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觀亭的房間裡,衆人看到的是一片凌亂,桌椅東倒西歪,衣服袍子扯碎扔了一地,只覺得像是有什麼人大發了一次脾氣之後才弄成這樣的……而最最讓衆人震驚的,是在牀頭的牆壁上,掛着的一幅畫像。
這幅畫像上的人——竟然是轅珞。
“這是轅珞當年掛在寢宮的畫像。”敖晟皺眉,“不過打仗那陣子兵荒馬亂,不知道怎麼的就搞丟了,原來是被他弄來了。”
“按理來說,這觀亭應該是很恨轅珞的吧?”蔣青不解,“爲什麼會把他的畫像掛在房間裡頭?”
“他要是恨他,那畫像上面應該全部都是洞纔對,沒事情就扎一刀解解氣,而且也不可能放在牀邊。”木凌摸着下巴道,“難道說真的是臥薪嚐膽啊,總覺得應該掛在茅房纔對吧。”
“這畫像似乎被人很用心地擦拭過。”秦望天走到了畫像的旁邊,輕輕摸了一下,沒有任何的灰塵。
“呵。”敖晟冷笑了一聲,“我看他不是恨轅珞恨得要死,而是愛轅珞愛得要死纔對!”
蔣青看他,不解問,“晟兒……何意?”
“愛死了纔會在牀邊掛上肖像,日日觀看。”敖晟淡淡道。
蔣青瞬間想到了敖晟牀頭自己的畫像,便不說話了。
敖晟轉念想了想,道,“以轅珞這樣的xing格,我覺得他當年找的殷寂離的替身……應該不止一個吧?”
敖晟的話一出口,其他三人都對視了一眼,木凌一下醒悟過來,道,“對啊,而且既然都是殷寂離的替身,那難免有些相像啊!“
“他並非是什麼觀亭,更不售契。”蔣青道,“假若說他剛剛跟齊贊說的是半真半假,那麼他很有可能就是當年轅珞身邊的另一個替身,只是和觀契有些相像。當年觀契久在宮中從未曾回家,也不怎麼見人……因此後來觀契意外死亡了,轅珞便要他來做替身,以免激起衆怒,繞亂了局勢,後來兵荒馬亂的,他便移花接木,名正言順地做起月王來了。
“那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蔣青疑惑,“爲什麼還要煞費苦心地跟齊贊編造一個孿生子的謊話?”
“嗯……”敖晟也似乎有些不解,正這時,突然就聽到外頭似乎有了些動靜,秦望天趕緊吹滅了燈,衆人躲到四周。
果然,不多久,就聽到有人走近院子裡的聲音,腳步拖沓,似乎是有些累,隨後,“呯”的一聲,門被踢開。
敖晟蔣青等人分散到了四周,屏氣運用內力一躍,跳到了房檐之上,靜靜看着下面的動靜。
那人掏出火摺子來,將桌上的燭臺點亮,房間裡亮了起來,就見來的,正售契。
蔣青和敖晟對視了一眼,看來他是已經和齊贊說好了。
他將外衣解kai,扔到了地上,想走向牀卻被一個凳子絆了一下,一個趔趄。他啐了一口,怒到,“都他媽的礙事,讓你們都死!”
說話間,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牀邊,爬上牀去,坐在牀鋪上,盯着牆上轅珞的畫像看着。看了很久很久之後,他湊過去,用臉頰輕輕地貼住轅珞畫像上放在身前的手,緩緩磨蹭。衆人都覺得他的這個動作,有些詭異。
“皇……”觀契的樣子分外癡迷,他一邊陶醉地磨蹭,一邊喃喃自語,“皇……您彆着急,旻兒一定會將敖晟殺死……皇位旻兒會爲您搶回來,就等着您回來繼承。”
他的話說完,敖晟等人也是睜大了眼睛,他剛剛說什麼?等着轅珞回來,轅珞已經死了,如何還能回來?!
眼看嫩契就想要躺下,敖晟他們都在房頂之上,只要他一躺下,必然能看到他們……情急之下,蔣青急中生智,從房檐上輕輕釦下一塊木片,彈指射滅了桌上的燭火。
瞬間,燭火熄滅……
衆人趕緊一躍下了房,幸好觀契進來的時候沒有關門,他們就快速地溜出了房間……
衆人功夫都好,速度也快,觀契坐起來的時候,就感覺一陣風帶過,不禁打了個寒戰,隨後,他也懶起來再點燈,只是躺回牀鋪之上繼續嘀咕,“皇……旻兒好思念您,您何時回來?”
衆人在院中站了一會兒,就聽到觀契房中已然沒有了聲音,看來是睡着了,便轉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木凌搖着頭連呼奇怪,道,“真是邪門了啊,怎麼會有這種怪事呢?觀契的樣子,明明就是愛死轅珞麼,還說自己是什麼……旻兒?”
