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張浩天只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守株待兔,嚴開鏡在不被驚動的情況下,估計短時間內是不會走的,他就在糧倉呆着,看會不會發現些什麼。
這無疑是一個笨辦法,但卻是目前唯一的辦法,於是,張浩天就給謝虎發去了短信,告訴了他裡面的情況與自己的決定,讓他帶着人回到曾鐵洪的家裡去等着自己的電話,至於那個被他打暈的司機,也一起弄走,將車開出村外就行了。
當謝虎的短信回覆之後,張浩天又將情況發給了史石柱與黃彪,兩人也沒有別的辦法,只是回覆讓他小心。
將短信發完之後,張浩天就找了一個地方躺了起來,眼睛合上,卻不是睡覺,只是聆聽着糧倉裡的動靜,然而,除了一些糧倉碩鼠不時傳出來“吱吱”聲,就沒有絲毫的動靜,而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一個小時過去了……
二個小時過去了……
五個小時過去了……
漸漸的,糧倉裡的光線強起來,竟是已經天亮,外面的蔬菜大棚那邊也傳來了人聲,可是,糧倉裡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就連老鼠聲也消失了。
張浩天肚子已經有些餓,不由暗悔昨晚陪着周雪曼,自己吃得太少,而且也渴得厲害,不過那裡去找水喝。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正午,張浩天已經在糧倉裡呆了差不多整整半天時間了,史石柱與黃彪等知道他還在裡面,沒辦法送飲水與食物,都很擔心,發來短信要他撤離,但張浩天並不甘心,實在餓得厲害了,就割開麻袋,抓了一把大米放進嘴裡生吞了下去,只是如此更渴得要命,嗓子就像是要冒煙兒一樣。
又等了兩個小時,張浩天的嘴脣已經起了幹殼,忽然間聽到一種輕微的聲音,正聆聽分辨時,那聲音卻越來越大了,跟着還有人聲傳來,心中頓時一陣狂喜,連忙將身子儘量的藏好。
那聲音漸漸的遠了些,從糧倉的西側發出,張浩天去過,知道那邊有一塊空地,便悄悄的爬上了糧食的頂端,匍匐而前。
到了糧倉的西側,已經可以聽到很清晰的說話聲,張浩天慢慢的探頭向下望去,頓時見到了兩個穿着夾克的男子正在一邊吸菸,一邊聊天,這兩人,一個是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一個是二三十歲的青年,而他們的身上,都挎着槍套。
張浩天明白,這兩人一定是嚴開鏡的貼身保鏢了,就縮回了頭去,聽他們說些什麼。
這時,便傳來了一個鴨公嗓的男人聲音道:“我說小武,你就別嘮叨了,幫主在什麼地方呆多久,有他自己的打算,當心他聽見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跟着就有一個年輕的聲音道:“吃不了兜着走?許哥,你現在看看整個三聯幫,有多少像咱們幾個這樣鐵着心腸跟着幫主的,自從他出事之後,我們跟着東奔西走,可沒少吃苦,不過這麼多藏身的地方,就這裡最悶,幫主又不許我們在下面抽菸,我實在呆不下去。”
那叫許哥的男人嘆了一口氣道:“唉,朝陽村幫主苦心經營了幾十年,也是他認爲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在這裡呆得久一點兒,這很正常的。”
小武的聲音立刻道:“我真是想不通,以幫主的能力,完全可以到國外去啊,現在通訊這麼發達,還不是一樣能夠電話指揮幫中的兄弟,用不着這麼提心吊膽,十天半月的就挪一次窩。”
