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士兵三五個一羣,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徐徐離開。
衛狐狸倒騰片刻,忽然丟過來一方沾溼的巾帕:“祁靈玉,你也洗把臉清醒一下,晚上任務可沒白天這麼輕鬆。”
“衛卿。你剛纔說他們不可能帶回毒蠅傘,既然那麼篤定,爲什麼一開始不阻止他們去小島上找?那樣的話,就可以節約出十個人來搜索其他地方啊。”我呆呆的看着手裡的巾帕,冰涼的觸感從手心蔓延到心臟。
他轉身看着湖面,單手背在身後,目光像是透過蓋下來的夜色看着很遠的地方:“湖泊中的那個小島人高的樹都沒幾棵,哪裡會有陰寒的小範圍氣候?我不阻止他們,是因爲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幾個傻子去了那裡。”
又是一副傲嬌的語氣,我在夜幕下橫白他一眼,就着溼巾帕擦了一下臉。
“誰在那裡?!”衛靖遠突然低喝一聲,我順着他吼的方向看去,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從碼頭的木板下面爬出來。
人影顫顫巍巍伏在地上:“大大……人……小……的的……火火火……”
“火奴?”我接過他的話,其實他一出口,我就猜出是那個火奴了。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遇見說話能抖出一身雞皮疙瘩下來的人。
“是……是……”火奴依舊戰戰兢兢的伏在岸邊。
“你在這裡幹什麼?”衛靖遠冷着聲音發問,好像下一刻就會過去揍人一樣。我沒說話,心裡也有些不高興,他們到這馴龍寮幹活都是給銀錢的。現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他怎麼跑到這裡來偷懶?
火奴好像在拉着什麼,隨着嘩啦的一片水聲他從水裡拽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捕……捕……魚。”
“來……不及……做……飯,臨時……烤……吃……”似乎是怕我們不相信,他拖着那一團東西上了木板,手忙腳亂的打開。是一個漁網,雖然光線已經很暗,但依稀還能看見裡面的魚兒繃着銀白色的肚子四處蹦躂。
原來是誤會他了。“知道了,你拿過去吧。辛苦了。”我把漁網重新紮好遞給他,火奴結結巴巴的道謝,扛着魚快步離開。
“這裡需要支援。”衛靖遠站在我的身側道。
我感覺到他在看我,於是便不由自主的點頭:“沒錯,這裡需要人手,需要錢糧藥材。”接着,我轉向後面的雙胞胎:“範仁,你去城裡通知鳳大人,讓他安排些人手錢糧和藥材過來。你同他說,如果其他官員不聽調度,就去找吾的父親幫忙。”
“喏。”範仁回了一聲,我就聽見身後嗖嗖幾下,他已經沒了影。
“鳳大人……鳳青軼那廝的傷好了?”衛靖遠不陰不陽的開口,說話間撈過我的手拉着離開碼頭,我想要掙脫,卻聽見他繼續說:“沒想到你真的把他扶上御史大夫之位,要不是因爲他來自谷外,倒也是個人才。祁靈玉,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當然不是!”我迅速否認,然後一想似乎不對,便又接着道:“也不能說不是看上他……呃!”
話未說完,衛靖遠握着我的手突然加重力道,我吃痛咬牙:“衛靖遠,你放肆!”我猛地甩手,但我甩得越兇他就拉得越緊,還冷不丁忽地停下。
“你說你看上他了?”他轉過頭俯視我,雖然看不見,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噴薄在我額上的溫熱呼吸。
衛狐狸生氣,後果很嚴重!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己沒說完的話補上:“他可是吾力薦爲官的,當然,人家也憑着自己的實力得到衆臣的認可才成爲御史大夫的。吾要是在這裡說看不上他,豈不是打自己的臉?衛卿,他現在也是豢龍城的一員了,你能不能別那麼劍拔弩張?上次,他不是同你裡應外合,滅了叛軍麼?”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衛靖遠似乎鬆了口氣,旋即,他又炸毛了:“叛軍的事,我只認可你。他算什麼?”
“呃,好吧。”我苦巴着臉附和,不想惹這隻狐狸,自己的手還在人家爪子裡呢。見我沒再同他辯駁,衛狐狸似乎很滿意,手上的力道也鬆不少。
天幕抽離最後一絲亮光,整個世界沉入墨汁般的黑夜。
雖然有衛靖遠牽着,我還是走得磕磕絆絆。他卻像走在平坦大道上一樣,拉着我的手一直平穩如初。遠處已經亮起火把,是臨時搭了棚舍的馴龍場。
我索性安靜的任衛狐狸牽着走,心裡不由得想起一邊養傷,一邊還要了解政事的鳳青軼。自他受傷以來,我只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去看過兩次,餘下的時間不是在軍營、就是在大牢,要不就是在書齋批閱堆成小山的奏疏。說要搬到御使閣熟悉政事,還是他託妙言告訴我的。
後來,我去看韓燕,從診病的醫官那裡打聽到他的傷已經恢復了七八成。現在把後援一事交給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他的身體,但此事又非他不可,我已經把衛靖遠帶到了馴龍寮。若是後援再借助衛家的力量,只怕祁家這邊和馴龍寮的官員都不會再妥協。
鳳青軼是二哥和我親自栽培的祁家勢力,由他來辦此事,對馴龍寮來說是最合適的。就算會遇到衛家那派的官員刁難,只要由父親出面,他們頭兒衛靖遠又不在,鎮住那些瞎蹦達的臣子應該不成問題。
鳳青軼,小娘我穩住後方就靠你了……
剛踏入被火把照到的地方,衛靖遠就放開了我的手。他垂暮凝神,不着痕跡地放慢腳步走在我身後。
所有人匆匆吃了簡易的晚飯之後,又開始忙碌起來。醫官們繼續給龍羣灌能讓它們昏睡的湯藥,鏟屎官張生則帶領他手下的人清理棚舍。
而我們這邊,還是按照白天的分組繼續尋找毒蠅傘。所有人領了火把之後,衛靖遠卻沒下令出發,他把領頭的各小隊隊長集中在一起說了新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