤一眼。
“回可汗,蕭令人她留了一封信,說要出去走走,不在了——已經離開十日了。”孔嬤嬤不知道蕭玉朵是不是犯錯了,不過不管怎麼回事,她如今不在是真的。
她離開了?!多爾丹一愣,隨即明白了,根據蕭玉朵離開的時間,一定是提前接到了沐雲放的消息,所以才即使離開了——他在防着自己!
多爾丹看着比重計足足矮了一頭的劉美美,冷冷一笑,緩緩道:“你一個公主不守婦道,竟然與多爾鐸勾結,還妄圖篡改我與大梁的盟約——你可知道盟約失效的同時,你的使命也就到了盡頭?我答應了他不傷你,所以先去廟裡陪伴瓦剌衆神,給我父親祈福去吧……”
“可汗,當初您去大梁求親,不也說將來您若繼承汗位後,可以再娶公主爲您的夫人麼?”孔嬤嬤一聽多爾丹叫劉美美去廟裡,嚇了一跳,忙躬身提醒了一句。
“你覺得她配麼?我要娶的大梁女人只有一個,只可惜她現在不在。”多爾丹丟下這句話,轉身走了出去,“明日就離開,會有人來接你去廟裡,不是我不要你,而是因爲父親還沒有歸天,他的女人恕我不能收……”
劉美美一聽,哇的哭出來,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