敖晟想了想,道,“屍體被盜的案子,也許跟他說的,轅珞回來的事情……有聯繫。”
“我也這麼覺得。”蔣青點點頭,道,“轅珞已經死了,這是千真萬確的,怎麼還會再回來?必然跟什麼南蠻死而復生永生不老之類的巫術有關係。”
“這觀契,估計是讓人利用了。”秦望天搖搖頭。
“對了。”蔣青問敖晟,“如果那人曾經是殷寂離的替身,那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呢?”
敖晟略微想了想,一喜,道,“對了……有個人知道!”
“誰?”衆人都看敖晟。
敖晟一笑,對木凌道,“木凌,怎麼樣?想不想吃天下第一鍋?”
“啊!”木凌立刻來了精神,“去!去!”
“晟兒,你是說,去問王御廚?”蔣青問。
敖晟點了點頭,帶着衆人,去了王御廚的天下第一畫舫。
衆人上了船,砸了半天門,夥計才罵罵咧咧地來開門了,一看是敖晟,差點腿軟跪地上,“呦,萬歲爺。”
敖晟擺擺手,道,“免禮,掌櫃的在麼,我打攪一下。”
“不打攪不打攪。”夥計趕緊往裡頭讓敖晟他們,邊有人去請王御廚,不多會兒,王御廚顛顛兒地跑出來了,給敖晟行大禮。
敖晟笑道,“王御廚啊,先給我們上一個你拿手的天下第一鍋,然後,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王御廚點點頭,說了聲,“您稍後。”就跑到廚房準備去了。
木凌看了看畫舫,道,“原來你們是從這兒得來的消息啊。”
“的確,這御廚有可能知道當年的事情。”秦望天道,“後宮裡頭有多少人,御廚應該是最清楚的,特別是那些個有些身份地位的,他們的口味御廚必須知道,哪怕只是轅珞的囧囧,雖然身份並不尊貴,但還是受寵啊。”
“呦。”,木凌瞄了他一眼,“你還知道得挺清楚的啊。”
秦望天笑了笑,道,“我不是給你找過御廚麼,跟他學本事的時候聽他嘮叨着說的,說什麼,這個王爺喜歡什麼,那個大臣喜歡什麼,沒有比他們更清楚的了,連王爺家有幾個小妾都知道。”
蔣青見秦望天和木凌甚是親密,轉臉就見敖晟正看他呢,蔣青下意識看別處,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卻被敖晟抓住了。
蔣青低頭看了看桌下抓在一起的兩隻手,心中微微有些動容……木凌和秦望天殊明正大的親密,而敖晟牽個手都偷偷摸摸的……敖晟這麼做,自然不是因爲怕見不得人,而是他真心喜歡,怕自己生氣。蔣青不免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有些太過彆扭了,所以敖晟纔會總是戰戰兢兢。
又坐了一會兒,王御廚端着和上回一樣的一個大石鍋過來了,往桌上一放,道,“皇上,您慢用。”邊說,邊將蓋子打開。
一時間,香氣四溢……
蔣青朝裡頭望了一眼,有些奇怪——和他們之前吃的皇后鍋不一樣啊,上頭飄的菜粥沒有了,醋也沒有加。
“哇。”木凌看着王御廚用一枚長勺子給他們盛菜,不禁讚歎,“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鍋啊,好多好料!”
王御廚給四人各盛了一碗放在眼前,隨後坐到一旁問敖晟,“皇上,您有事情問小的?”
敖晟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王御廚,你對當時後宮的人,是不是很瞭解?”
“嗯。”王御廚點頭,道,“這個是自然的啦,後宮人多,有身份的,伙食都必須合乎口味,我們都是清清楚楚記住的。“
“嗯……”還沒等敖晟開口,就見木凌嚼着菜讚歎道,“好香啊……不愧是天下第一鍋!”
敖晟笑了笑,看蔣青,就見蔣青低頭吃菜,有些不解地瞟他,像是說——沒有上次的好吃。
敖晟只是挑起嘴角笑了笑,繼續問王御廚,“那,當年先皇有幾個囧囧,王御廚知道麼?”
“呃……”王御廚笑道,“這個當然知道啦。”
衆人對視了一眼,覺得有了些希望,敖晟又問,“能不能詳細說一下?”
“哦。”王御廚將位子拖過了些,細細道,“先皇啊,有個毛病。”
“毛病?”木凌邊啃邊問,“什麼毛病?”
“嗯……他找囧囧啊,必然找那一個款式的,就是神態舉止上頭,跟當年的殷相相像的。”
敖晟微微皺眉,問,“連你都知道先皇迷戀殷寂離?”
