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英眼疾手快,飛身下馬,以豹的速度一把將蕭玉朵撈在懷裡!
"你怎麼了,蕭玉朵?!"情急之下,穆天英叫了蕭玉朵的名字,早將王妃的名號丟在了一邊。
不遠處的沐雲放正和劉豔豔說話,忽然看見蕭玉朵有了異樣,直接以衝刺的速度奔了過來,飛身下馬,立刻從穆天英手中接過蕭玉朵,急切地喚道:"朵兒,你怎麼了,你醒醒……"
穆天英同樣焦急萬分,守在沐雲放身邊,目不轉睛看着蕭玉朵的反應。
"怎麼回事?"沐雲放修眉一蹙,清冷的目光看向穆天英。
穆天英正要回答,蕭玉朵這邊忽然慢慢睜開了眼睛。
沐雲放如釋重負,望着蕭玉朵,嘴角輕輕勾起正要說話,卻忽然發現蕭玉朵目光冷淡陌生,像看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一般。
"放開我。"蕭玉朵起身推了沐雲放一把,目光立刻轉到了穆天英身上,一瞬間便淚如雨下,她上去揪住穆天英的衣襟幾乎悲痛欲絕地望着他,哽咽道,"爲何,你爲何要如此對我?!……"
所有人都呆住了。
穆天英看着蕭玉朵眼眸中的委屈與憤怒,他不由心一痛,幾乎頭口而出道,"朵兒……"
"你不愛我爲何要娶我,既娶我爲何要害我,爲什麼?爲什麼?!你愛珠兒娶她便好,爲何要與我做婚姻?爲何又不要我?!……"蕭玉朵一面哭喊着一面捶打穆天英。
沐雲放徹底懵了,剛纔蕭玉朵看他時的冷漠讓他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那眼神彷彿根本就不認識他一般。
直到幾年後,當蕭玉朵與他相見不相認時,他再次領略到了這種目光,此是後話。
怎麼回事?自己一會兒不在她身邊,她竟然像換了個人?!
穆天英沒有躲閃,任由蕭玉朵捶打,是喃喃道:"我發誓絕對沒有害你,朵兒,我穆天英發誓絕對沒有害過你!當初我是覺得你不如珠兒好,但我還是願意娶你的,你相信我……"
"我被你害死了,我被她害死了,這回你滿意了,可以與她雙棲雙飛了,你好無情……"蕭玉朵聲音越發越哽咽的厲害,悲痛欲絕的聲音想錘子一樣砸在沐雲放心上。
就在沐雲放再忍受不住準備上前將蕭玉朵拉回自己懷抱時,蕭玉朵聲音忽然變弱,身子再次軟軟倒了下去。
穆天英剛剛抱住,就被沐雲放搶了過去,他抱着蕭玉朵大步走到一塊較大較平石頭上,坐下將對方抱在懷中。
"朵兒,你怎麼了?朵兒……"沐雲放完全搞不懂蕭玉朵剛纔怎麼回事,他一面喚着,一面擔心她醒來又用那冷漠的目光看自己,並且推開自己,所以他的心緊緊提着,不敢放下來。
劉豔豔自然也目睹了剛纔的場面,心裡的驚訝程度難以形容。她知道蕭玉朵原本是要嫁給穆天英的,並且與穆天英早就相識,陰差陽錯嫁給了平陽王。
這期間似乎也沒有聽說她再對穆天英怎麼回事,光知道與平陽王夫妻感情很好,那麼今日這是怎麼回事?發泄?
穆天英此時完全被蕭玉朵剛纔聲淚俱下的質問亂了心神,所以緊緊跟在沐雲放後面,圍在蕭玉朵跟前,等着她醒來--若是她罵了自己,還想與自己回去,那不管沐雲放什麼態度,自己也定要將她帶走。
他是自己的妻子,三媒六證,只是進錯了府,現在她要回來,自己絕不會拒絕。
沐雲放焦急地低聲喚着,連聲音也有一絲顫抖:"朵兒,你怎麼了,是不是與爺生氣了,還是穆天英氣你了,你是怎麼了……"
好一會兒,蕭玉朵的眼皮子終於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眸。
"朵兒,是我,天英!"穆天英搶在沐雲放前面朝蕭玉朵說話。
沐雲放剛纔還在不斷說話,此時蕭玉朵醒了,他卻沉默了,只用深眸緊密觀察着蕭玉朵的反應。
蕭玉朵柳眉一蹙,看着穆天英,滿是嫌棄道:"我知道你是穆天英,麻煩往後靠靠。"
說着話,往沐雲放懷裡靠了靠。
此時說話與平時沒有半分不同,沐雲放終於放下心來,如獲至寶一般,輕舒了一口氣,道:"朵兒,你怎麼了,剛纔嚇我一跳……你有沒有不舒服?……"
穆天英一看蕭玉朵說話的口氣已經不是剛纔那種悲痛欲絕,又恢復了之前從容喜悅,與自己保持距離的狀態--剛纔難道是做了一個夢?
