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岳雲單手撐着額際,用沒戴眼罩的那隻眼睛看我,嘴角的笑意還在,“什麼地點?”
“黑市啊!黑市!”我抱起盒子,將下巴放在盒子上,“你方纔不是說在黑市什麼都可以買到嗎?我要去黑市,你給指條明路唄?”
他撐着額際的手不停揉着眉頭:“這個嘛,一向是在距港口三五里的地方。沒有固定地點,但天黑的時候會有人在碼頭上賣白燈籠。你去買一個,貨郎就會給你地址。”
“哦,多謝。”這麼麻煩,不是官府默許的嗎?我挑挑眉。
“對了,有件事你必須要知道。”岳雲忽然想起什麼,將撐着額頭的手放下,敲了敲桌面,“那黑市的燈籠只能是當晚用,你要去的時候再買。還有,進去之前最好準備一張面罩和一身青衫。”
說着,他的手指有力敲三下:“白燈籠、面罩、青衣,這三樣必須備齊才進得去。入口處是有人守衛的。”
我驚愕,還有這種操作?“嶽當家,這黑市背後難不成還是有什麼人在操控?”連着裝都有要求,還有守衛,怎麼想都像是哪個大人物主導了呢。
“沒那回事。黑市是大家自發形成的,買賣的都是些不怎麼上得了檯面的東西。裡面的商家也就形成了輪流派人看守的規矩。黑市這種地方可不是誰想把控就掌握得住的。水深得很吶!”岳雲撇撇嘴巴。
說話間,船已靠岸。
下船之前,我拿銀子和岳雲換成金錠帶走。七百多斤銀子,肩不能扛、手提不完的,換成金子好些。但都還是多,還有好幾十斤。
一下船,我和高漸離就四處尋找錢莊。只留下二十兩金子和一些碎銀子在身上,其餘的全部寄存在錢莊裡。隨後,我們又找了客棧作爲聯絡點。
做完這些,他馬不停蹄的帶着魚血和心臟去了鬼谷,而我則按照岳雲所說趁着天還未黑趕緊上街買面罩和青衣。
沒想到這邊的話和齊國的無腸鄉略有不同,怎說呢?應該是口音問題,我費了好大的勁纔買到合適的青衣和一個竹篾編成的精緻面罩。
這種面罩上繪着蘭草,與豢龍城的龍面有很大的不同。
材質、做法,上面的圖案差距都很大。不過,卻也各具特色,很是漂亮。買完這些天色已漸晚,我並沒有去碼頭買白燈籠——我擔心今晚去會陷入交流不順暢的尷尬境地。
還是明天再去街上轉轉,把話都弄明白七八成再去不遲。可不能在細節上栽跟頭被人騙了,性命攸關的事情必須謹慎行事。
回到客棧的時候,不少客人正在前堂吃飯。瞧着僅有十五六歲左右的店小二不停的圍着桌子轉,又是端菜打飯、又是撤盤子倒茶,汗珠子在臉上劃出明顯的痕跡。
“賬房大叔,麻煩你給小二哥說一聲,幫我將飯食……”我拎着包袱站在結賬的櫃檯處。
話說到一半,我轉瞬一想,不如就在這前堂裡面吃,正好聽聽大家的話語和口音,繼而道:“幫我將飯食擺在西南角的桌上,我上樓放個東西就下來吃飯。”
“好嘞!姑娘走好。”賬房大叔是個面白體瘦的精幹老大爺,手裡提着筆,面前的竹簡堆了一層又一層。
我道聲多謝,拎着自己的包袱就往樓上去。前堂內仍然在吵嚷,可我卻有些恍惚,彷彿做夢一樣。但身上的包袱的重量又讓我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我要找回應龍、治好狐狸,然後我們一起回臥龍谷去。
只是,鳳青軼呢?他怎麼樣了?會不會已經……或者,回了魯國,此時就在這魯國的某一處?雖然我時刻記掛的都是狐狸和應龍,但不得不說他的影子也從未消失過。
若是此生我們能做摯友該多好?
我拿出鑰匙打開自己的房間,放下包袱喝了杯水,這才重新下樓去。這次有好幾個人和我同行,他們的身上都穿着青衫,紙糊的面罩就掛在腰間。
看來也是去黑市的,我不動聲色的掃了幾人一眼。
他們並不是下樓吃飯的,幾人直接走出了客棧。我從西南角的圓窗後可以看見他們漸遠的身影,街市上有的貨攤正在打烊,有些卻剛剛開始擺攤。
我夾了口菜慢慢吃着,心裡感嘆這魯國的皇帝雖然在尋找豢龍氏一族上面不惜花費大量人力和物力,甚至不管人的死活到昏聵的地步。
但他在治理國家上還是頗有建樹的。
至少,我在這裡看到的和在齊國地盤上看到的景象就大不相同。齊國的無腸鄉算得上是夠繁榮的地方,可住在那裡的人們依舊爲過了今天沒有明天而擔憂。
惡棍橫行,橫徵暴斂,國君爲了拉攏大臣打仗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不是那樣,怎麼會有人出山請鬼谷的人去刺殺當朝太尉?
我吃的很慢,爲的就是多聽大家說的話。一餐飯下來,我發現其實除了有些口音過重導致無法分辨詞語外,大家說的話還是有不少同齊國那邊是一樣的。
也是,我聽岳雲說過天下七國原本就是一個國家的各諸侯王分裂而成的。
天下統一的時候,應該是祁家老祖宗還在外面馴龍的時候吧?我細心聽着最後一桌人吃好飯、說完話,這才招手讓店小二過來。
“姑娘,可是要撤盤子?”膚白臉圓的店小二笑眯眯跑過來,還刻意用搭在肩上的巾布擦了擦臉上和下巴上的汗水。
我搖頭:“盤子等一下再撤,我就想問問你們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去處。最熱鬧好玩的市坊在哪條街?”只聽前堂的吃飯的人說話怎麼夠?我必須親自上街找對手練習練習。
“這……”年輕的店小二似乎沒料到我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偏着腦袋想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姑娘,我們岐郅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去。就是不知道姑娘是想白天出去玩還是晚上出去玩?”上方突然飄來一個爽朗的女聲,我擡眼去看,只見二樓的憑欄處站着一個打扮乾淨利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