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多的時間,一日三餐,都是列車員叫張志宏去吃飯,張志宏爲了不丟飛行員的面子,也不敢問價錢,只好頓頓硬着頭皮去吃。餐車上每頓飯都是變着花樣做各種菜,張志宏吃得很滿意。
到了最後一餐吃完後,火車也快到安順車站了,張志宏去結帳,只收了兩元多錢,還沒有空勤竈一天的伙食費多。張志宏怕算錯了,又問了一遍,還是那麼多。這使張志宏大感意外。
爲了表示感謝,張志宏專門找到了列車長:
“列車長,太謝謝你們了,你們的服務態度真是太好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喲,你們是我們的重點服務對象,有什麼不滿意的,請多多包涵,也請多提意見。”列車長滿口的貴州話。
“什麼重點服務對象?”張志宏對“重點服務對象”不太理解。
“你們飛行員就是我們的重點服務對象,上級都有規定。”
“你怎麼知道我是飛行員?”張志宏上車時,處於保密的原因,並沒有告訴自己是飛行員,列車長爲什麼能知道呢?
“看你這身飛行服灑。”
原來如此,一切的疑團都消散了。飛行員還真是國家的寶貝,處出會受到關照。但是規定是有,執行起來各有千秋,有一次張志宏他們團去西安療養,坐的車就沒有這麼好的服務態度。
“還是得好好感謝你,給我解決了大問題。”張志宏又一次進行了道謝。
“不客氣,不客氣。”
六月份的貴州,正處於旱季,不像第一次來時,成天陰雨綿綿,能夠經常看到太陽了。天氣的轉好,使工廠裡積壓的飛機,大部分都被部隊接走。
張志宏到後,沒幾天,也如願以償的駕着飛機離開了安順。可是剛走出了一站,就又停了下來,剛出了虎口,又進了狼窩。
這裡是湖北西部的一個機場,離縣城很遠,附近也沒有大的村鎮,是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周圍都是大山,在山溝裡修了一個機場。除了部隊的營房外,沒有很象樣的房子。周圍有零散的民房,全都是土牆,房頂鋪着厚厚的稻草,橫七豎八的拉着一道道的粗繩,就像一張巨大的網,繩索一直到地面上面拴着一塊大石頭。
這是張志宏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一種現象,爲什麼房頂上要攔上繩網呢?後來招待所的小戰士告訴他,這裡的風很大,特別是冬、春兩季颳起大風來,能把很大的石頭吹跑,不要說房上的草和瓦了。爲了防風,才這麼做的。原來是這樣,真像電影《地雷戰》裡說的,“各村有各村的高招。
張志宏住在這裡,每天都在飛行待命狀態,吃過早飯,打電話問一下氣象臺,瞭解一下天氣情況,如果本場天氣還行,再打電話問一下航行調度室,剩下的,就是不離招待所附近,那兒也不能去,也沒有地方可去。成天呆在招待所裡,無所事事,沒有書看,沒有電視看,真是度日如年。頭一、兩天還不覺得怎麼樣,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第三天以後,只覺得頭腦昏沉沉的,食慾也大減。
實在憋的不行了,就從招待員那裡找來一些舊報紙,一張張的翻看。先看大標題,再詳細看內容,幾版報紙看完了,一看錶,纔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剩下的時間怎麼打發?只好回過頭來,再看報逢中的小廣告。那時的報紙每天只有四版,都是省一級的大報。如果中央有社論要轉載,纔出到六到八版。所以,一天的報紙,很快就會看完。
報紙上沒有什麼可吸引人的地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到醒來,也快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吃完飯回來,再打電話和氣象臺、航行調度室聯繫一下,他們大多都是告訴正在聯繫,待命。
再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報紙看完了,覺也睡醒了,只有繞着招待所去轉圈,一圈又一圈的走,說上鍛鍊身體,實際上是消磨時間。可是走一個多小時就累了,只好又回到招待所的屋裡一個人悶坐着。
張志宏又想起在安順的50多天,雖然也是等,但人多,大家可以在一起打撲克,可以聊天,還可以去逛農貿市場,時間好打發。在這裡,只有自己一個人,還有一個招待員。招待員有自己的工作,也不能陪着自己。
這時候,張志宏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孤獨,那是對人的一種最難以忍受的懲罰。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失去自由的罪犯,不,比罪犯還不如。罪犯還有很多人在一起,還可以勞動,還有事情可做。可是自己卻是孤單的一人,沒有任何事情可做。
張志宏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尚且感到如此,要是陳大壯處在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他想呼喊,他想找人決鬥,他想用任何一種方式來發泄胸中的鬱悶。只是他的神志還清醒,他不能那麼做,怕別人說他有精神病。
有時,他也不用往氣象臺和航行調度室打電話,親自到氣象臺和航行調度室去,去看近期的氣象形勢圖,判斷一下到底什麼時候天氣能夠轉爲大面積的高壓控制,什麼時候兩地的天氣能同時變好。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接觸到人,才能填補一下心中的空虛。但是在這兩個地方也不能呆的太長,太長了會影響他們的工作。
有時候,他們會很客氣的說,你回去等吧,我們會積極聯繫的。這就是下逐客令,張志宏只好悻悻的離開。
在這裡,由於受各種條件的限制,他仍然不能和部隊及家人聯繫。他真想打電話,哪怕聽一聽他們的聲音也好啊。可是打電話他已經在安順嘗試過了,接通很難,就是接通了,也聽不清。自己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總不能讓電信局的接線員傳一些閒話吧。
一天天的等待,終於,張志宏的苦難熬到了頭,上天解除了對他的懲罰,給了一個好天氣。在受了二十多天罪後,張志宏駕着自己的飛機離開了這個倒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