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去把你的臣接進來,幾百年來,衛家都是豢龍氏的股肱之臣,每一代公卿之於整個臥龍谷的份量之重,爲父希望你能明白。別讓自己的臣子心寒,你可明白?”
說到最後,父親帶上了無奈的語氣。他這一巴掌堵住了衛家陣營上的官員的嘴,也嚇傻了站在祁家這邊的官員。立時,沒有人再出來說話。
父親的威壓在一瞬間甩了我不止十萬八千里,雖覺得自己委屈,我還是不得不被父親折服。
“吾謹記父親教誨!”我朝父親行了一禮,腫着半邊臉走出龍首閣。百官在身後齊聲道:“恭送城主!”然後,史官抱着筆和竹簡跟上來,美其名曰要記錄下城主禮賢下士的聖德。
我苦笑,聖德……麼?
秋末的風很冷,帶着幾分即將入冬的意味。太陽就掛在頭頂,我卻感覺不到半絲溫暖,踩着被白露打溼的地磚一路往前,我的心很沉。
許久之後,我終於走到宮殿門口。守衛打開門,我看見了跪在外面的三個人影,他們的周圍站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面對別人的指指點點,雙胞胎兄弟面有不悅,衛靖遠卻是不卑不吭一臉堅毅,大有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的氣魄。
“城主到!還不快快散開!”跟來的史官長呼一聲,嘰嘰喳喳的百姓全都閉嘴退開朝我行禮。
我端着權杖上前,雙胞胎立刻見禮:“城主!”衛靖遠淡淡的擡眼看我,眸中波瀾不驚。他臉上的血跡已經乾涸,衣衫被露水染溼,在陽光下泛着水光。
明明那麼狼狽,卻讓人心底由衷生敬。
“衛卿,起來吧,吾委屈你了。”我在心底掙扎一番,才露出寬宏明朗的笑伸出沒拿權杖的手去扶衛靖遠,爲了能然讓跟來的史官看到我“聖明賢德”的表情,我還故意側了側身子斜對着他。
視線的餘光瞅到史官露出滿意的微笑,然後他拿筆在隨侍端着的硯臺裡蘸了墨汁在竹簡上飛快寫着什麼。
衛靖遠淡漠的表情帶着疏離,我本想着虛扶一下就完事,他卻像是故意不給我臺階下一般根本不起來。“衛——卿。”我笑着咬牙喊他,他掃我一眼,繼續淡漠。
呃,不給面子啊!小娘我心裡的那把火成功被他點燃,怒氣直衝腦海卻被另一個聲音壓下:我要冷靜,冷靜……
“地上寒涼,要是中風啊什麼的就不好了。起來吧。”我一臉“關心”的蹙眉看他,嘴巴還是忍不住賤了一下。
“多謝城主憂心,臣惶恐。”他反手握住我的手,用力死捏,我覺得自己的手掌骨碎了一樣,痛得臉都扭曲了。好在他終於在我的“攙扶”下起身。
雙胞胎兄弟也站起,雙腳卻不怎麼站得穩。衛靖遠更是嚴重,他剛站起來就猛地朝前面一倒,我條件反射的跳到一邊,卻忘了自己的手還在他手裡……
然後,他就華麗麗的轉個方向朝我倒來:“你閃的很快哈。”
“呵呵。”我乾笑看他一攤爛泥似的倚在我身上,另一隻手則把權杖當柺杖使才能勉強支撐着自己不倒地,“你人高馬大的,吾這不是怕你壓着吾麼?”
見他要發怒,我趕緊朝門口的守衛招手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過來扶公卿大人!”
“哼!本官不稀罕被誰扶。”他忽地站直身子,甩開我的手一瘸一拐的離開。
我愣了一下,然後快步追上去:“衛卿,吾想和你商量個事。”雖然知道他現在火大,但有件事小娘我還是要“冒火”確認一下。
“城主請講。”如此恭敬的話從他口裡說出來,我有些不敢相信。偷眼看他,才發現人家嘴上恭敬,臉上的表情卻冷傲疏離。
我咬了一下脣瓣,小心道:“衛卿,那兩千精兵你別收回去好不?吾‘不小心’罰了你,是吾魯莽,但是吾會補償你的。所以,那些士兵……”
“我什麼時候說要收回拿兩千精兵了?”他突然打斷我,面帶嘲諷,“你果然還是不相信我。祁靈玉,是不是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要懷疑我的目的?”
我一怔,他卻率先撇過臉去:“昨晚在宮牆外面跪了一夜,我也想清楚很多事。”突然,他話鋒一轉,“你說要補償我,倒讓我覺得召回精兵也不錯。至於他們是不是該留下,我得好好掂量一下你的‘補償’分量足不足。”
呃,感情小娘我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埋裡邊兒了。
“那自然是足的,吾是城主,理當一諾千金。”我假裝淡定,額間卻冒起冷汗,天知道這隻狐狸要的是什麼。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漆黑如夜的瞳子直直瞧着看似泰然的我,看了許久,直到我後背都開始冒冷汗了他才施施然道:“這個補償就先欠着吧,等我想好要什麼再寫奏疏通知你。”
說完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我扭頭看前面,是通往龍首閣的石階。
“衆卿,衛卿他在偏殿整理儀容,不時便會過來。朝會繼續。”我剛回龍首閣,父親立即滿意告退,兩派的官員也跟喝了提神醒腦的藥茶一樣準備隨時撕咬對方。
“急報!”外面的內侍突然大喊,緊接着一個身穿馴龍騎士衣裝,肩戴龍徽的士兵舉着木牘衝進龍首閣。
“城主,馴龍寮急報!”他猛地跪在地上,卻因爲方纔的跑動身體向前滑出好遠。
我朝站在身側的內侍揮手:“呈上來!”視線掃過祁武,他也是一臉驚疑的看着前來送報的士兵。我抓過內侍拿上來的木櫝,匆匆掃過之後,手一抖,木櫝差點掉落。
“羣龍染病,醫官束手……祁武!”我大喝一聲猛地站起,“這麼重要的事吾怎麼現在才知道?你眼瞎了還是手殘了?之前爲什麼不報上來?!”
祁武嚇得撲通跪在地上,我把木櫝重重朝他甩過去,“啪嗒”砸在他頭上。他垂着頭硬挨我這一擊,木櫝落在地上恰好映入他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