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聲巨響,本已平靜下來的擂臺山谷再次炸裂,這次的動靜更遠勝任何一次。
孟帥身子一輕,向後飛出,被一隻纖纖素手一託,落在地上。
再回過頭,就聽一聲虎嘯,從孟帥的角度,恰好能看見一頭巨大的白虎和一把長劍抵在一起,長劍背後是一個神色陰狠的青年。白虎背上站着另一個孟帥極爲熟悉的青年。
“大哥?”孟帥呼叫道,心中也不吃驚,剛剛他就知道兄長到來,那麼千鈞一髮爲自己擋過一劫的自然也只有鍾少軒了。
身後那素手的主人放下孟帥,嬌叱一聲,趕了上去,孟帥就覺得眼前一亮,一個鵝黃衣裙的美貌女子和鍾少軒並肩站在一起。
那女子斥道:“黎劍昆,我們當時怎麼約定來着?你不但插手,竟還以大欺小,直接動手,你要不要臉?”
孟帥這才知道對面那青年叫做黎劍昆,一聽說姓黎,便知道是黎佑生的家人,暗道:他們家人的人品素質這樣堪憂?看來修爲和臉皮能夠雙修了。
黎劍昆冷冷道:“是你家那小鬼不守規矩,已經打勝了,還要下殺手,豈非卑鄙?”
鍾少軒沉聲道:“怎見得小弟是要下殺手?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真可笑。”他目光在倒在地下的黎佑生身上一轉,道:“你兄弟既然受了傷,我先不跟你動手,你把他帶回去。晚上咱們在此地一戰,如何?”
黎劍昆道:“帶回去?不必了吧。”突然擡起一腳,往下一踩。
一片驚呼聲中,黎佑生吐出一口鮮血,登時氣息全無。
場中一片譁然,本來比賽到最後,突然出現這麼幾位,衆人都是一頭霧水,就看那青年如此辣手,無不悚然驚怖。有人便要偷偷離席,但有人連走都不敢走,還有那膽大的,強忍着心驚留下來看到底。
連孟帥也嚇了一跳,他是聽說黎佑生回去沒有好結果,但也沒放在心上,哪知對面這和黎佑生相貌有幾分相似的青年如此狠辣,心底一陣翻騰,再看那黎劍昆,只覺得面前人是非人的妖魔。
鍾少軒也沒料到如此發展,震驚之下便覺惱怒,喝道:“你幹什麼?那不是你兄弟麼?你是人是畜生?”
黎劍昆雙目望天,道:“兄弟?姓黎的有這樣不成器的兄弟?本來下放大荒,就是家族的考驗,很明顯他失敗了,而且敗得這樣難看,丟盡我黎氏臉面。回到家族,他也沒有立足之地,痛痛快快死了,還算好結果。我這也是爲了他好。”
鍾少軒臉色一沉,道:“放屁。畜生。”
黎劍昆目中寒光一閃,道:“你罵誰?”
鍾少軒道:“倘若你說的是假話,你就是畜生。倘若你說的是真話,你全家都是畜生。”
黎劍昆喝道:“好啊,我看在龍虎山的面上,一直容讓你,你還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既然如此,我便收拾了你。”他轉過頭,盯着孟帥,道,“還有你,你害死了黎佑生。”
孟帥愕然,道:“誒喲我擦?”
黎劍昆道:“若不是你,佑生豈能慘死於此?這筆血仇,我記下了。”
孟帥又好氣又心驚,知道這小子又厚又黑,又毒又辣,簡直就是一條毒蛇,比黎佑生更難纏得多,當下道:“有本事你就來,我殺了你絕對算爲民除害。”
鍾少軒大怒,斥道:“閉嘴,有你什麼事兒?”心下打定主意,決不能將這個麻煩留給小弟,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在這裡了結恩怨吧。”
黎劍昆冷冷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說罷一拍長劍,人跟着劍氣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際。鍾少軒一聲呵斥,一提白虎,隨着劍光衝去,眨眼也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孟帥十分擔憂,忙對那女子道:“夏師姐,煩請跟上去看看。”
夏月洲點頭,道:“你小心。”說着也喚出一頭猛虎,跟着走了。
等他們都走了,就剩下孟帥一人站在谷中,腳下是死透了的黎佑生,倒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說他是勝利者,應當接受歡呼,但看周圍人的情勢,也沒幾個人有心思給他歡呼了。因此他不免有些尷尬。
好在主席臺上很快又下來幾個人。這回是靠譜的了,連何掌門和上官度在內,百鳴山幾個重要人物都到齊了。
何掌門先到近前看黎佑生的情況,確認他氣絕之後,長嘆一聲,大聲道:“這次比賽的第一名,是孟帥。”
賽場外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頗有應付公事的意思。何掌門心知,就算再等也等不到衆人熱情的歡呼,道:“本次選拔賽圓滿結束。獎勵和頒獎儀式擇日舉行。現在各位執事組織弟子們分內外門依次退場,不得擁擠,擾亂秩序者嚴懲不貸。”
這時,上官度道:“孟帥,這邊來。”
孟帥趕過去,上官度叫出青牛,帶着他從另一處通道走了。
回到杏花峰,孟帥才鬆了口氣,他緊接着看到上官度也鬆了口氣。兩人對視一眼,上官度嘆道:“真是荒唐。”
孟帥道:“真是倒黴。”
這時喬曄從裡面出來,他本來要去看比賽,被上官度以閉關學習的理由攔下,只得悶在洞府裡,這時見兩人回來,忙上來奉茶。先給上官度上了茶,這才拉着孟帥道:“孟師兄,你贏了沒?”
