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晟的判斷並沒有錯,一晃三天已經過去了,而那個“作繭自縛”了的蠱王一點動靜都沒有,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在裡頭頤養天年了。
敖晟在外頭觀望,道,“我說,這蠱王不怕在裡頭餓死麼?”
蔣青拉住他,道,“你別急啊。”
敖晟有些無力,道,“眼看着都打到家門口了,來個閉門不出還不能破門而入,這……什麼時候才能回樂都啊?”
蔣青笑了,問,“怎麼?想回去了?”
“那是。”敖晟撇撇嘴,“在這裡你也不讓做。”
蔣青伸手,拽了一把敖晟的頭髮。
敖晟抓抓頭,道,“唉,這麼着不是辦法啊,那轅岢擺明了就是想要拖延時間,再這麼下去,咱們可就正中他的下懷了。”
“皇上。”這時候,門口傳來了文達的聲音,“鄒遠求見。”
“讓他進來。”敖晟到帥案後面坐下,問進來的鄒遠,“怎麼樣了?”
“回稟皇上,四處都查看了,除了那個蠶繭裡頭,外圍的人馬已經被全部剿滅……不過蠱部的主力還是在蠶繭裡。”
“嘖。”敖晟着急,“莫非就沒有對付那蠶繭的法子麼?”
“皇上。”鄒遠也是有些擔憂,道,“剛剛我問了一些奴隸,他們說,雨季就快來了。”
“雨季?”敖晟皺眉,“我的確聽說過南部會有雨季。”
“皇上,這雨季,不同於江南一帶的梅雨季那般下的是綿綿細雨,而是日日都有雷陣雨,林子底部會積起水窪,多有疾病。”
敖晟皺眉,問,“雨季還有多少時間來?”
“回皇上,不出五日。”敖晟一拍扶手,“就是說,最好是在五日之內,收拾了那蠱部然後退出叢林了?”
“最好如此。”鄒遠點頭,“要攻打就要儘快。”
敖晟輕嘆,“朕也知道事不宜遲,可是那天蠶殼堅不可摧,這如何是好啊?”
鄒遠看了看一旁的蔣青,蔣青也聳聳肩,沒辦法。
“升帳!”敖晟道,“把所有人都叫上來,對了,把查夜也叫來,我們再想想辦法。”
“是。”鄒遠領命下去,敲響了金鐘,聚集文武來大帳之中商議。
大帳之中,敖晟將鄒遠剛剛說的關於雨季的事情都說了一下,問衆人,“可有良策?”
衆人也都一籌莫展,齊贊問,“可否挖地道進去?”
“嗯,這主意倒是不錯的。”敖晟點點頭,卻聽查夜反對,道,“不行的。”
衆人都看他,問,“如何不行?”
“蠱王善於用毒,他弄了天蠶殼就表示想要死守,地下一定設了機關,而且還會放上蠱蟲,去了是白白送死。”查夜回答。
衆人對視了一眼,是那麼回事。
“嗯。”殷寂離想了想,問,“也就是說,要毀掉那個蠶繭,唯一的方法就是地蠅了是麼?”
“對。”木凌點頭,“可是現在地蠅還都是蟲蛹,還沒孵化出來。”
“那蟲蛹能不能找到?”秦望天突然問。
木凌想了想,道,“應該可以吧,只要找到櫸木樹,從樹洞的位置挖開,裡頭會有大把大把的地蠅蟲蛹,我前兩天找到好多了。”
“能不能讓蟲蛹提前孵化呢?”蔣青突然問。
木凌一愣,伸手,摸了摸下巴,“提前孵化啊……”
“也對啊。”敖晟也點頭,道,“那些蟲蛹會到夏天才孵化,無非是因爲夏天天氣比較暖和,現在比較冷。”
“嗯。”木凌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不如……我們試試吧?”
“我同意。”殷寂離也點頭,道,“如果這三日之內不能孵出地蠅,我建議第四日退兵!”
“退兵?”衆人轉臉看殷寂離。
“不錯,到了南國和蜀中躲避雨季,隨後再議,不然會消耗我們的實力,得不償失。”殷寂離道,“也就是意味着,轅岢拖延時間的目的達到,這場仗會打得更久更久。”
敖晟心中不甘,但是又知道殷寂離說的都是實話,如果不能速戰速決,就只能退兵,不然的話,白白犧牲。
“好。”敖晟點頭,道,“先孵化地蠅!再作打算!”
