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到前院的時候發現他並不在那裡。隨便拉一個小廝過來問,對方只說剛纔還在,但不知道去了哪裡。我揮手讓其離開,又掃了一眼周圍,決定去馬車那邊看看。
恰時,一個疾馳的銀灰色身影從前面“殺”過來。
我認得他,是同我們一起來的侍衛之一。“城主……”他發現站在院中的人是我,立刻停下來,一開口竟因爲着急喊錯了稱謂。侍衛猛然反映過來,面色緊張的扶肩埋頭:“卑職該死!”
燈火中,他的前額掛着汗珠。
“無礙,你快說說是什麼事情急成這樣?”我擡手示意他不必自責,內心卻不自覺的揪起。豢龍城的侍衛們向來辦事沉穩,若非天大的事,他們絕不會露出這副表情。
這次,侍衛改了稱呼:“陸姑娘,範總領出事了!”
“什麼?!”範義剛纔不是還好好的在這裡嗎?怎麼就出事了?我抓住來人的肩膀:“你說清楚點,還有,趕快帶我過去!”他被我搖得一愣:“可是……殿下那邊。”
“不用管那邊。趕緊按我說的去做。”我面色嚴肅的放開侍衛,拂袖從他身邊走過。氣急之下,我竟感覺腳下有些輕飄飄的。
侍衛一頭霧水,但還是按我說的做了:“陸姑娘,方纔我等同範總領一起在前院吃飯。桌上突然被人從空中扔了一把匕首,上面還繫着二指寬的絹帛。範總領望了絹帛一眼就騰空躍起,追出去了。”
“我等發現事情不對勁也跟着追出去,卻找不到人。找了好一陣,纔在西市尋到重傷的範總領。陸姑娘,此事還是應該……”
我扶額停下腳步打斷他:“應該報給世子殿下知曉?”侍衛被我說中心裡所想,愣愣的點了點頭。“那你怎麼不想想追出去的人爲何只有你們,卻沒有別苑的人?”我一着急,說話有些喘。
“你認爲現在他們會讓你看見祁靖遠嗎?”喘了幾息我才勉強穩了情緒。
站在別苑外面的石板街上回頭望了一眼這個熱鬧的院子,我轉臉一字一句對侍衛道:“要是方纔我沒記錯,裡面的人給他灌了不少酒。就算報他知曉,也沒什麼作用了。”
“陸姑娘,你是說別苑的人……”侍衛面色沉重。
“我沒那麼說,只是覺得別苑裡的人沒和你們一起出來很是奇怪。”我轉身朝西市的方向走,順手扯下狐狸給我的令牌遞過去:“你也別磨蹭了,趕緊快馬加鞭去宮裡的禁衛寮說明情況,調一支精兵全城追捕可疑人等。”
這塊令牌雖然能力比不上虎符,但也代表我在豢龍城的地位,一兩支禁衛軍還是調得動的。
“卑職領命!陸姑娘小心。”侍衛接過令牌,瞬間消失在夜色中。我提着裙裾疾走走一會,終於在黑燈瞎火的狀況下撞在一根木頭上。
“嘶——”我捂着額頭後悔自己沒順手從燈座裡搬個油燈端過來。
腦袋還悶痛中,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陸姑娘,你走路還是這麼不小心。黑燈瞎火的,你是要去哪?”隨着這聲音出現的,是一抹金黃火光。
此時我纔看清自己撞上人家白天用來擺攤的柱子了。
“鳳公子。”我尷尬的揉着額頭,卻沒回頭。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走上前,擡手按向我的額頭。我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在他碰到我手背的瞬間下意識後退一步。退完了,我又覺得有些尷尬。
偷瞄他一眼,發現他臉色澀然。
“範義在西市受了重傷,我正要趕過去看看。”我急忙移開視線,指指西市的方向,“走得太急,忘記帶火把了。你的火把可不可以借我一用?”
說着,我指着他手中的火把。
“我同你一起去。”鳳青軼率先邁開步子,根本就不給我商量的餘地。
我蹙眉揉着腦袋跟上:“你呢?怎麼會出現在這個路口上。”還有那個紅衣女子——像一朵明豔桃花的桃琬毓,她怎麼沒跟在鳳青軼身邊?
雖然疑惑,後面這句話我卻沒問出口。現在是緊要關頭,可不能讓他以爲我對狐狸的心思有鬆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可不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麼好的男子,因當遇到好姻緣,但那個人,不會是我。
“我看到你離席,擔心你的身體,就跟着出來了。不過,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別苑裡。有人說你和什麼人出了門,我這才追過來。”
鳳青軼突然溫和了聲音,和他以前同我說話時般無二。我一呆,這語氣、這內容,怎麼聽起來有些曖昧?
“沒想到是範總領出了事。你還是那麼容易衝動,這本來該是祁靖遠的分內之事。”他語氣突然轉冷,還幽幽的嘆了口氣。
我努力消化着他話中的內容,內心竄過一陣莫名到難以形容的感覺。就像是——整個腦袋上的頭髮全部立起來一樣。
儘管感受是那樣,但我的腦袋卻異常清醒:“我是豢龍城的人,豢龍城的事就是我的事。誠如你說過的,國家之事也是匹夫之事。更何況範義是我的侍衛,我不想他出事。”
他兄長範仁護我而死,於公於私現在我都要護着範義。不管是天神還是惡鬼,只要動了範義,我不會讓其好過!
不過,從昏睡中醒過來的時候,我還記得鳳青軼那時說過的話。不知爲何,我總覺得這個鳳青軼不是那時候的那個鳳青軼。我也知道這種想法很荒謬,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應該就是在那邊吧。”
忽然聽見他說在那邊,我才定睛細看,發現遠處的街巷中閃着四隻火摺子。“範義。”我下意識低喃範義的名字,腳下生風的小跑過去。
可是跑了一半,我卻生生頓住腳。
像是從腳下黑暗的石板中飛竄出來的恐懼扯住了我的雙腳——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開始不暢,我死死盯着越來越近的那麼光。內心都開始發顫。
再怎樣堅強,我還是害怕眼前會出現二哥那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