孟帥伸出雙手,道:“你看,我還活着,這不就說明了?”
喬曄大喜,道:“我就知道師兄一定能贏,黎佑生那傢伙現在一定垂頭喪氣的吧?”
孟帥心中一沉,上官度道:“你先下去,孟師兄現在需要休息,回頭再找他說話。”
喬曄退出,上官度方緩緩道:“不用太過憂慮,不管怎麼樣,這場比賽是你贏了。”
孟帥點頭,道:“我自己沒什麼,只是擔心兄長,不知他會不會傷在那姓黎的手上。”
上官度何嘗不擔心,他倒不是爲哪一方擔心,他是擔心任何一方受傷了,百鳴山身爲地主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固然龍虎山和百鳴山一向更近,龍虎山弟子若有差池,那是塌天大禍,但黎氏同樣也是龐然大物。若黎劍昆有個好歹,百鳴山一樣吃不了兜着走。
除非……
上官度有了一個想法,只是事關大計,也非他一人能夠做主,也就按下不提,道:“不要太過憂心,本來也不是你能憂心的層次。龍虎山有兩位高人,決不至於輸給黎家那人。況且我覺得他們雖然說的厲害,但不一定當真動手。那等層次的勢力,衝突不衝突,不是小輩可以做主的。”
孟帥半信半疑,這武者打鬥,雖有背後的考量,但更多時候是頭腦一熱,就要出手,什麼大局不大局,只好事後再說了。
上官度道:“何況就算今天衝突了,只要不結下死仇,過兩天等其他上使降臨,請他們代爲轉圜,料想可以揭過一時。”
孟帥道:“怎麼,還有上使下來麼?”
上官度道:“自然。大幕即將拉開,各方各面都會下來人。南方使者已經到了,只是舟車勞頓,還在山上休息,並沒有去看你們的比賽。我一會兒就先請她出來調和……”
孟帥急道:“怎麼,南方凰金宮的人到了?是誰?”
上官度奇怪他如此驚訝,道:“是青鸞首座座下兩位梳翎使者,爲首的姓郭,怎麼啦?”
孟帥一陣失望,道:“沒什麼。”
上官度自然看出他心中有事,但也不便多問,只是暗自驚訝孟帥交遊廣闊,連南方凰金宮也能扯上關係,道:“不管如何,東方和西方打起來,南方和中央也不會坐視,那都是天上的事,你操心不着,你只做好你的事情便罷。此時此刻,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關心。”
孟帥點頭,道:“您是指……大荒戰場?”
上官度點頭,道:“經此一役,你就是當仁不讓的百鳴山年輕一代第一人,大荒戰場的隊長,你是確定無疑了。”
孟帥不覺得高興,但身擔重任,也算是一件外人羨慕的喜事,也不能哭喪着臉,道:“是,我要早做好準備。”
上官度道:“當然要早做準備。其實滿門上下看好這一輩的領袖都是黎佑生。黎佑生威望很高,能力也不錯,又早知道其中很多內幕,不需要我們再託付。我本來想,你修爲不錯,正可以獨來獨往,也不用聽人指揮,也不必指揮他人。現在臨陣換人,這份職責說不得只有你來擔了。”
孟帥道:“您本來給我的定位其實更好些。”
上官度道:“事到如今不容你謙讓。正好你這一戰也打出了威風,如今威信也立起來了。我看前八里面有幾個是向着你的。你又不是腦子不夠,無非是以前沒心而已,現在有心了,我相信你做的只會比黎佑生更好。”
孟帥道:“我是想有心,可是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上官度道:“所以要學。還有一個月時間,我來教導你,成爲一個合格的隊長。今晚就可以開始。”
孟帥道:“今晚?”
上官度道:“有些事情,應該儘快叫你知道。比如說,去大荒戰場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