敖晟這一聲令下,整個晟青軍營的官兵們,都忙了起來,做什麼?砍櫸木樹!
木凌和殷寂離小黃擠在一起,想着法子把那些找來的蟲蛹放在不同的環境裡頭,看能不能促使它們孵化。
敖晟特意騰出了帥帳,搭起了好多的架子,用炭火碰將房間弄熱,好促使那些蟲子們孵化。
只是,忙活了一個下午,並未有看到任何的變化。
總共架起了十來個架子,每個架子都分爲一二三四層,因爲位置高低不一樣,熱度也不一樣。另外,每一個架子上頭都放了好幾個蟲蛹,那架勢,就像是養蠶人家的蠶房似的。
忙完了之後,木凌和秦望天吃飯去了,其他人也都散去,敖晟則是在帳篷裡頭溜達,一層層地看着,希望那些蟲蛹能產生些變化。
蔣青走進來看敖晟,道,“晟兒,去吃飯吧,吃了飯再來,這也急不得。”
敖晟搖搖頭,苦笑,“我看了一下午蟲子了,哪兒還吃得下飯啊。”
說完,敖晟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這房間真熱。”
蔣青低頭看着那些蟲蛹,問,“有沒有變化啊?比如說,胖一點、或者長一點了?”
敖晟搖搖頭的,道,“底層那些大概太熱了,已經死了,顏色都變黑了。“
“是啊。”蔣青蹲下去看了看,有些惋惜,“好像是離開炭火盆太近了。”
敖晟坐在椅子上,盯着帳篷外面,遠處那個高高的蠶繭發着呆,蔣青突然問,“對了晟兒,你上次說,有法子把轅岢逼出來……是什麼法子?”
敖晟一愣,隨即笑道,“哦,不是你說我還忘了,把轅岢逼出來的法子其實不少,最有效的一個,大概就是罵他爹了吧。
“罵瑞王?”蔣青有些吃驚。
敖晟說着話,突然停住了,他單手託着下巴,眉頭微皺,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蔣青走到他身邊,看着他。
“青……有個招挺損,不過……說不定管用。”敖晟突然道,“嗯……我們能鬼那轅岢用用激將法,他那麼偏執,說不定會上當,不上當,氣他個半死我心裡也舒坦些。”
蔣青一愣,問,“什麼法子?”
敖晟微微一笑,湊到了蔣青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蔣青愣住了,隨即,皺起了眉頭,有些無奈地看敖晟,道,“晟兒,這法子真的很損啊。”
敖晟笑了起來,問,“你覺得,會不會有用?”
“嗯。”蔣青琢磨了一下,道,“不過反正試了也沒有什麼損失,還可以解解氣。”
兩人相視一笑,打成了默契,敖晟點頭,“好!我這就找人去準備。”說完,叫進來了齊贊,跟他說了幾句,齊贊也笑了,道,“這主意,是損了些。”
“一半你去做,另外一半,交給王忠義做吧。”敖晟笑道。
“好。”齊贊笑呵呵就跑了。
蔣青看敖晟,“我還以爲你會自己去做呢,還好沒那麼無聊。”
敖晟挑挑眉,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什麼?”蔣青問。
敖晟走到了木架子邊,伸手攔住蔣青的肩膀,道,“等他們孵出來。”
蔣青笑,道,“對了,聽說小雞啊小鴨子,剛剛孵出來,第一眼看到誰,它們就永遠跟着誰了。”
“這可不太好啊。”敖晟笑道,“我們以後豈不是要整天被一大堆蒼蠅跟着?”
蔣青讓敖晟逗樂了,敖晟見他笑的開懷,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來……果然麼,只要蔣青在他身邊,他永遠都是快樂的!敖晟伸手,輕輕擡起蔣青的下巴,湊過去在他腮幫子上親了一口,認真道,“青,南征這場仗打完後回去……我們成親吧?”
蔣青一愣。
敖晟認真道,“我不是說笑的,是認真。”
蔣青不語,低垂眼簾似乎是在思考,敖晟道,“我不急,你慢慢想想,回去之後,再回答就行。”
蔣青見敖晟還是回頭專心地看那些地蠅的蟲蛹,就說,“嗯……也好。”
“嗯?”敖晟轉臉看蔣青。
蔣青笑了笑,道,“那就成親吧。”
“當真?”敖晟驚得叫出聲來了,蔣青點了點頭,“嗯。”
敖晟樂壞了,一把拉過蔣青,道,“喏,青,你可答應了,立個字據吧,我們回去之後,你可不準反悔,不是……你就算反悔了,我也搶親的!”