蕭玉朵擡眸看看自己周圍站了一圈人,一手撫額道:"怎麼了,我好像暈過去了。現在沒事了,就是--渴了,有水麼?"
沐雲放看自己的蕭玉朵又回來了,忙將自己水袋解下遞給她,看着她喝得很匆忙,又忍不住提醒道:"慢點,別急……"
沐西一看,忙示意衆人散開繼續趕路。
蕭玉朵一口氣喝光了大半袋水,昏昏沉沉的頭腦才漸漸清晰起來--剛纔自己心口一疼,就感覺什麼東西壓在了自己身上,動彈不得,然後就聽到自己的聲音非常激動對穆天英說話,還悲傷的哭着,情緒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她知道,是前身的記憶殘片起了作用。自己雖然佔據了身體,對方的一些殘片還在,可能因爲怨恨大,所以並沒有完全消除,之前就有幾次預兆,因自己立刻遠離了穆天英,所以沒有什麼後果。這次可能因爲自己連續耗費,體力不支,加上與穆天英的對話涉及到了珠兒,可能激發了殘片的記憶,以至被她暫時奪取了話語權。
好在畢竟那個是殘片,發泄了憤怒與怨氣,所以很快就煙消雲散了,這對自己有好處。
不過,自己要怎麼對沐雲放解釋?這是個難題。
蕭玉朵一面喝着水,一面用眼睛瞟沐雲放,想看看他的表情。正好,一下就對上了他的深眸。
她有些心虛地立刻轉了視線,看向別處。
沐雲放早看到了蕭玉朵這個躲避的動作,心裡哼了一聲--自己倒要看看,剛纔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玉朵喝完了水,被沐雲放扶起來。
劉豔豔還在旁邊,見狀,確定道:"王妃如今可好些了?"
"嗯,好些了,剛纔不知怎麼的--我們也上路吧。"蕭玉朵不想多說什麼,立刻轉了話題,順便拉沐雲放笑道,"我們去騎馬吧……"
她明顯的示好態度,沐雲放也不能不給面子,便沉着臉點點頭,跟着她到了蓮花跟前,又將她託到馬背上,然後他才翻身上馬,與她並肩執轡而行。
劉豔豔看沐雲放的意思並不打算要人跟着他們,所以便騎着馬跟着穆天英並肩走。
"剛纔怎麼回事,平陽王妃爲何會那樣對你?之前有過麼?"劉豔豔很好奇,想從穆天英這裡問問事情的原委。
穆天英現在心情很不舒服,剛纔蕭玉朵的質問,那神態與語氣彷彿回到了從前一般,讓他久久不能平靜。所以面對劉豔豔問詢,他心不在焉搖搖頭:"沒有,自從她嫁進平陽王府,根本不怎麼與我說話,加上之前見過幾次都發生了不愉快,所以她對我更是敬而遠之,懶得理會……"
穆天英是軍人,自然不會多講自己與蕭玉朵帶着穆家軍埋伏在馬尾嶺的事情。
"那今日她難不成是堆積太久找你發泄?"劉豔豔實在好奇至極,一半問詢,一半猜測。
穆天英依然是搖頭,目光穿過人羣,看向不遠的前方,那個與沐雲放走的很近的窈窕身影。
沐雲放坐在馬上,身形挺直,很是英武,而蕭玉朵在他身邊顯得嬌小柔弱,兩人比例上很相配。此時蕭玉朵不知在說什麼,側過臉笑靨如花,神色間盡是愛意與甜蜜。
沐雲放不知道此時是何表情,不過從那背影,還有偶爾的轉頭,看得出,他很有興趣地聽着蕭玉朵說話。
"不知道,可能吧,畢竟當時是個烏龍,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可能對當時的事情還耿耿於懷吧……"穆天英說到這裡,心裡一時不知是什麼心情,也找不到一個詞語來形容。
自從蕭玉朵嫁進王府,他開始聽聞是憤怒的,可很快高興的不得了,因爲她經過了洞房不會是完畢之身,自己自然不會要她。即使要她,也最多是平妻,不會是正妻,這樣自己與珠兒就可以名正言順在一起了。
結果,蕭玉朵乾脆不回來了,做了沐雲放的王妃--難道沐雲放有識人的眼光,知道玉朵原來有千般的好?不然他怎麼直接將真正的王妃趙燕華撇到一邊,而讓她做了正妃?