那許哥又是一嘆道:“我跟了幫主快二十年,對他是很瞭解的,他有一次曾經給我說過,不喜歡到外國去面對那些藍眼睛高鼻子的外國人,所以他的後人摧了多少次,他都沒有急着去,但現在,我看不走不行了,天狼幫的人一攻,那些傢伙就散了,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這麼快就丟了五個城市,我看其餘的城市也快不保,警察現在對幫主也追蹤得很緊,呆在中國,是越來越不安全。”
小武道:“這倒是,許哥,說實話,幫主……幫主做了那種事,是很讓人寒心,除了我們幾個,也沒什麼人肯心甘情願的跟他了,個個都說那個天狼幫的幫主張浩天本領強,又講義氣,手下的兄弟爭着替他賣命,這麼一比,還鬥什麼啊。”
許哥“嗯”了一聲道:“這個道理其實誰都明白,不過我看幫主還不甘心,你看他這些天不停的打電話,對幫中那些頭領又是威逼又是利誘,但我看起不了什麼效果。”
小武不說話了,過了好久才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啊,我真是過夠了。”
那許哥聽他這麼說,聲音頓時嚴厲起來,道:“小武,當初你殺了人流浪在外,是幫主收留的你,繼續追隨幫主,是你自己決定的,現在一看條件艱苦就打退堂鼓可不行,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出賣幫主,幫主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非滅你滿門不可。”
那小武的聲音頓時畏懼起來,低聲道:“許哥,我只是無聊說兩句,誰說要出賣幫主了,你可別冤枉我。”
那許哥的聲音和緩了,道:“我當然知道你不可能做這種事的,不過只是提醒提醒你。”
聽到這裡,張浩天知道嚴開鏡果然在地下室裡,但不知下面還有多少人,不再等待下去,慢慢下了糧堆,守在了兩人回來的一條通道口上。
大約十分鐘之後,腳步聲響起,自然是兩人過來了,人影幌動,走在前面的正是剛纔說話的那個叫許哥的中年男子。
張浩天早就有打算怎麼做了,那許哥剛一露面,他已經舉着帶消音器的手槍撲了上去,頂在他的心窩,勾動板機,兩枚子彈已經穿膛而出,五四手槍威力很大,就算帶上消音器,遠距離射擊也會有“啾啾”的聲音,在寂靜的地方,二三十米之內能夠聽見,但頂在軟軟的肉體上近距離射擊就只有“噗噗”的微聲,很難聽清是什麼在響。
那許哥倒下去,後面叫小武的青年還沒有弄明白,張浩天向前跨出一步,還冒着熱氣的槍口已經頂在了他的腦門上,壓低着聲音道:“別動,我就是你剛纔說的張浩天,想要命的話,就點了點頭。”
小武那裡會想到糧倉裡忽然鑽出人來,而且報的名還是最有名的黑道煞星,一張臉已經駭得變了顏色,但很快連連點起頭來。
張浩天聽他剛纔說的話,就知道此人已經開始動搖了,所以纔會留下他的性命,便瞪着他低聲道:“說話小聲些,下面跟着嚴開鏡的還有幾個人?”
有許哥的前車之鑑,小武瞧着身材彪悍,一臉兇狠的張浩天,那裡敢有抗拒之心,連忙輕聲道:“是是,我小聲說,下面……還有兩個人,一直以來,都只有我們四個跟着幫主。”
張浩天也知道嚴開鏡不可能帶太多的人跟在身邊,點頭道:“那好,你帶我進去,要是玩什麼花樣兒,我一槍打爆你的頭。”
見到小武表示自己不敢亂來,張浩天便將他的身子一推,讓他在前面帶路,自己的槍,就抵在他後腦勺。
小武帶着他向前走去,跟着又橫着走進了另一個通道,就在這時,張浩天看見,通道中間有兩個麻袋,而旁邊的糧堆裡卻露出了一個洞來,心裡頓時明白,這就是地下室的入口,只是上面的糧堆還有五六米高,不知怎麼的沒有塌下來。
走近了一看,他這才知道,原來,糧堆裡竟然橫着一塊厚厚的鐵板,上面的糧食自然不會塌下了,而這兩個麻袋裡的糧食也是真的,進出時用來遮擋,糧庫裡足有數千袋糧食,如果沒人指明,無疑是很難找到這裡的。
小武帶着張浩天蹲着身子,鑽進了那洞裡,有一個狹窄的木梯向下延伸着,沒走一會兒,到了地面,然後順着一條黑暗的通道前進,走了大約十米左右,前面地裡有燈光隱現,應該有一間屋子,不過顯然關着門。