蔣青笑着搖搖頭,敖晟還是有些小孩子脾性。
不多會兒,齊贊就來稟報,說都準備好了。
敖晟點頭,“今晚就開始。”
吃過晚飯後,蔣青和敖晟又守着那些地蠅蟲蛹到了深夜,還是沒什麼變化,兩人都忍不住有些着急。
這時候,就聽到外頭鬧哄哄的,王忠義進來問敖晟,“皇上,都準備好了,啥時候開始?”
“馬上開始吧!”敖晟笑着點點頭。
王忠義答應了一聲出去,蔣青等就注意到,他似乎帶了很多人,而且每人都拿了一桶墨汁,還提了一捅硃砂,往那天蠶繭跑去了。
敖晟有些納悶,拉主要跟去的齊贊,“不說了用黑墨汁麼?怎麼又搞出一桶硃砂來?“
齊贊笑了,道,“皇上,這是王忠義想出來的法子,他說了,要惡作劇咱們就弄得徹底些,他們不是躲在天蠶裡不出來麼?把這蠶繭都塗黑了,讓光透不進去,看他們黑燈瞎火的,能在裡頭呆多久。”
敖晟失笑,道,“法子是不錯,不過過兩天一下雨就衝沒了。”
齊贊笑了笑,道,“沒事,剛剛讓木神醫往裡頭加了些作料,據說水衝不掉。”說完,跟過去幫忙了。
遠處,就看到王忠義帶着一羣人已經趕到了天蠶繭的附近,他們將整桶整桶的墨汁潑上了那白色的蠶繭,不多會兒,整個白色的蠶繭就變成了黑色,晚上還挺涼的,小風一吹,很快表面的墨汁就都幹了。齊贊帶着人幾個輕功好的衝上頂端,然後碩大的毛筆,蘸着硃砂在黑底上寫了幾個大字。黑底紅字特別的顯眼,就算天黑漆漆的,也打老遠就能清楚了,只見那黑色的蠶繭上,寫着十個大字——轅珞無子嗣、轅岢是野種。這一句話,炒了滿滿一天蠶繭。
“哈哈哈!”木凌打老遠看到了,樂得直蹦,笑道,“這主意忒損了,誰想出來的?!”
秦望天也笑,問,“這麼明顯的激將法,轅岢能上當麼?”
“嗯,一般人也許不會上當。”殷寂離也走了出來,道,“不過要知道,轅岢是那種會把瑞王屍體挖出來的人,應該相當的偏執,對一般人沒用的激將法,對他應該還挺管用的,至少他會往心裡去。
敖晟點點頭,讓衆將先都回營睡覺,明天一大早,按計行事。
回來軍帳之後,蔣青和敖晟繼續在大帳裡盯着那些蟲蛹,但是那一個個肉滾滾的蟲蛹就是一動都不動,看起來很安分。
敖晟嘆氣,託着下巴看一旁的蔣青。
蔣青側面對着他,低頭認真地盯着那些蟲蛹發起呆來,樣子專注,也很可愛,睜大了眼睛的神情……敖晟真恨那些蟲蛹啊,你們哪怕現在稍微動一動,青估計就會做出特別特別可愛的反應來。
蔣青轉臉,見敖晟正看自己呢,就問,“看什麼呢?
“看蟲子。”敖晟邊回答邊伸手捏蔣青的下巴,道,“你說,這蟲子怎麼就那麼好看呢?”
蔣青擡腳踹他,敖晟躲開……伸手掐一把,蔣青覺得不甘願,繼續追他,兩人也是無聊了,就在大帳裡頭鬧了起來,後來敖晟沒地方躲了,一不小心……踹翻了旁邊的一個炭火盆。
火盆翻了個身,火炭倒扣了一地……一快燒得火燙的木炭落進了最下層,放蟲蛹的架子上。
“燙着沒?”蔣青過去看敖晟,敖晟擺擺手,還沒說話,就聽到身後“轟”一聲……木架子上的蟲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油,一下子就着火了……
“哎呀。”蔣青趕緊去撲,敖晟抓住他,道,“唉,別燒着了,我叫人。”
“別的也着火了!”蔣青一驚,道,“怎麼那麼快……”
這時候,火勢幾乎把所有的蟲蛹都燒着了,帳篷上頭濃煙滾滾,就有人衝了進來。
“皇上。”文達帶着一幫子侍衛進來,侍衛們趕緊救火,讓敖晟他們先出去,只是奇怪的是……這些蟲蛹全部着火了,怎麼澆都不滅。‘
其他的人也被驚動了,進來一看,都吃驚不已。木凌問,“怎麼着火了?”
