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心緒不寧的坐在書房中,手支撐在下頜上凝神細思着。今日在成悅居通傳消息的女子到底是誰?她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腳步聲悄然,但落在慕容瑾的耳中已經足夠她回過神來起身迎過去。翼閃身進了書房,回手將門掩住。尚未開口說話,只聽見腳步聲漸近,停在門外不遠處。
“皇子妃,可用晚膳嗎?”凝碧站在書房外面,疑惑的看着緊閉着的書房門。奇怪,方纔遠遠的時候還明明看見書房的門是開着的啊?莫非時近日落,屋子裡覺得有些涼了?
“我吃不下。”慕容瑾揚聲回答。
“皇子妃,您多少還是吃點吧。從回來到現在您都沒好好的吃上一頓飯,回頭您餓瘦了,等爺出來該責備我們這些奴婢沒好好的侍候你了。”凝碧在門外哭喪着臉道。
其實,看着慕容瑾每日爲薛流嵐的事情愁眉不展,四處奔波,凝碧真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是從小跟着薛流嵐的,除了已經故去的太子,還真是難得看見誰對他們家那位懶散的爺如此上心。遠的不比,起碼要比那個蝶曼姑娘好,但願爺能明白皇子妃的一番苦心啊。
翼坐在椅子上,忍着笑意看着慕容瑾。
白了翼一眼,慕容瑾也無可奈何的回答道:“凝碧,我是真的沒有胃口。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可是,皇子妃,不吃飯怎麼成啊?爺常說,不管遇上什麼事兒,不虧待了自己的肚子才最重要呀。”凝碧盡職盡責的站在門口,對着兩扇緊閉的木門一副望穿秋水的樣子。
慕容瑾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用眼神示意翼先躲在一邊。翼聳了聳肩膀,站起來縱身躍上了房樑。
看着翼藏好,慕容瑾打開門看着凝碧。
“皇子妃您出來了呀。”凝碧大喜過望,差點沒撲上去一把抱住慕容瑾將她拖到大廳去吃飯。
慕容瑾微微笑着看着凝碧道:“若我晚膳不吃,你是打算在這裡站一夜不成?”
凝碧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笑道:“爺走的時候讓凝碧一定要照顧好皇子妃的,奴婢可不敢玩忽職守呀。”
“你這張嘴啊。”慕容瑾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凝碧的額頭上輕輕的戳了一下。“你先去吧,我這裡還有些軍報沒處理完。弄好了之後就去吃飯。”
“皇子妃……”凝碧驟然擡起眼睛,明顯不信任的盯着慕容瑾。
“放心,我慕容瑾堂堂的一個將軍還能言而無信不成?”慕容瑾高高的挑起眉頭笑看着凝碧。
凝碧語塞,只得道:“那奴婢讓廚房熱着飯菜等您。”
“嗯,去吧。”慕容瑾鬆了口氣,臉上的笑意直到凝碧消失在視線裡的時候還沒有落下。這個姑娘對人的好與不好還真是直接呢。
“好認死理兒的丫頭啊。”翼從房樑上躍下來抱着手臂站在慕容瑾的身後。
“這樣纔是真實。”慕容瑾關上門,回過身有些落寞的笑道。“天然無雕飾,凝碧的身上有你我都無法企及的簡單。”
翼嘴角的笑意僵了一僵,旋即揚起笑意掩飾了過去:“其實瑾姐未必做不到,只是不想放手。畢竟將軍就只有你一個女兒。”
慕容瑾聞言點了點頭笑:“罷了,各人命不同。說說吧,你都打探到些什麼?”
“早上的時候薛斐言的人去過怡春院,對老鴇說的是七皇子想見見蝶曼姑娘。可是,人從進入七皇子府就一直都沒有回去。”
慕容瑾細細的聽着,有些疑惑:“只是沒有回怡春院,那個女子憑什麼斷言蝶曼是被薛斐言擒了,而且還說不日將會定罪?”
“這就不得而知了。”翼攤開手錶示無可奈何。
慕容瑾雙手交握在身前,在書房中來來回回的走着,猛然停住腳步道:“你可查到關於那個報信女子的事情?”
翼搖頭:“一無所獲,若不是和你一起聽見了那女子的聲音,我都可能認爲是你擔憂過度造成的幻象。”
“當時那麼多人,就沒有一個人看見她?”慕容瑾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翼。
“沒有,我問遍了成悅居中的人,除了小丁子,就沒看見有別的人從二層的樓梯上下去。”翼也只覺得這件事情就如同一團亂麻一般,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慕容瑾皺着眉頭坐在桌旁,手點在桌面上出着神。沉思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道:“翼,這件事情暫時不用管了,去幫我查一下宮裡的情況。”
“你要夜探宮闈?”