張浩天知道嚴開鏡就在裡面,推了推小武,示意他向前走,大約二十幾步之後,小武就停了下來,然後有節奏的連敲了三下,跟着壓低着聲音道:“劉哥,是我,小武,我和許哥回來了。”
隨着敲門聲,裡面就有腳步聲傳來,然後有一個男人道:“小武,老許,這一趟你們出去透氣可久了點兒,該輪到我們了。”
話音剛落,一道光亮便透了出來,卻是裡面的人將門打開了。
張浩天不再猶豫,拔出了另一支槍,猛的將小武背心一踢,等到他撲倒在地,跟着閃身而入,在一瞬間,已經看得很清楚,這是一間大約有三四十個平方的屋子,屋子裡安着幾張牀,右側放着電視,左側卻是一排監控器,可以瞧到糧倉外的情況,那個來開門的男人被小武的身軀一撞,立足不住,也倒在地上,而在監控器前,還坐着一個男人。
張浩天此時是雙手拿槍,想也沒想,伸出左手,對準那地上滾着的男子頭上就是一槍,與此同時,右臂伸出,瞄準五米之外的另一名男子勾動了板機,“啾”的一聲,那男子的腦側就濺出血箭來,哼都沒有哼一聲,就翻身倒在了地上。
解決了兩人,張浩天沒有看見嚴開鏡,但瞧着左側還有一道門關着,估計此人就在裡面,這小武還算配合,便一腳踢在他的頭上,把他踢暈過去。
大步跑到那門前,張浩天飛起一腳猛的踢去,然而,一聲巨響之後,卻沒有踢開,這門竟做得甚是堅固。
一腳無效,張浩天手持雙槍,對着那鎖連連擊發,瞬間就打出五六個洞來,再出一腳,門頓時轟然而開。
知道此時已經驚動嚴開鏡,張浩天在踢開房門之後,並沒有馬上進入,而是急速的閃在一邊。
果然,就在他剛剛避過,就聽到“啾啾啾”數聲槍響,有子彈從裡面射來,顯然也是帶着消音器的。
張浩天估計那小武不會騙自己,四名貼身保鏢已除,房間裡只有嚴開鏡一人了,而他的房間必然還有別的出入通道,絕不能讓此人逃進去,便呼道:“嚴開鏡,你跑不了啦,自己出來,我讓你死得痛快一點兒。現在我數三聲,一……”
就在這“一”話音剛落,他忽然就一個俯衝,貼着地面滑了進去,卻是要讓嚴開鏡防不勝防,以他的年紀,應該是很難反應的。
就在他的身子滑行之中,已經大概看到了屋子裡的情況,裡面大約有二十個平方左右,安着牀與電視,另外還有一套沙發,不過那牀已經升了起來,地面上露出了一個洞,而一個乾瘦的老者正握着槍,準備往洞裡鑽,顯然根本沒有打算在這屋子裡抵抗。
張浩天從背影已經看清此人正是嚴開鏡,他只要進入地道,黑暗之中,地道中又沒有閃避之處,一支槍足可以讓自己無法追擊,就在滑行之勢漸衰之時,手中的槍已經響起,一枚子彈鑽入了嚴開鏡的右大腿之中,他仍然踉蹌的向前走了兩步,但終於支撐不住,一下子摔倒在了地道的旁邊。
這時,張浩天已經從地面上躍起,如猛虎一般躍出,幾大步就跨在了嚴開鏡的面前,一腳將他的手槍踢了出去,跟着將槍抵在了他的後腦上,微笑着道:“嚴老,我們總算又見面了。”
嚴開鏡當然知道自己落在張浩天的手裡比落到警察手裡結局要慘,一臉的黯然蒼白,掙扎着慢慢爬起來,拖着受傷的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張浩天顧忌此人狡猾多端,槍口在他腦後緊緊的抵着,絲毫不敢離開。
嚴開鏡忽然長嘆了一聲,回頭望着他道:“浩天,恭喜你,南方之地,將盡在你掌握了。”
張浩天制住嚴開鏡,心裡有像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微笑道:“這也未必,嚴老,你還有近十萬幫衆分散在南方各省市,邱光的新萬洪幫目前的人手也比我多,我要做南方王,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要走。”