劉豔豔不清楚此時穆天英在想什麼,只有神色幽深,有些感慨道:"原來緣分這東西真是很奇怪,原本王妃與平陽王不該有交道的,卻因爲一個意外走到了一起,而且關係還越發的好……"
不說穆天英與劉豔豔談論着,單說沐雲放與蕭玉朵並肩走着。沐雲放得知蕭玉朵又將北虜十萬敵軍趕回北虜,正在問這件事,而蕭玉朵自然眉飛色舞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對方聽。
"……多虧看了鶴老的書,不然是絕對沒有這樣想法的,我決定了,回去之後將鶴老給我的書統統看完,然後做好筆跡,好好系統學習一下。"
沐雲放的嘴角一直輕勾,他喜歡蕭玉朵這樣,眉飛色舞,充滿活力,時不時還狗腿地討好一下。
"嗯,知道就好,回去之後好好用功--對了,能不能再給爺解釋一下剛纔的事情?"千迴百轉,他還是要轉到剛纔的事情上來。
不知怎麼,他一想起剛纔蕭玉朵看他宛如看陌生人一般,就感到窒息的厲害--就算剛一開始洞|房之夜,她都是一臉淺笑,即使生氣不過一臉怒容,從來沒有對自己那麼冷漠地看過。
"這個……"蕭玉朵撓了撓頭。
"別給爺編故事,老實說話。"他一看蕭玉朵的小動作,就知道對方又開始心思活絡地找藉口了,所以他立刻涼涼警告了一句,"爲何剛纔像不認識爺一樣?……"
蕭玉朵放棄了,苦着俏臉道:"爺,我也不清楚,是真的,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身子軟的厲害,什麼都不聽指揮了--真的,我不騙你。我與穆天英涇渭分明,今日真是撞了邪了,若正常的時候,我根本不可能和他說那麼多話。"
這時真心話,自己對穆天英也就這幾日相處覺得他還湊合,不像之前認爲的那麼不順眼,僅此而已,再沒有別的感覺。
沐雲放一臉疑惑,放了深眸過來,努力雲淡風輕地確定道:"真的不是後悔嫁給爺,所以纔會那樣?"
"我後悔什麼呀,我們都生了果兒了--再說,他哪裡比得過爺?我就是找,也不可能找他呀,他有什麼呀?!……"蕭玉朵立刻表決心,和穆天英劃清界限,他知道沐雲放在意這個。
誰知,沐雲放俊臉更黑了,一字一句道:"你還要找別的男人?"
蕭玉朵立刻捂住嘴巴,很無辜地看着沐雲放,解釋道:"爺,我就是打個比方……"
沐雲放的俊臉沒有因此而好轉,而是保持多雲的狀態一直到了平陽城外的軍營。
此時穆侯爺那邊的戰事也已經結束,捷報傳來,北虜被擊退,很快也會班師。
此時,沐雲放是北地最高的軍事長官,他將軍隊安頓好之後,又叫人將沐棠的屍首裝入棺材,先放在城外,然後派人去將趙氏,沐雲廣,媳婦林氏以及庶子沐雲行叫到軍營裡來。
等他們到來時,沐雲放在軍帳裡坐在最高位,七公主劉豔豔坐在下首,沐西等侍衛分列兩邊,立在沐雲放身後,十幾個軍階頗高的將領,面色沉靜,安靜站立,使得軍帳裡的氣氛格外威嚴。
蕭玉朵也沒有什麼軍銜,也不屬於沐雲放的手下,所以便在屏風後面的側門,算是列席--看不到裡面,但可以聽到。
趙氏可能進來時就看見了沐棠的靈柩,所以一路哭着過來,由媳婦林氏攙扶着。
蕭玉朵發現,趙氏身邊除了林氏,還有一個衣着華貴的女子,神色淡漠--可能就是沐雲廣新娶回來的李氏女。
沐雲廣此時被人用步輦擡着,他的腿還沒有好,所以行動不便。此時,他神色莫測,只目無表情的看着前面。
蕭玉朵看着他們進了軍帳,然後暗暗替沐雲放擔心,他向來不喜歡與女人打交道,尤其是趙氏這種有一點輩分,但潑辣耍無恥的,最令人頭疼。
"我家老爺怎麼死的,他不可能這樣去了的,他那麼厲害,有那麼多侍衛,怎麼會有了意外?!"趙氏神色激動,一進來就衝沐雲放歇斯底里吼道。
