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潺潺水聲,他清朗的聲音隨之而來:“你離開的當天,所有的醫官和士兵就同心協力把毒解了。龍羣的情況也迅速好轉,我正想着第二天給你寫個奏疏報平安,豈料一夜之後羣龍突然口吐白沫全倒下。”
我端着奪過來的茶杯,卻忘了將其放回桌上。龍羣是豢龍城的至寶,如今遭此大難我身爲城主心如積石,衛狐狸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想錯聽。
衛靖遠一見沒人就將君臣之禮拋之腦後,他抿下一口茶水身子一歪靠在椅子上,疲態盡顯。
我並不介意他如此“無禮”,他如此反而讓我不必時刻提着心絃,可以無所顧忌的放開心中所想。比起面對衆臣,反倒輕鬆得多。
衛狐狸忽然放下杯子望向我的眼睛:“醫官們檢查過小龍的屍體,卻什麼也沒檢查出來。但其他活着的龍確實是中了劇毒的跡象,而且是比毒蠅傘還要至寒的劇毒。非對藥草和龍羣習性非常瞭解之人不能爲之,祁靈玉,這是一場蓄意針對龍羣的謀殺。”
“謀……殺?”我的腦袋轟的一聲,手裡的茶杯突然落地。這場來勢洶洶的病疫,竟然是蓄意謀殺?!
衛靖遠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非對藥草和龍羣習性非常瞭解之人不能爲之,也就是說此人不但在馴龍寮還對龍羣不適應的藥草和習性都瞭如指掌!
“我本想逐一調查,”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破碎的茶杯碎片,“可是沒有龍符只能是有勁無處使。也不知道是誰定的這個破規矩:進龍羣文志密室,要龍符;查看近年來管理龍羣的人的資料,也要龍符;還有調動原先的配置士兵,還是要龍符……”
“所以,就只有寫奏疏找你了。”說着,他把手伸過來,“龍符。”
“會不會是醫官?”我顧不上地面的碎片,小心拿出龍符,依舊抵着聲說話,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不斷加速。
“醫官們是祁家子弟,雖然是老頑固,但一個個都恨不得用自己的命來換那些龍的命,不會是他們。”聽完他的話,我若有所思的點頭。
他將龍符拋起,又接住:“所以,我才需要這龍符,好好查一下這半年來新進的人的底細。”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推門而入,祁武和祁夏領着一堆人浩浩蕩蕩走進來。
“城主!”他們朝我見禮,看見衛靖遠手中的龍符時,衆人明顯一怔,隨後朝他恭敬一禮:“公卿大人!”
我從未見他們向衛狐狸如此認真嚴肅的見禮,從祁武敬佩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不只是因爲龍符,或許我離開的這些天他們已經漸漸認可衛靖遠這隻狐狸了。
這狐狸太會收買人心……
“好,既然大家全都過來了,本官現在就安排你們的任務。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兇手捉拿歸案!”衛靖遠高舉龍符,一隻腳踏在椅子上,豪壯的氣勢簡直甩小娘我幾條街。
接下來,他便開始雷厲風行的下令排查可疑人物。雖是疾風掃落葉般的速度行事,但卻沒大張旗鼓,除了走出這扇大門的人其他人並不知道這場悄然來臨的排查。
我和衛靖遠看完半年來所有新進人員卷宗之際,已是子時左右。龍舍和棚屋燈火通明,腰胯大刀的巡邏士兵緊鑼密鼓的在中間穿行。
清掃完龍舍的人羣拖着沉重的板車出來,張生站在一邊大聲呼喝着什麼,見我們走過去他立刻笑臉相迎:“城主,公卿大人!”
“免禮。”我淡然一笑,“張卿辛苦了,在爲何事動怒?”
他面色一僵,卻在火光的照耀下迅速重回自然。“有勞城主費心,微臣是嫌他們做事不利索,所以罵了幾句。污了城主的耳朵,還請城主恕罪!”
“張大人不必如此,吾也知道大家這幾日工作量大,身體可能吃不消。回頭吾去告訴帳房讓他們本月的月俸每人多發三倍,就當是吾慰勞大家的辛苦錢。”
我一團和氣的開口,正忙着推車的衆人聽見,全都跑過來刷刷跪下道:“謝城主隆恩!”
“好了好了!趕緊回去幹活兒去!在這裡擋路做啥?”張生眉開眼笑地趕走衆人,之後,他鄭重的看着我重重施禮:“微臣謝城主恩賞!”
“城主,該回去了。醫官們還在等着我們呢。”衛靖遠朝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他微側的身體正好遮住張生看我的視線。
他這一提醒,我才忽地想起白天衛狐狸說過必須在今晚拿出解毒方案:“走吧,情況緊急。”
“恭送城主!”張生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過來,不知怎地,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掃了一眼戒備森嚴的龍舍和棚屋,我急急上了石階。
這裡向來守備森嚴,近日更是鐵桶一般滴水不漏,這個下毒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輕易避開守衛給龍羣下毒?
老鼠將毒蠅傘的種子帶到龍舍,會不會也不只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爲之?我思索着龍羣的兩次中毒,竟沒發現已經走上月臺,高擡着腳一下踩去,身體不由自主往前一傾!
“看路啊!”幸得衛狐狸長手一撈,把我從離地不遠的地方給拉回來,“想什麼呢?”他問。
“呃……”我後知後覺的拍着胸脯,真是嚇死小娘了,這可是大冬天的摔倒可疼!我站穩腳跟,這纔回答他的問題:“吾在想,上次的毒蠅傘或許並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爲之。”
他接過話:“我早有查明有人刻意撤了每間龍舍四周避鼠蟲的藥泥,也問過張生,他說是被新進來的幾個人不小心當成垃圾掃掉了,在毀掉毒蠅傘當天就補上了藥泥罐子。可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我聽說進這馴龍寮的人都是經過千挑萬選,且進來後也要專門學習五至十天。避鼠蟲這種事應該早就說過,怎麼還會‘不小心掃掉?’”
“這個嘛……咳咳,或許還真有可能。”我尷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