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白馬寺裡燒香拜佛的冷無爲渾然不知道京城裡多了幾位重要的人,卻在寺廟裡抱怨連天的,原因無他,就是整天的吃素喝茶,肚子裡的油水都給刮乾淨了,他能不罵天罵地嗎?正渴望這倒黴的差事能早一天的結束。
皇后來此燒香可帶足了誠意,光法事就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每位僧人都賜了賞,連佛像都重塑了金身,就是廟宇也重新整修了一下。
老主持整天的忙裡忙外的,小心伺候着,並親自帶頭唸佛經。白馬寺可是皇家的寺廟,雖然一般也對外開放,但有很多地方是不允許一般人進入的,尤其是後寺院的廂房,那是專門爲皇室之人享用的,玷污不得。
今天是燒香的最後一天,冷無爲神色憔悴了好多,那智海方丈見他在院子裡唉聲嘆氣,含笑上前,“侯爺,什麼事情讓您這麼煩心啊?”
冷無爲一看着智海方丈,苦着臉,道:“方丈啊方丈,你們寺裡做菜怎麼不多放點油啊,你看我都瘦了一圈,連個雞蛋都沒有,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過的。”說着手直拍着自己的肚皮。
智海方丈呵呵笑道:“侯爺想是吃不慣寺廟的食物,好在明天就可以回京了,到時候可就脫離苦海了。”
冷無爲看着這個白鬍子的老僧,想起什麼來,好奇地問道:“大和尚,聽說你很會看相和算卦,不如你幫我算算吧,卦金什麼的照付。”說着就要掏銀票。
智海方丈忙攔道:“侯爺不必如此,既然侯爺看的起老衲,老衲自當從命就是,這污穢之物是萬萬施不得的,老衲這就爲侯爺算一算。這邊請。”
方丈的禪房果然就是不一樣,只是案桌,睡塌,和供着小型佛像。佛案前放着蒲墊,大大的“禪”字貼在牆上,檀香之氣瀰漫與室中,透着雅,透着高人之氣。
冷無爲可不賞識這一套,大咧咧的往榻上一坐,也不管茶几上的茶又多高貴,像喝白開水一般,咕嚕幾聲喝了個幹。智海方丈看他那樣子直心疼,那茶可是上好的貢茶,平時都捨不得拿出來喝,水可是去年月圓時下雪的雪所化而成,所藏不多,那時機也很難得啊,卻被這俗人就這麼給糟蹋了。
“這茶真不怎麼樣,不解渴啊。老和尚,下次來我讓人給你帶幾桶新鮮的茶葉來,你的茶喝不出什麼滋味嘛。”
智海方丈真想吐血,這茶本來就是清雅之性,要的就是清風閒雅,味道自然淡,那些光有醇香的茶,雖然也是高雅之物,但和這離塵脫俗之物相比,差了一截啊。撇過這個話題,智海方丈含笑道:“侯爺,老衲這就幫您看相算卦。”從懷中掏出兩個月牙型的卦來,在茶几上拋了一下,一正一反,其臉色不由的沉重起來,然後仔細的看着冷無爲的臉龐。
冷無爲被他這麼一看,心裡直發毛,雖然他不怎麼信這個,可還是忌憚鬼神些,不由的發憷,忙問道:“大和尚,你看出什麼來了沒有啊?”
智海方丈忽然微笑又忽然皺眉,過了好一會兒,才把卦收起來,像是掉了胃口似的不說話,而是拿起茶來,吃了幾口。一旁的冷無爲焦急的不斷催問。
“侯爺,恕老衲直言。您的相貌雖少時坎坷,但十八歲後便開始走大運,大富大貴起來。但從卦相上看,您今後的路不好走啊,您勢必要經歷三朝,他日必然封將入相,出入與廟堂之上,顯赫於朝廷之中,無一人可以有您的權勢大,但那一刻便是侯爺您最顛峰的時刻,也是您開始走下坡的時候……”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緊接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冷無爲有些懵了,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那麼一天,當到現在的官他已經很知足了,可從那老和尚的語氣來看,自己最後要達到的地位不只有這些,臉上都出些汗來,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追問道:“老和尚,您接着說。”
智海方丈咳嗽一聲,接道:“如果侯爺到時候能一心爲朝廷,便是我大漢之福;如果爲私,風雲變色,天下不安哪。侯爺,如果到時候您進退兩難之時,多想想黎民百姓。老衲賜您九個字‘棄小我,完大義,留青史。’如果侯爺能做到這一步,富貴榮華畢其一生啊。”
冷無爲若有所悟,也明白他的話,笑着撇開那個沉重的話題,或許將來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吧,“大和尚,您再看看我的姻緣如何,我會有幾個女人啊?有多少錢啊?”