"閉嘴,這裡是軍營元帥帳,豈容你叫囂?!"一個黑臉魁梧的男人聲音就像洪鐘一般,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果然,這一聲有威懾力,趙氏一下怔住了,只用了質問的眼神看着沐雲放。
沐雲放看趙氏正常了,對沐西道:"給四位看座。"
侍衛很快拿進幾個凳子放在趙氏等五人跟前。
"今日請你們過來,是想要與你們說明沐棠元帥的死因--這裡都是北地將領,均參與了此次出擊北虜的戰爭。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代表了北地軍隊,保證所有的話都真實可信,並且這些話都會以書面形式呈給太子以及皇上。"沐雲放說到這裡,特意指着劉豔豔,對趙氏等道,"這位是七公主,這次也親自參與了出擊北虜的戰鬥。"
劉豔豔此時表情一片寂然,對趙氏等半眼也不多看,保持着皇家的高冷。
交代清楚了,沐雲放示意了一下,一個書生般的將領起身,朝沐雲放與劉豔豔抱拳施禮後,轉向趙氏,緩緩道:"這次作戰計劃完全是沐棠元帥指定,我們完全按照他的命令執行,他叫平陽王只帶了七萬軍隊去迎擊右路敵軍,當時說他得到了準確情報,右路軍隊不過十萬左右。結果在前去的路上平陽王才得知,右路敵軍正式北虜的主力,軍隊有二十多萬。他們就像提前知道平陽王前去居陰山一般,長驅直入直撲居陰山,想要將平陽王徹底消滅。情況危急時刻,平陽王果斷放棄前去居陰山營地,改由輕裝前進,半路伏擊敵軍,如此,沐雲放帶着軍隊,每日奔襲上百里,纔在敵人攻克長安所後,成功伏擊了敵人。而沐棠元帥此時一直旁觀,手握重兵而不出擊,只是觀望。等平陽王與北虜激戰,他卻帶兵推進,意圖趁平陽王的軍隊精疲力竭後,消滅之,結果在混戰時,被射殺。"
"不可能,他怎麼可能做這些,是你們誣陷他!"趙氏幾乎要凌亂了,指着沐雲放罵道,"一定是你授意他們這樣說的對不對?是你們害死了他,你這個逆子!"
"嘟,休得污衊平陽王!"那個書生模樣的將軍立刻出言喝止趙氏道,"我們是什麼人,若平陽王想要誣陷沐棠,我們會全部答應麼?若不是平陽王與王妃,我們這些人都會死在沐棠的千機營手下!他的叛國罪一旦坐實,你們就等着坐牢吧!"
沐雲廣悲切無比,連手都微微抖着,他不相信那個意氣風發的父親就這樣離開了,臨走他還說這次一定會成功,平陽王的位子本來就是他們的,這次一定要拿回來!
林氏也是格外的驚訝,用手捂住了嘴巴,帶着驚恐看向清冷高貴如神祗的沐雲放。
在她記憶中,沐雲放沉默寡言,不善言辭,不管是沐棠的辱罵,冷嘲熱諷,他永遠都是那種安靜模樣。而現在,就是這個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已經是一個光芒萬丈的存在,無論在哪裡,無論是什麼場合,只要他在,即使一句話不說,也讓人移不開視線。
"作戰計劃是他一手策劃,叫平陽王前去的居陰山根本就不是迎敵的絕佳場所,說的在明白點,是敵人進攻的好地方--沐棠明顯要將平陽王送進險境,這如今已是衆人所公認的,最後見平陽王安然脫險,又決定親率十萬軍隊截殺他。這也已經被我們證實。雖然他有沒有通敵此時已經不能下定論,但是他謀殺平陽王證據確鑿。"劉豔豔此時也開了腔,正式對沐棠的行爲做了定論,"所以你們不要將憤怒散在平陽王身上,今日他叫你們前來,也是盡到了禮儀。"
趙氏坐在凳子上嚎啕大哭。
沐雲廣定定看着沐雲放,緊緊咬着嘴脣。
沐雲放看該想趙氏等人交代的基本交代清楚了,便叫衆人先出去。
"剩下的,本王有點私事與二叔母他們說,各位請先回避一下。"
所有人,除了沐西、沐東、沐南、沐北,都比較有眼色得退了出去,連劉豔豔也對沐雲放點點頭,走了出去。
大帳中只剩了沐雲放與趙氏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