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糧食、布料,還有大家用的武器全都是他出錢資助的,如果我們能順利推翻祁家,一定會推舉他成爲新的城主!”
“姐姐,你可不知道姑父有多欣賞那位貴人。姑父他也是我們這些人中境遇最悽……”
“韓燕!”田烈突然出現,他打斷了韓燕的話,銳利的視線直直射向她,“你在這裡悠閒什麼?還不趕緊去竈房幫忙!”
韓燕朝我吐了一下舌頭,旋即轉身一本正經對着田烈扶肩一禮:“是,姑父。”她轉進房中收拾起碗筷,麻利的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等等,我也去幫忙。”見她離開,我心裡還惦記着方纔未說完的話,想要追上去打聽卻被田烈攔住:“姑娘就待在房裡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堂主設宴款待二位,可別耽擱了。”
說完,他眯起眼睛離開,我卻覺得他的後腦勺像是長了眼睛盯着我一樣。等已經看不見田烈的身影之後,我這才步履不穩的小跑着向衛靖遠的房間而去。
我細心的尋找着門上掛着的名牌,在看到“宋遠”兩字時,手已經不由自主的去推門:“衛……喂!哥你在嗎?”我心急的衝進屋裡。
然後,我看見衛狐狸正衣衫半解的坐在凳子上。受傷的那隻手沒穿進衣袖,而是將長袖系在腰間,另一隻手則是好好穿着衣服,青絲鬆垮垮的從雙肩垂落。斜陽的金色光芒綴在他身上,竟透着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致命吸引。
他這是……
“你……太陽都快落山了你竟然還衣衫不整坐在這裡,等誰呢?果然是世家公子,真真風流本性。”
我轉過身背對着他揶揄不停,心裡一陣彆扭,這裡的姑娘們豪爽堅忍,和城中那些鶯鶯燕燕的大家閨秀不同,說不準還真是對了他的“口味”。
身後傳來粗重的呼吸,似是他正極力控制怒意。哼!被小娘我戳到肺窩窩了吧?惱羞成怒了吧?
“小玉,我之所以這樣……還不是拜你所賜!”後半句話是他咬着牙噴出來的,說完,將手中的東西往桌上啪的一拍。
我扭頭看去,是一把褐色的木梳,“爲了韓莊的宴會,我將頭髮從中午梳到現在都梳不好。你倒好,精神奕奕,收拾的也規整。到底……是誰風流嗯?”
呃,原來是這樣。我手腳僵硬的關上門,太丟臉了!
“還不趕緊過來幫忙?”衛靖遠冷哼一聲,長腿朝桌子上一搭,目光犀利的看着我。
呵呵!我乾笑一陣,聽話的撿起梳子站到他身後梳起發來,他的頭法很軟卻健康透亮,從手心滑過就像水流過的感覺。沒想到,這隻狐狸的頭髮竟然比我的還要好那麼一點點。不甘心!
綰好髮髻,插上筷子一樣的木簪,衛狐狸居然散發出淡然出塵的清士之感,彷彿下一刻就要遁入青山綠水之間。我呆愣的站在他身側,腦中浮起“瑤琴仙鶴,我自逍遙”的隱世美景來。
“怎麼,看我看呆了?”衛狐狸傲嬌的輕咳一聲,我腦中的美畫砰然碎成齏粉。這隻狐狸怎麼能與隱士高人相比?我不服氣的挑眉:“我會看你看呆?人家鳳公子可比你好看。本姑娘只是在想事情罷了。”
我心虛的轉開話題,好像看見他的眸子沉了一下,有那麼一瞬不像衛狐狸的感覺。待我細看時,他還是目光坦率,性格風火傲嬌的衛狐狸。
“你剛纔在想什麼?”他問。
我抿脣掃向窗外,又刻意注意了一下門口,這才搬張凳子坐到他旁邊輕聲道:“他們,就是聚在這裡的人,想要反叛!他們要推翻祁家的統治,還要滅掉衛家……這些都是堂主韓莊的妹妹韓燕親口告訴我的,那樣心思單純直率的小姑娘,她的夢想竟然是‘殺進豢龍城,推翻祁家,推翻我’!”
說道這裡,我的心臟猛地一縮。誠然,我不是一個有作爲的人,我的父親,還有上上代城主,他們都沒什麼作爲。但是百年來,豢龍城都是和平繁盛的治世,史書上講大家希望的不就是治世麼?我想到自己正是繼位那天努力想要回應百姓期待的豪邁壯志,還有韓燕一口一個庸主的稱呼,突然覺得可氣又可笑。
終究,這還是不好笑,也不可氣。而是,可怕!到底是什麼地方錯了?
“哼!不自量力。”衛靖遠收回搭在桌子上的腳,修長溫暖的手掌握住我的手。溫度的對比之下,我才發現自己的手是那麼冰,還帶着微微的顫抖。
他握緊我的手:“小玉,五百年前,衛家便是祁家的劍和盾,守護着祁家的平安,豢龍城的和平。如今,任然如此!我衛家誓死也會守護好你,還有你統治下的豢龍城。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後,當好城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豢龍城幾百年以來積累的盛世!”
他的話撞進心裡,每個字都溫暖有力。我想回握他的手,卻無力驅動自己的指尖,衛狐狸,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我可以相信衛家嗎?相信和祁家祖祖輩輩鬥了很多年的衛家……麼?
眼下我只能相信他,只有相信他!至於以後,我不知道……也不敢肯定,畢竟現實就擺在那裡,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收回本就屬於祁家的權力。
“可是,他們有兩千多人。個個都有拼死一戰的覺悟,朝中還有和他們裡應外合的官員,而這些我都是今天才知道的。他們會不會很快就發動叛亂?我們現在還困在這裡,會不會已經來不及挽救局勢?我爲什麼不早點知道這些……爲什麼我沒察覺朝中有不軌的官員……爲什麼……”
此刻,我就像無助的幼雛,想平靜的說話、像智者一樣分析形式,到頭來卻只會提出問題,然後驚慌、自責。不安的情緒早在韓燕告訴我一切的時候就已經將我吞沒,在衛靖遠面前,我的精神防線徹底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