“嗨。”王御廚一笑,道,“皇上,這事兒誰不知道啊,都不是秘密了,先皇迷戀殷相那是如癡如狂了,只不過殷相當年走了個無影無蹤,所以……唉,不提也罷啊,反正倒黴的是留下的人。”
“那他總共幾個囧囧?”敖晟追問。
“算上觀契王爺……得有五六個吧。”王御廚道,“不過皇上太能折騰人了,有時候發脾氣了還會遷怒到他們,所以差不多都死了,後來,大概就剩下一個了吧。”
“一個?”衆人對視了一眼,問,“是什麼人?”
“哦……他很早就讓皇上帶去行宮了,我們並不太熟悉,只是道名字叫廖旻,皇上喜歡叫他旻。”王御廚道,“他挺受寵,也是比較乖巧的一個。”
衆人心中瞭然,廖旻,旻兒……沒錯!
“那旻兒長什麼樣子?”敖晟問。
“嗯。”王御廚想了想,道,“說來還真挺奇怪的,這旻兒我遠遠看見過一次,長得不老好看的……總之就是很普通一張臉,怎麼的也想不出來他是個囧囧的那種類型。”
“那你再想想,他和觀契,是不是有些相像?”敖晟又問。
王御廚眨眨眼,仰着臉狠狠地想了想,一拍腦袋,道,“呦,還真別說……”
敖晟看了看蔣青——看來是有些眉目了。
“那個旻兒是如何入宮,怎樣的出生,你都知道麼?”蔣青問。
“哦,我就聽過些傳言。”王御廚道,“先皇選囧囧啊,大多都是喜歡平民家的孩子,而且還要會詩詞歌賦,文采要好,就是跟當年的殷相要一模一樣,不過呢,xing格不能像殷相那樣的張揚,要溫順貼心,不準回嘴的那總類型。”
衆人都微微皺眉,難怪轅珞那麼想要小黃了,這還真是符合他的要求。
“那旻兒,後來結果怎麼樣了,你知道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出宮早啊。”王御廚笑了笑,搖搖頭,道,“唉,那些做囧囧的,也都是些個悽苦孩子啊,先皇xing格又古怪,可能在自己死前,都將人折磨死了吧。”
衆人都點頭,最後,敖晟又問了幾句,問不出什麼來,便也讓王御廚先去休息了。
大晚上的奔波了一場,衆人都餓了,將那一罈子的天下第一鍋吃了個底朝天,木凌揉着肚子大呼過癮,還說以後要經常來。
離開了畫舫回宮後,木凌和秦望天去了偏院,敖晟則是拉着蔣青的手,慢慢往自己的寢宮踱步,就當做是消食。
蔣青有個疑問憋着挺久了,見木凌他們走了,就拽了拽敖晟,問他,“晟兒,剛剛吃的那個……不是皇后鍋啊。“
敖晟回頭看蔣青,笑問,“哪個好吃?”
蔣青老實回答,“皇后鍋。”
敖晟點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木凌要是吃到那個,一定更開心。”蔣青道。
敖晟回頭看他,將他拉近到身邊,道,“的確……不過啊,木凌就算有吃福,這道菜他也一輩子都吃不到的。”
蔣青擡眼看他。
敖晟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我的皇后鍋,天下只有一個人能吃到,這人若是肯給我做皇后,我就每天做那菜給他吃。“
蔣青耳廓有些泛紅,看了敖晟一眼,不語,但是心中還是歡喜……至於爲何歡喜,也說不上來。
兩人走到了寢宮門口,就見院子裡頭的石凳子上,齊贊正坐在那裡,一臉昏昏欲睡的樣子,看來是回來之後就等到現在了。
“齊贊。”敖晟走過去拍了齊贊一下,齊贊一驚,還沒醒呢就起來給敖晟行禮,“參見皇上。”
敖晟一笑,問,“怎麼不回去睡,有什麼事情明天再來稟報不成麼?”
“呃。”齊贊對敖晟苦笑,道,“臣不敢,嫩亭交了些東西給我,我來給皇上,邊說,邊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用布包着的匣子來。
敖晟接過,低頭的時候,觀契看了蔣青一眼,就見蔣青也下意識地看他,齊贊盯着蔣青看,蔣青則轉開臉,對敖晟說,“你們談,我先進去。”說完,從齊贊身邊走過,進屋休息去了。
齊讚歎氣,回頭,就見敖晟拿出匣子,邊問他,“觀亭的話,你信幾分?”
齊贊想了想,道,“五分吧。”
敖晟點頭,打開那匣子看了一眼,皺眉問齊贊,“這是什麼東西?”
齊贊沉默了一會兒,道,“說是可以讓青夫子乖乖聽話的東西。”
敖晟聽完後,臉色立刻變了,一把合上了匣子,咬牙道,“廖旻……我要你死無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