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對!”樑皓點上一支菸,淺淺的吸了一口氣,隨後接着說了起來:“記者不是警察,更不是法官,沒有去探尋真相的義務。你們所需要做的只不過是發現新聞,然後據實報道出來,其中的是是非非,讓讀者們自己去判斷。讀者們有着自己的智慧和目光,甚至可能比陳黛記者你還要聰明,不需要你告訴給他們任何東西。”
陳黛聽到這番話愣住了,在從業的這幾年以來,無論師長還是同事都採用和自己相同的做法,從沒有人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她在細細品味之下,不得不承認樑皓說得的確有道理,只不過在表面上,她還是不能輕易認錯或贊同樑皓:“記者爲什麼不能試圖去探尋真相?你知道美國的水門事件嗎?”
“你忘了自己生活在哪個國家嗎?”樑皓冷笑一聲,反脣相譏道:“任何道理都不絕對,有的時候,記者是可以去探尋到真相的,但在有的時候,鑑於羅生門廣泛存在我們這個社會上,就沒有必要去探求真相。但即便在可以探求真相的時候,你也必須考慮我們的國情!”
“什麼國情?”重重哼了一聲,陳黛說:“我認爲在這件事情當中,作爲弱勢羣體的農民工,可信度就比包工頭要高,這就是國情!”
“錯!”樑皓斷然告訴陳黛:“我們國家最大的國情是弱勢羣體未必可信,由於公民普遍受教育程度低下和民族劣根性,使得我們國家有個特色產物叫做流氓無產階級!”
“你你什麼意思?”
“有一句名言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很多人之所以成爲弱勢羣體,完全是他們自己的問題造成的。當然,很多弱勢羣體確實很值得同情,由於命運和社會的不公正,造成了他們生活的困窘。但是你不能否認,流氓無產階級普遍存在,而他們的問題全都是主觀原因造成的。”樑皓又吸了一口煙,拿回了那份《都市資訊報》,指着上面的報道解釋起來:“就比如這篇新聞,當事人就是*****,而這個看起來是剝削者的包工頭纔是真正值得同情的。從前幾年開始,新聞報道上充斥了包工頭欺詐血汗錢的故事,你就直覺的認爲所有的包工頭都非常可恨?當然,那些報道是真的,但不代表所有類似事情的真相都是一樣的!哪怕眼前的這件事只是個案,卻畢竟是真實存在着的!”
“這個”
“你連這樣小的事情,都無法去探尋真相,大的事情就更無法插手了。”微微一笑,樑皓補充道:“別拿美國記者對比自己,他們可以拿總統開涮,你敢嗎?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國情是這樣的,你哪怕隨便報道一個縣委書記的問題,都有可能遭遇到跨省追捕。所以我這番奉勸,也是爲了你個人人身安全着想。”
樑皓的這一番譏諷對陳黛的打擊是很大的,樑皓還想奉勸她今後多做些實際工作,別糾纏一些無聊的小事。但這樣就很容易把話題引回到公寓上來,因爲陳黛一直以來糾纏公寓的那些事就屬此例,而樑皓現在只想通過農民工的這篇報道讓陳黛明白一些道理,所以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了?”陳黛霍然站起身來,告訴樑皓:“我現在就去CBD工地,儘可能多的採訪一下當事人,如果這件事情和你說的不一樣,對不起,我會堅持我過去的原則!”
“如果和我說的一樣,那麼希望你趁着還沒有造成惡劣影響,立即更正此前的報道!”頓了頓,樑皓補充道:“此外,不歡迎你再度登門!”
陳黛再不說一句話,摔門而去,樑皓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幸好不是所有的記者都這樣!”
“看來你總是喜歡惹麻煩”陳芷菁笑了起來:“而且是惹美女的麻煩!”
“我必須感謝你”樑皓裝作沒聽到後半句話,正色說道:“不僅給我介紹了一個項目,還讓我偶然找到機會,可以好好駁斥一下這個自以爲是的記者!”
