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率先開口反嗆,其他人也從沉默中進行驚醒,臉上本就不多的慌亂被頂死不認的無賴表情擠得絲毫不存。一個個橫着臉搶白。
“想挑撥離間是不是?信不信爺不能殺你但能廢你手腳?”
“廢手腳作甚?該廢掉的是她這張伶牙俐齒、信口雌黃的嘴巴!”
“不如給她的臉上劃兩刀,還能爲小姐解氣!”
“實在不行,給爺爺們樂呵樂呵也算是教訓。反正只要不弄死,還不是怎麼做都行?”
我冷眼看着他們假裝正義,突然,一道寒光從我身側直指對面嘰嘰喳喳繃面子的那幾個人:“都閉嘴!再說本將軍殺了爾等!”
是鳳青軼,我扭頭,見他已經氣得臉色青紫。
“鳳將軍,他們說的話是重了點。但都是大實話,這陸淺想要挑撥你我之間的關係,故意讓我們內訌。然後她坐收漁翁之利。不需要費一兵一卒,只等我們自己人打起來,就可以讓我等無法將龍蛋和馴龍秘術帶回魯國。”桃翁見事態劍拔弩張,隨即站出來調解。
他雖然面不改色,但漸漸加快的羽扇已經暴露出他的不安。
“將軍,切勿聽信這個詭計多端的妖女之言。她可是當過城主的女人,試問這天下,有哪裡的女人能成爲一方之主?”桃翁乾脆拔開虛僞的面孔,露出他本來的面目。
鳳青軼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樣,握着劍的那隻手竟沒有偏動半分。
“淺淺,你說的話可有根據?”許久,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我不疾不徐的掃了剩下的人一圈,淡淡開口道:“鳳公子,敢問在這些人……不對,還是連剛進谷的那十來個一起算吧。他們中間,你父親原來的舊部還有幾個?”
“……”鳳青軼沉默了,握着劍的手卻青筋暴突。
“我就知道你答不上來——因爲除了你救下的桃琬毓,已經一個都沒有了,對吧?”我踩着腳底的草,目光落在桃琬毓身上,“我也是偶然得知這個消息的,那些原本可以活下來的人,有不少被你們的軍師大人用來喂兇獸了呢。”
這個消息已經是我能“喚醒”鳳青軼的最後一步棋了。
彼時我吩咐範義跟蹤別苑的人,卻不曾想聽見如此黑暗的內幕——桃翁自己帶了人來軍中,他怕鳳青軼的父親身爲將軍一人獨攬大頭,唯恐找到豢龍氏的功勞被“獨吞”故而不停削弱鳳將軍的力量。
“兇獸雖厲害,你們可是有兩千多軍士啊!就是我臥龍谷的龍,也和軍隊實力相當,要真的打起來,人類肯定是會大盛。有點損失很正常……不過,死在自己人手裡纔是最憋屈的。”我忍不住嘆氣,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桃琬毓。
在這件事裡,她幫着桃翁害自己救命恩人的部下又是安的什麼心?
這次,我說話的語速及緩慢。詭異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出言搶白。就連青着臉的桃翁也只有吹鬍子瞪眼的份,因爲我有鳳青軼這個高手護着呢。他們根本近不了身。
“放肆!”桃翁用羽扇的扇柄指着我,“你是不是認爲老夫爲了那什麼馴龍秘術就會捨不得動你一根頭髮?陸淺,你最好適可而止,否則老夫不介意讓你去海里涼快涼快再上來!”
說着,他突然眯起眼睛:“或者,你想挨個試一試他們剛纔說的那些懲治方法?”
我無所謂的聳聳肩膀:“欲蓋彌彰。”哼,說我挑撥離間?那本姑娘就讓你嚐嚐什麼是雞飛蛋打的滋味!這些話可是他和桃琬毓她們密談的時候親口說的,現在卻不敢承認了。
“淺淺,你……”鳳青軼舉着劍,臉色難看,“我知道你不會說謊,但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們進谷之前的事情。別再胡說了。”
胡說?我忍不住冷笑:“鳳公子,是我胡說還是你越發察覺事情確實是我說的那樣——害怕了?”我說的毫不留情,“不相信你儘可以問桃琬毓,她最清楚。”
對面的桃琬毓又縮了縮脖子,整個人都快要埋進草叢裡去了。
鳳青軼不說話,桃翁給那幾個勉強算是手腳完好的人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圍了我們。桃翁又看一眼海面,才冷聲道:“看好他們,別讓鳳將軍做出什麼蠢事來。時辰快到了。”
“魯國丞相,你老人家這是心虛了嗎?”我看也不看對面凶神惡煞橫劍的男子,“你自己說過的,功成枯萬古。讓這些人爲你的仕途墊腳,是他們的榮幸!”
桃翁轉向海面的身體突然頓住,但沒有回頭。而我身邊的鳳青軼已經在海風中凌亂。
我一把搶過他的劍和對面的人對峙:“你們是帶不走臥龍谷一草一木的,更何況是龍蛋和一個大活人!桃琬毓,你就忍心見鳳青軼一直被桃翁矇在鼓裡?”
“……”草叢裡的人影縮得更矮了。
“你不說我說!”我拎着劍一步步逼近對面的人,“你們爲了爭功,殘害浴血奮戰的將士。爲了博得桃琬毓的歡心,對她言聽計從,甚至不惜幫她對付她恨的人——也就是少將軍的父親。”
當初桃琬毓被桃翁看中,要收爲義女。而鳳青軼他爹一口應下,找個幾乎就把她送過去,但隨着桃翁越來越嚴厲,敢怒不敢言的桃琬毓就將這份恨意轉嫁到鳳家。
但她心悅鳳青軼,所以她恨的只有鳳青軼他爹,因此,鳳家帶領的軍士也成了她的眼中釘。
當桃翁提出用這兩千多軍士的性命做尋找豢龍氏的墊腳石,桃琬毓自然是欣悅同意。否則也不會有之後的種種。
“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如此喪心病狂,桃姑娘,你和桃軍師能成一家人,定是冥冥中早就定下的。”我走出數步,對面的人才敢用劍鞘擋住我的青鋒。
原來,桃翁已經橫眉怒對這邊看了。
“淺淺,你說的可是真的?”鳳青軼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活像是吃了幾碗粗鹽般沙啞難聽。
我望着手中的利劍,劍身倒映出後面高聳入雲的懸崖,裡面忽然閃過一個熟悉的翅膀。我忍不住勾脣,都來了,還要看熱鬧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