“嗯。”慕容瑾含笑頷首,對上翼略帶擔憂的目光只是搖頭。“不必如此擔心,大內的高手還不足以將我如何。”
“話雖是如此說,可宮中是藏龍臥虎的地方。而且,無緣無故的去宮裡做什麼?”翼懷疑的打量着慕容瑾。“你總不是覺得那蝶曼姑娘被薛斐言送進了宮裡吧?”
“自然不是。”慕容瑾揚眉白了翼一眼。“好了,我要去吃飯了。哎,讓我想一想,好像廚房在出門右轉的方向。”
“比起你五皇子府裡的殘羹剩飯,我更喜歡御膳房的東西。”翼懶懶的回答了一句。
御膳房?慕容瑾的眼眸輕輕的低了一低,抿嘴一笑。薛流嵐也很喜歡去御膳房呢。外面的天漸漸的轉涼,也不知他在天牢中怎麼樣了。輕輕的嘆了口氣,慕容瑾開門徑自離開了書房。
今晚月色並不明朗,昏昏暗暗的掛在天際之上。薛流嵐斜靠着牆坐着,屈起一條腿來將手搭在膝蓋上。
旁邊站着的黑衣女子垂頭站着,似乎是在等薛流嵐的回答。
“蝶曼被薛斐言帶走還有誰知道?”薛流嵐偏了頭問。
“霜降姐姐說她告訴了五皇子妃。”夏至擡起頭來看着薛流嵐。“不過,我想五皇子妃是不會相信的。”
“哦?爲什麼呢?”薛流嵐饒有興致的看着夏至。
夏至想了一想道:“因爲五皇子妃是一個防範心很重的人啊。霜降姐姐只是那麼一說,又沒有露出自己的身份,皇子妃怎麼會相信呢?”
“說的也是。”薛流嵐站起身來走到欄杆邊上,看着鐵欄杆出了一會兒神,轉身道:“夏至,回去告訴霜降自怡春院中消失。”
“不知主子打算如何安置霜降姐姐?”
“先去守着慕容瑾吧。”薛流嵐嘴角一絲莫名的笑意。“一旦她確定了蝶曼被老七帶走的事兒屬實,一定會很忙的。”
夏至聞言,掩口笑了一聲。忽然牢門外面微微傳來腳步聲,逐漸接近關押薛流嵐的牢房。夏至看向薛流嵐,他只是側耳靜聽着,片刻之後向着房樑陰影的地方點了點頭,示意夏至可以先躲在那裡。
牢門鎖被打開,獄卒躬身讓出路來,薛斐言緩步進來,目光在牢中轉了一轉,最後落在坐在牀上的薛流嵐身上。
“打擾五哥清淨了。”
“無妨。”薛流嵐揚起笑意來,對上薛斐言探尋的目光也只是坦然以對。“這麼晚了,不知七弟此來爲何?”
“哦,日前刺殺大臣一案今日得了些線索,想來向五哥求證一番。”薛斐言不緊不慢的道。
“是嗎?”薛流嵐揚起眉頭來。“請講。”
“帶過來。”薛斐言轉身對着牢門外說了一聲,外面低低的應了一句,隨手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漸近。
由昏暗陰影的地方逐漸明朗,燭火閃爍之間映出蝶曼一張蒼白的臉來。似乎是怕極了,一看見薛流嵐就快步撲了過去,一頭紮在他懷中。
“蝶曼?”薛流嵐環着蝶曼,同時詫異的擡起頭來看着薛斐言。而後冷了臉,語氣淡漠的道:“不知七弟此舉是何意?”
“五哥且先別多心。”薛斐言仍舊一臉溫和笑意的看着薛流嵐。“只是線索指向了這位蝶曼姑娘,小弟也只是秉公辦事。”
薛流嵐撫着蝶曼後背的手頓了一頓,笑道:“哦?不知是什麼樣的證據會指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手無縛雞之力?”薛斐言從鼻中冷聲哼了一句。“五哥,咱們還是當着明人不說暗話吧。”
薛斐言的回答倒真是讓薛流嵐有些吃驚,他垂下眼眸,懷中的女子乖巧的窩在他的胸口上,睫毛彎彎顫動着,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但薛流嵐已經意識到,蝶曼此來也許並不只是被牽連。
“那麼就請七弟直言吧。”
“在怡春院帶這位蝶曼姑娘回來之後,她曾試圖行刺於我,五哥不信的話,喏,傷口還在。”薛斐言對着薛流嵐舉了舉手,左掌之側確然還裹着布帛,隱隱傳來金瘡藥的味道。
“以七弟的身手,此番可是大意得緊啊。”薛流嵐眯眼笑了一聲,然而眸子之中已經有些神色不善,手臂漸漸地收緊將蝶曼困在臂彎之間。
薛斐言放下手道:“確是小弟大意了,竟連着躲了兩步都沒有躲開這位姑娘的匕首。”
兩步?她卻仍舊傷了薛斐言?此時,薛流嵐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尋常,心彷彿臨着深淵,不能安寧。原本的胸有成竹此時也有了些動搖,看來這一局竟到了鹿死誰手還是未知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