智海哈哈笑起來,捋着鬍鬚,一副看笑話的樣子,“侯爺,您的一生將會有十個女人,十個子女,污穢之物不可限量。但您將來會爲這些而苦惱,會後悔。今後自會有體會。哈哈……”
十個女人?冷無爲心裡把自己接觸過的有可能的算了一算:楊雪兒,紀飛靈,凌麗,馬娉婷,林韻詩,樂靈,文靜,蘇雨馨,方楚楚,這才九個啊,哪來的十個呢,況且也不一定能搞的成啊,不過既然佛主都說了我有十個老婆,那肯定錯不了,天哪,十個老婆,會不會打起來呢,我不會那麼倒黴吧。
喧鬧之聲,再一次集中在京城的街道之上。皇后娘娘進香祈福氣已經完畢,大隊人馬行於街道之上。禮儀的號角再一次,宣叫於整個京城之中。皇宮的禁軍,九門的護衛軍,一隊開道,一隊維持京城街道兩旁百姓的秩序。
皇后的鑾駕緩緩而行,此次不比上次。上次是上寺廟進香,百姓不能跪,因爲那時候皇后以香客之名出行,百姓只能跪佛主,但現在百姓必須要跪,因爲此刻皇后的身份不是進香客,而是一國的國母,凡見到鑾駕的可都要跪,並且口呼:“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忙了這麼多天的冷無爲一回到府裡,就先洗了個澡,讓廚房多做了些開胃大餐。
柳小柔這麼多天來,一直都呆在楊公府裡,怎麼也沒有想到田大會不來接她,連看望都只是在府裡隨便找個人問了一下,就找嶽先生他們辦事去,見都不見。田大不見她,她自然不好主動回家,怕跌了面子,抱着兒子在那裡哭。
因此冷無爲一回到家裡,柳小柔就跑到他那裡告田大的刁狀,在楊雪兒一旁的督促之下,看着滿桌子的大餐,跺了跺腳,讓人備轎親自去抓田大回來。 Wωω●тt kān●C○
還沒有進田大的府裡,轎子一停,田大一臉的凝重迎了過來。冷無爲不知道什麼事情,劈頭蓋臉地就說道:“我說老大,你平常不是挺機靈的嗎?怎麼,你老婆跑到我府上你就撒手不管了,她一個人抱着孩子在那哭,我看着都心疼。”看了看陪同的幾個楊雪兒身邊的侍女,湊到田大跟前小聲道:“你就是要風流嗎,也別讓人看見啊。跟我說說,是那家的粉頭,長的怎麼樣,聽說是老尤幫你搞的,這小子,他孃的,不知道有沒有幫我搞一個,那偷吃的滋味怎麼樣,肯定很好是不是。”
田大急的說不出話來,手捏着冷無爲的耳朵嘀咕了幾句,然後才大聲道:“冷少,我可都是爲了你啊,要是不方便,我早就去接我老婆了,冷牀誰願意睡啊。”
冷無爲的臉色煞白,連忙咳嗽了幾聲,轉過臉對那些一等丫鬟,道:“你們先回去吧,告訴夫人,就說老田他不承認自己錯,要回來就讓他老婆自己回來。我現在還在勸着他,你們就這樣回吧。”
“是。”幾個丫鬟跟着幾個奴才走了。
田大急的不行,“冷少,你怎麼能這樣,你還讓我背黑鍋。我可申明,一天黑鍋是一萬兩,現在是五十天了,一共是五十萬兩,這你可得給啊。”說完就往裡面去。
冷無爲急忙跟上,嬉皮笑臉道:“十萬兩,我最近油水可不多啊。”
“四十萬兩。”
“二十萬兩。”
“三十萬兩。”
“二十五萬兩。”
“成交。”
冷無爲呀呀的心疼啊,二十五萬兩,這得刮多少官員的油水啊,沒有想到被這小子一張口就得了去了。
堂內,冷子信一家子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請了出來。
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着麒麟服的人闖了進來,一見面什麼話也沒有說,就在冷子信的夫婦面前,跪下。
“爹,娘,不孝兒向您二老請安了。”
冷子信雖然已經確定自己的兒子當了大官,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也跟着跪下,“草民冷子信,見過大人。”冷氏也跟着跪下,然後一大家子也都跪下。
冷無爲以爲自己的父母是在挖苦他,他哪知道冷子信是讀書之人,對禮儀甚爲看重,他一聲雖然連個秀才都沒有,但是知道對一個朝廷官員下跪那是必然的禮節,就算他是自己的兒子,那也不能例外。
冷無爲哭起來,“爹,您是怎麼了,您是怪孩兒嗎?您快起來啊,你們都給我起來啊。”
冷子信不爲所動,低着頭,道:“大人跪着,草民焉能站着,況且您還是朝廷封的侯爺,就連座位,在您面前也沒有草民的座啊,雖然咱們是父子,但朝廷的禮儀不能廢,也不能省,還是大人先起來,然後草民才能起來。”
無論冷無爲怎麼哀求,冷子信就是不起來,說還要行禮,冷無爲好說歹說,才攙扶着他一塊起來,大家也好跟着起來。不過誰坐上位,又要爭起來,不得已,冷無爲經不住冷子信的嘮叨的教誨,也就坐了下來,冷子信夫婦在下面,側身而坐,不敢坐全,其他人也是這樣,看樣子他們是早就經過冷子信囑咐過的。
冷無爲第一次產生不想當官的想法,以前在家裡還可以跟父母撒嬌,耍性子,可現在自己的父母連正眼都不敢看着自己,惟恐失了禮儀,都頷首等待着回話。冷無爲納悶極了,自己當官,爲什麼連父母都像變了一一樣,以前那個嚴父慈母都不知道哪去了,現在看到的,說句不好聽的,和家裡那些奴才們都差不多。
