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丹是賢王的座上賓,所以門口稟告後,幾乎沒有怎麼等,便從側門坐着馬車往裡走。
行到第一層垂花門前,他才下了馬車,不用引者,便踏上臺階一面往裡走,一面問道:“王爺可有客人?”
那侍者忙回道:“進入有幾個官員來,想要見王爺,被擋在門外——您知道,可不是誰想見王爺,就能見到的……”
如此回答着,侍者臉上同時閃出高人一等的神色。
多爾丹笑笑,不做評說。
賢王這個府邸是之前義王居住的地方,規模非常宏大,陳設華麗,一路古樹修竹,風景異常優美。
此時多爾丹去見賢王的地方,是在主院旁邊的附院,此時萱草盛開,一片欣欣向榮。
多爾丹一進院子,就看見賢王正立在窗前沉思,目光盡是陰鷙之色。
“王爺,今日沒有去上朝?”他勾起一個淺笑,邁上臺階,進了屋子。
賢王回頭淡然一笑,道:“本王去不去有何分別?朝堂上發生的一切都逃不過我的視線,誰在大殿上打個噴嚏我都一清二楚,你說有必要去麼?”
“盡在掌握中的時候,自然不必去,很快,這大梁江山都會在王爺的掌控之中……”多爾丹神色散漫,懶懶坐下,依然勾着一抹淺笑。
這時,賢王正式轉身過來走到偌大的書案後面坐下,看着多爾丹,意味深長地低聲道:“你不也是這樣麼?身居瓦剌千里之外,耳目也是格外聰明,我們的目的都一樣……”
“我們是差不多,不過,我出手可能沒有你這麼含蓄,”多爾丹呵呵一笑,眸光不由轉到了牆壁上,嘴一努,道,“我聽說了一件事,很奇怪,和你牆壁上的紅衣美人有關,王爺有沒有興趣?”
賢王眼神也轉到了那副畫像上,眼眸深處涌出一抹深邃,緩緩道:“這幅畫像應該只有我這裡有,而且我是隨身攜帶,你能聽說什麼?”
“奇怪就奇怪在這裡,有一個人不久前去過你的書房,看到了這個畫像,她非常驚訝,因爲她說在夢裡見過紅衣美人,並且對方向她求救……”
“什麼?求救?!”任是賢王見多識廣,此時也不由一愣,他知道多爾丹不是一個隨意亂說的人,所以可信度很好,他幾乎沒有猶豫地追問道,“怎麼回事?能不能詳細告知?這個人是誰?”
他一面問着,一面在腦海裡快速地過着見過自己書房的人。
“平陽王前王妃——蕭玉朵,”多爾丹嘴脣輕啓,說出了蕭玉朵的名號,“因爲這個夢太過奇怪,所以她一直心裡惦記,剛開始她只是以爲偶爾的夢,結果去了王爺的書房,無意看見了這個畫像,心裡才萬分疑惑……”
賢王眼眸睜大,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追問道:“她夢見了什麼?這個紅衣女子爲何要求救,難道在地下被鬼怪欺負了?!難道她還沒有投胎麼?!”
自己可是做了無數場的法事了,難道她老人家還在地下?!
“蕭玉朵沒有與在下細說,只是說太奇怪了,自己怎麼會做那個夢——據她簡單描述的意思是,紅衣女子現在還在受苦,很苦很苦,好想被什麼擔心困住無法脫身。若是這樣的話,即使有人給她做法事超度亡靈,她也接收不到……”多爾丹根據自己的理解,稍微演繹了一下。當然自己不能說盡,今日前來就要做好引子的作用,引起賢王的興趣,至於其他,就等玉朵來說了——自己能幫她的就是這些了。
賢王的臉色漸漸變了顏色,他與多爾丹對視了一下,緩緩道:“我想見她,現在,如何?”