嚴開鏡也算是一代梟雄,自知死期不遠,臉色漸漸的恢復了正常,搖了搖頭道:“不遠了,當年我自作聰明,殺死兩個結拜兄弟,結果現在作繭自縛,近十萬三聯幫人,與我已經離心離德,成一盤散沙,我只是不想自己數十年心血毀於一旦,在強行將他們聚集,這種情況,若無強敵,或許能夠漸漸重振,但遇到了你,或許上天給我的懲罰。我死之後,三聯幫必散,你將威震南方,無人能與你匹敵。至於邱光,此人的心機不在我之下,但他有兩大缺陷,一是太過謹慎,自保雖然有餘,但野心不足,終會輸於你手。而他最大的問題則是,雖然從萬洪幫分裂出來,但萬洪幫過去累積的經濟卻沒有得到,必須自己想辦法維持龐大的開支,而最賺錢的毒品生意,他仍然堅守不沾,那就註定無法快速發展,據我得到的情報,邱光在經濟上對手下甚是苛刻,已經引起了幫衆的不滿,只是沒有爆發出來罷了。天狼幫目前的人手雖然比不上新萬洪幫,但你能力超羣,有戚靜茹葉冰藍這些有錢的女人相助,更有萬洪幫的實力支撐,後勁比他強盛許多,如果我料得不錯,只要我死後,三聯幫解散,天狼幫勢大,邱光對你的策略必然會改變,只要不出意外,將不足爲懼。”
張浩天知道他分析不會有錯,此人越早除掉越好,不想和他多說,便道:“嚴老,你也知道我不能留下你,但看在我們曾經交往過一段的份上,有什麼遺言,就說出來吧,能夠幫你辦的,我會盡量辦。”
嚴開鏡的臉上現出了苦澀的笑容,道:“我本是一個教書匠,但生平最佩服的就是秦始皇與成吉思汗,西方黑社會教父科里昂更是我的偶像,不願意將自己的光陰全部留在黑板與教室裡,在四十歲生日那天,大醉了一場,就向校長辭了職,與兩個早就認識,和我有同樣志向的人結拜了兄弟,他們就是後來的二幫主與三幫主。在最初創業的那段時間,我們三個真的很團結,所有的事情由我策劃,然後由他們兩個負責具體的動手,每件事都非常的順利,漸漸手下越來越多,便成立了三聯幫。但是,在那個時候,萬洪幫太強盛了,南方江湖上所有的幫派無不俯首稱臣,三聯幫根本就沒有出頭之日……”
聽到這裡,張浩天冷冷的望着他道:“所以你就決定劍走偏鋒,通過販毒,還有一些殘忍的手段來快速發展,是不是?”
嚴開鏡點了點頭道:“我們那時候只是一個小幫,除了萬洪幫之外,比我們強大的幫會太多了,我們要想出頭,要想發展,只有比別人更狠,更讓人害怕。但是,我們也有家人,當然也怕別人報復,所以我就提議隱瞞住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且做事儘量不要自己露面,因此外界見過我們三人的很少,當然也無法報復了。這麼一來,我們的事業果然發展得非常順利,三聯幫在南方黑道之中也成了一流的幫會,不過可惜的是,老二對我的行爲越來越不贊成,而且還悄悄的拉了一幫人準備對付我,所以我就先下手爲強,幹掉了他,又擔心老三會發覺此事對我不利,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也除掉了,然後冒充他的名字,誰知道……誰知道……”
張浩天接過他的話道:“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你的身份還是被揭露了,最終遭到了報應。”
嚴開鏡靜了一陣,緩緩道:“成者王侯敗者寇,張浩天,我早就將你列爲頭號勁敵,死在你手中,也是我預想的結局之一,你能不能答應我,給我一個全屍,幫我的屍體交給我在美國的大兒子嚴慶豐。”
張浩天”嗯”了一聲道:“沒問題,就這件事嗎?”
嚴開鏡見到點頭,便說了一個手機號碼,道:“所有的遺言,我已經交代給我的家人,把事情安排好了,在南方各省市重振三聯幫,是我的最後一搏,這無疑是鏡花水月,一場幻想,幫中的財產,都是寫在我名下的,我的後人,會幫我把大部分財產分給幫衆,張浩天,如果你有興趣,可以把一些有潛力的生意買下來,有錢有勢,成爲真正的南方王,我沒有成就的事業,或許只有你去完成了。”
三聯幫當然有一些非常賺錢的正規生意,張浩天也不管他是不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用自己的手機記下他說的號碼,手一伸,已經捏住嚴開鏡枯瘦的脖子,這樣,自然可以給他一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