“爹,娘,你們別這樣,好嗎?如果你們再這樣,我明天就辭官棄爵。咱們是一家人,我是你們的兒子啊。”冷無爲眼睛再一次溼潤了。
冷子信擡頭看着冷無爲,想想多年的悲苦,而眼見自己的兒子有如此的出息,彷彿那過去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正要說話的時候,冷薔薇去插個橫槓,站起來,指着冷無爲的鼻子道:“哥,你喜新厭舊,嫌貧愛富,我沒有你這樣的哥。你可是有老婆的人,你怎麼這麼對待我嫂子,你不是人。”
“住口!你怎麼能這樣對你哥說話,吾愛文學網你忘了我跟你說的話了。”冷子信斷然地喝道。冷氏也趕緊把冷薔薇拉到一邊。
冷無爲看着紀飛靈楚楚可憐的樣子,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實情。其實我在和你成親之前,就已經受到皇上的賜婚,和楊大將軍的孫女成親。當時雖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沒有告訴你,還把你娶回來,是我的自私,是我對不住你。我向你道歉。”說着就在她的跟前,跪下。
紀飛靈如何敢受他跪,自己什麼都不是啊,忙跪下哭道:“你這是幹什麼,你現在能承認我是你的妻子,我就已經很感激了,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婚是皇上賜的,如果你在外面成親,被外人知道是要殺頭的,你不說你的身份而和我成親,我真的很感激你對我的恩情和照顧,嫁給你我絕對不後悔,哪怕我永遠都沒有名分,我也心甘情願。”
冷無爲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寬和的安慰道:“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你。我現在什麼都不能給你,對你的身份也不能公開。但我保證,以後我一定會讓你名正言順,我對此發誓,哪怕我因此丟了官罷了爵,我也一定做到,如我冷無爲負你,天大雷霹,不得……”
“不,你不要發誓,你不要爲我發誓,我知道的。”紀飛靈按住冷無爲的口,破涕爲笑,“只要你心裡有我,什麼都行。”
冷子信看一家子團圓,心裡高興啊,更高興的是自己的兒子是朝廷一等一的大員,皇上跟前的重臣。這一切就像做夢一樣,可是看見自己兒子身上穿的只要侯爺的身份才能穿的麒麟服,這一切都是是真的。
一家子寒暄好長時間,冷薔薇嘴快,把這麼多年受到的委屈說了出來,最後道:“哥,你一定要幫我們全家報仇啊,爹爲了討回家產可捱了不少板子,每次回來都打的血肉模糊的……”
冷無爲沒等他說完,就火了,罵道:“孃的,反了他了,敢打我爹。我非把他凌遲不可。”冷子信怪冷薔薇多嘴,忙勸道:“兒子啊,別爲這事情動氣,只要討回家產就行了,不過那幾個狗官也得整整,老百姓都被他們害苦了。”
冷無爲捧着茶杯,拿起又放下了,“殺雞焉用牛刀?我馬上寫封信給揚蘇省巡撫,他是我的門生。要不是現在朝廷局勢動亂,我早就把他們關到刑部大牢去了。不過,爹你放心,你捱了多少的板子,我讓他們十倍償還,我還要抄了他們的家,霸佔老子的財產這麼久,該付點利息錢了。”
冷子信一家樂翻了,追問着冷無爲的經歷。可正說話的會兒,守在前院子的田大跑了過來,“冷少,你老婆派人來了,說皇上要召你入宮,聽說北邊又鬧疼起來了。”
冷無爲眉頭一皺,站起來,對冷子信夫婦道:“爹,娘,皇上叫我進宮,我去去就回來。你們先待在這裡哪也別去,等我回來。”說完就走了。
田大卻把門關起來,坐下對冷子信道:“伯父,剛纔冷少有些話不好多說。今天這個事情,您最好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要說出去。現在對付冷少的人實在太多了,誰都知道他是個孤兒,沒有父母。萬一要是泄露,他有父母,還有妹妹,老婆的話,那便是欺君大罪,是要殺頭的,光不孝的罪名,就能讓冷少失去所以的一切,您也是讀過書的,知道我大漢是以仁孝治天下,朝廷還每年都要舉孝廉,因此今天的事情……”
話說到這份上,誰都明白。冷子信很乾脆道:“田侄,我兒子有你這樣的兄弟,實在是他的福氣。你放心好了,我儘快帶着全家離開京城,不給我兒子添麻煩。他現在廟堂之上的高官,就算他不忍我們,我們都高興,更何況他還很孝順。”
田大眼睛有些淚花了,一個父親可以爲兒子拋棄一切,這偉大的情操多麼讓人感動,此刻不由的他想起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