樑皓之所以能瞭解到陳黛那篇報道,正與陳芷菁有關,所以這份謝意倒是找對了對象。
爲了讓皓月公司有能力承攬起金天公司的項目,陳芷菁在幾天來先後介紹了許多人給樑皓,包括工程隊、材料供應商、建築監理等等,而報道所涉及的那個包工頭的工程隊就在其中。
這個包工頭叫王浩波,樑皓與他談罷正事後閒聊了幾句,他當時顯得很鬱悶,連聲嘆氣。樑皓隨口追問了一句,他正愁沒有傾訴的對象,便把整件事情如筒倒豆般說了出來。
樑皓和陳黛不同,對任何人或事都不會偏聽偏信,於是找機會側面瞭解了一下,發現王浩波說的都是事實。所以樑皓就想好好教訓一下陳黛,正考慮要不要直接找到《都市資訊報》去,陳黛自己送上門來了。
陳芷菁知道這件事,微微笑了笑說:“不用謝我,是你自己心細,懂得利用機會。”
陳芷菁的話剛剛說罷,卻見文少爺滿面白粉,從樓上下來徑直出了公寓,樣子氣惱又有些沮喪,明顯是在秦瑤那裡吃癟了。
樑皓和陳芷菁相視一笑,沒有說什麼。
“這個該死的樑皓算個什麼東西,竟然跑出來和你搶項目,我看他是不知道死活!”文少爺重重的哼了一聲,接着說:“繼武,我看你這一次要好好教訓他一頓才行!”
雖然指望着樑皓能幫自己追到秦瑤,但文少爺現在發現,樑皓似乎給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他去到秦瑤那裡還沒有說上幾句話,剛提出想請秦瑤出去吃飯,秦瑤就把一個粉餅扔了過來,厲聲讓他滾出去。
想起自己縱橫情場這麼久,還從沒有被女人這樣對待過,文少爺就氣得渾身發抖,並進而遷怒於樑皓。
此外,文少爺與佟繼武畢竟私交甚篤,佟繼武的敵人就是文少爺的敵人,因此得知樑皓參與金天公司的競標,他對樑皓剛建立起的那點好感煙消雲散。
佟繼武擺擺手:“你啊,多慮了,那個皓月地產哪裡有能力和我們競爭!”
“話雖這麼說,但是他既然敢參與進來,肯定還是有些把握的。”
佟繼武一直覺得文少爺只知道吃喝玩樂,沒有想到有的時候也能發現問題的關鍵:“我也擔心他會收買金天公司的高層,可是金天公司高層也有我們的人,他樑皓有本事把所有人都收買了嗎?”
文少爺站起身來,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片刻之後說:“在招標的時候,招標方考慮到的重要因素的是價格,金天那邊如果有人在價格上對樑皓透露點風聲,就足夠幫助皓月地產中標了。”
佟繼武聞言心中一驚:“你認爲該怎麼辦?”
“很簡單,搞到樑皓的底價,然後你們帝京建設在這個基礎上壓價。”
“以本傷人?”文少爺搖搖頭,說:“對他們這樣的小公司,有必要這樣做嗎,傳出去還讓人笑話!”
“這次招標,你必須獲勝,哪怕是以本傷人也要在所不惜,否則纔會讓人笑話。”見佟繼武這樣在乎自己的觀點,文少爺不免有些得意起來,覺得有人背後攻擊自己只懂得泡妞是錯誤的,自己根本就是一個商業奇才,只可惜始終沒有被人發現:“CBD是濱海市近些年來最大的工程,金天公司的項目又是CBD的標杆,你們帝京建設如果敗給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今後還怎麼在業界立足?”
佟繼武思索片刻,微微點點頭:“有道理。”
“還有,如果你落標的話,會被陳芷菁看不起的。”
一想到陳芷菁這位精明幹練的美人,佟繼武不由的覺得內心隱隱作痛:“這個菁菁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給樑皓介紹這個項目,而且完全站到樑皓那邊!”
“不是我沒有提醒你,現在看起來,這個樑皓不僅是你的商業對手,還有可能成爲你的情敵呢!”
佟繼武用熱切的目光看向文少爺,急切地問:“你和菁菁不是青梅竹馬嗎,能不能告訴我,她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做?”
文少爺與陳芷菁所謂的青梅竹馬,實在只是文少爺一廂情願,就算當年在英國的貴族學院的時候,文少爺也只是跟在陳芷菁後面。而陳芷菁從不讓文少爺參與自己的事情,更是從不會對文少爺說任何體己的話。等到回國之後,兩個人的接觸就少了很多,所以文少爺對陳芷菁並不瞭解,哪裡有能力揣測到陳芷菁做事的出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