沒等蔣青開口敖晟就道,“哦,我剛剛不小心踩了炭火盆一腳。”
衆人都點頭,秦望天不解地問,“爲什麼這火無法熄滅?”
說話間,好些蟲蛹已經變成了黑色的焦炭了。
“看來不能用了。”木凌湊過去看了看,道,“另外再弄過吧。”
蔣青有些內疚,剛剛早知道不跟敖晟鬧了,一鬧就惹出禍來了。
“呃,再弄吧。”敖晟點頭,殷寂離他們另外準備了一件帳篷,開始重新弄。
而此時,天差不多已經大亮了,王忠義走了進來,問敖晟,“皇上,開始麼?”
敖晟點點頭,道,“開始!”
衆人也都挺好奇,敖晟讓開始什麼,就見王忠義帶着一大羣昨日特意挑選出來的士兵,跑到了營帳外面,對着樹林子裡大喊了起來,“瑞王無子嗣,轅岢是野種……”
衆人一聽,都哭笑不得,敖晟這是攻心爲上了,不把轅岢逼出來,也要把他逼急了,急得他跳腳。
而果然,轅岢此時正在叢林之中一處隱蔽的洞穴內藏匿着,本來今日一大早就有人來告訴他,說天蠶繭變黑了。
轅岢覺得奇怪,出去一看,就見那紅燦燦的幾個大字,氣得他咬牙切齒,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聽到了敖晟軍營之中傳來的叫喊聲,氣得他一把將旁邊上來勸他的太監推開,他走上幾步,咬牙道,“敖晟,你別得意,我遲早有一天,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來啊!”轅岢抓住了旁邊一個隨從,問,“蠱王那老糊塗躲在殼裡幹什麼,給我拆掉!讓他跟敖晟去拼命!”
隨從都有些爲難,轅岢這人,有時候古古怪怪的,一旦發起病來,不是吵就是鬧,還總是神神叨叨的,大家有時候都會懷疑他是不是有病。
“我是轅氏後人,我是轅氏後人!”轅珞仰天長嘯,“我纔是真正的真龍天子!”
……
敖晟和衆人弄起了另一個大帳,準備重新架起架子來孵化蟲蛹,轉頭一看,發現蔣青不見了。
敖晟無奈嘆了口氣,回到剛剛被燒燬了的軍帳裡,就見果然蔣青在那兒呢,正低着頭找着什麼。
“青。”敖晟走過去,“怎麼了?”
蔣青道,“我看看還有沒有沒死的。”
敖晟笑了,道,“是我踩翻的火盆,我都不氣你氣什麼?”
“話不是那麼說。”蔣青低頭用一根樹枝輕輕地撥了撥地上的焦炭,發現蟲蛹全部燒焦了,都變成了黑漆漆一大團。
“算了,一會兒就弄好了。”敖晟拉蔣青出去。
蔣青就跟着他往外走,這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嗡嗡”的聲音,一隻小蟲子衝他們身邊飛了過去,看着有些像蒼蠅,不過通身都是金燦燦的。
“頭一回看到這種蟲子啊。”敖晟看着蟲子對蔣青道,“這是什麼蟲子啊?”
蔣青也搖搖頭,這時候,又有第二隻飛過……第三隻……
蔣青和敖晟對視了一眼,低頭一看,就見地上那些焦黑的蟲蛹不知何時都破開了,一隻只金色的地蠅飛了出來,在帳篷裡頭打轉。
“啊!”蔣青和敖晟同時叫了起來。文達也在門口往裡看呢,一看到眼前的情形,高興得大叫了起來,道,“啊!孵出來啦!蒼蠅孵出來啦!”
“青!”敖晟一把拉過蔣青就親,“你旺夫!”
蔣青本來也興奮異常,只是敖晟那一句旺夫,氣得他就想動手打人。
這時候,木凌他們也都衝了進來,木凌抓住一隻蟲子看了看,道,“對了對了!就是它!原來燒一燒就冒出來了啊!這賤骨頭!這回歪打正着了。”
隨即,敖晟曾派人手開始點火燒蟲蛹,另一方面,宋曉等點齊人馬,準備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