多爾丹不動聲色,故意露出一抹疑惑,點點頭:“在下願意爲王爺效勞。”
說完,起身出來囑咐侍衛立刻去找蕭玉朵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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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朵從多爾丹處回到了薛五娘處,與許美君與林九娘見面,說了一會兒,便去外面找鄭雲清商量、
“我目前說服了多爾丹,現在就等着他給我與賢王牽線,若是成功的話,我的轉機就來了。”她將鄭雲清作爲搭檔,該告訴的就告訴對方,而且知道他在替自己擔心,所以更在第一時間彙報着進程。
鄭雲清聽說多爾丹那個混蛋終於偃旗息鼓,不再添亂,心裡自然也高興,便對蕭玉朵道:“你呆一會兒就回蕭府去,他說午後去,若是賢王迫不及待,肯定會派人找你,不要讓對方找不到你。”
蕭玉朵深表同意,所以也不多呆,匆匆回了蕭府。結果很快,多爾丹的侍衛就找過來了,說賢王有事找。
聽了這個消息,蕭玉朵一時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自己等待的終於到來了!
她什麼也沒有準備,直接跟着侍衛騎馬往賢王府邸而去。
越走,蕭玉朵越覺得熟悉,所以,她忍不住問道:“賢王是住在——之前的義王府?”
侍衛頓了頓,道:“是的。”
一道亮光閃過蕭玉朵的腦海,真是瞌睡給枕頭啊,自己還沒有出場了,這場地就已經準備好了!
這一路上,要不是騎着馬,蕭玉朵簡直想蹦起來,所以最後她的發泄途徑自然是唱歌。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全國愛國的同胞們……”
“小邋遢,真呀真邋遢……”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
不多時,便到了賢王府邸。
此時的義王府,府門已經明顯重建過,比之前更加高大巍峨,硃紅色的大門禁閉着,只留着側門供人出進。
蕭玉朵下了馬,將繮繩交給門前的守衛,然後跟着引者徑直進去。
等她出現在書房門口時,賢王與多爾丹不約而同轉過視線。
“奴家見過王爺,見過二王子。”蕭玉朵還得假裝不知情,做出一個無辜的表情。
多爾丹含笑起身,對蕭玉朵道:“是這樣,我剛纔與王爺聊天,無意講到了你那個夢……”
這時,蕭玉朵的目光立刻看向了牆壁上,那幅畫實在很引人注目,因爲那個女子真的很美,紅色衣衫很惹人注目,所以她做出一些驚訝的模樣,喃喃道,“這畫像……”
“好了,你們聊,我先回去了,改日我再來聊天。”多爾丹適時告辭離開,臨走悄悄對蕭玉朵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蕭玉朵面無表情作爲迴應,心裡卻是很感謝他,想着等今日過了回頭好好請他吃一頓。
“這個畫像,你都夢見什麼了,如今如是說來,”賢王看沒有什麼外人了,開門見山問蕭玉朵。
蕭玉朵知道賢王的問話關係着自己的切身利益,所以回答必須要謹慎,她目光誠摯望着對方,緩緩道:“王爺,事情是這樣的……”
她將之前自己做的那個夢,撿重要的重複了一遍,最後道:“這個夢之後,我很奇怪,也很擔心,因爲這個女人希望我幫助她,她說她想要回家,她的孩子已經長大了,她想念他。可是,我倒現在什麼也沒有爲她做。別人都說不過是個夢,是假的,可是在王爺那裡偶然看見了這個畫像,心裡感覺非常奇怪……”
賢王臉色此時已經是悲慟至極——他一向冷靜至極,永遠掛着一抹沒有多少溫度的笑,現在算是失態了。
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畫像,聽蕭玉朵說到此處,便緩緩回道:“這畫像上的女子,是我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去世很多年了……”
“真的?那我怎麼會夢見她呢?”蕭玉朵故意做出震驚的模樣,心裡暗歎一聲,還這麼含蓄,我早就知道那個是你娘了。
這個問題也讓賢王困惑不已,母親去世很多年了,這蕭玉朵不過二十歲,不可能認識,不僅是她,就是這世上能夠認識自己母親的人也很少了,這怎麼解釋?
她說自己的母親還在受苦,被小鬼看着無法投胎,這又該怎麼解釋?
“你夢見她在何處,可有印象?”賢王皺了眉頭,追問了一句。
蕭玉朵抓住時機指了指園子的方向,聲音響亮回答道:“非常巧,就是那個大園子。王爺可知道,之前那裡是梅林,現在成了竹林。我就是在竹林邊昏過去夢見那美人的!後來我聽人給我解釋,可能那個女人死後身子被困在那裡,所以魂魄纔會被囚禁……”
“什麼?有這樣的說法?!”賢王滿臉震驚,繼而搖搖頭,表示不信,“不會的,她已經下葬很多年了,怎麼可能還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