臬臺衙門。
“奉天承運,皇上昭曰:天龍省諸官員,爲國之社稷不辭辛勞,捨生忘死,實乃百官之楷模。着巡撫冷無爲加封爲一等子爵,加兵部侍郎銜,封翰林出身,其夫人楊公之孫女爲一品誥命夫人;按察使(俗稱臬臺)孫有道加封爲一等男爵,其夫人孫氏爲三品誥命夫人,其子封進士出身。其餘官員按吏部上缺優先提拔,各有封賞。”
“臣等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監將聖旨交給冷無爲,冷無爲給孫有道一個眼神,孫有道立刻會意,上前將銀票悄悄遞了過去。
“公公不辭辛苦,實在讓我不安啊。”冷無爲感謝道。
太監笑嘻嘻地收下銀子,當時傳旨房一聽說要到天龍省傳旨,各個都爭先恐後,好在自己是順公公的人,順公公(也就是當初的小順子,在王英的關照下,已經是傳旨房的總管)一句話就給了他這個差事,果然是個肥差,這冷巡撫不但是個聰明人連他的手下也是機靈人。
“巡撫大人,順公公託我向您問好呢?”
冷無爲一聽明白了,他是自己人,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去休息,晚上咱們再談。”接着對身邊的衙役道:“你去和我府上的管家說一聲,那紫玉鼻菸壺我也不會用,就送到驛館裡去。”接着對太監笑道:“這玩意我不也不會怎麼使,還是在西楚的時候別人送的,公公如果看的上就拿去玩玩,等回去的時候再幫我帶幾樣東西到宮裡去。出個外差不容易,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送他們點甜頭,大家也高興。”
太監激動道:“勞大人惦記,那咱家先告退了。”說着帶着一大陣子人走了。
隨太監而來的還有一個官員,此前驛站官文倒也提到過,朝廷要派個布政使過來。
冷無爲打量他一下,道:“你就是新來的布政使?”
那官員忙道:“下官正是新來的布政使,儲宏。初來乍到的,請撫臺大人多多指點一二。”來的時候林天遠特意交代,在天龍省什麼都不要亂做主張,一切聽冷無爲的。現在冷無爲和他的一羣官員已經成了朝廷的紅人,得罪不起。
冷無爲點點頭,走到尊席上坐下,其他官員也跟着坐下。儲宏沒有上憲的發話,還不敢坐下。
孫有道對冷無爲笑着點點頭,意思是此人還算聽話,不錯。
冷無爲對儲宏道:“坐下吧。”儲宏在孫有道的下手坐下。
“本官看了下公文,你是林相選來的人才,其實本官也上書多少次準備在我們這自己提一個上來,不過他們的分量還不是很夠,這次你來,我只提醒你一句,雖然你有直折權,但說什麼做什麼都要與孫大人或者是我通通氣,你清楚現在天龍省是官員楷模之省,出不得一點錯,否則林相那裡你可就不好交代了。明白了嗎?”
儲宏忙起身道:“下官明白,一定與孫大人好好配合的。”
孫有道不失時機道:“儲大人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也不要這麼拘束,新政推行的事情想來林相也交代了,這事情你也多上心,雖然地方官辦事不易,但你該說的還是要說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中間有什麼小差池的話,等幫的就幫,如果幫不上的大家再合計合計,一定要把朝廷的事情辦的漂亮,這樣我們也算是對的住官員開模這個稱號。”
孫有道雖然是蕭貴中的人,可有道是不怕官就怕管,與冷無爲這一陣子相處,甚是感覺這上憲是個厲害的角色,就在他左右搖擺的時候,冷無爲被招進京城去辦案,從各方面打探到的消息瞭解這案子棘手的很,可奇怪的是這上憲居然毫髮無損的又回來任職,而且還是在天龍省最危急的時候,可見皇上是很器重他的,從那時起就打定主意跟着他走,何況這上憲的夫人又是楊公的孫女,南線戰場打的又那麼順,怎麼看都比死吊在一棵樹上強,因此對蕭貴中說的話,那是左耳進右耳出,做做樣子。
今天冷無爲這麼一說,讓儲宏以後多跟自己通氣,那說明他已經把自己當成自己的人了。
“下官明白。”儲宏雖然與孫有道都是正三品,但畢竟是初來乍到,不得不委屈一下。
冷無爲看看樣子差不多了,便問孫有道道:“孫大人,損失的摺子送上去了嗎?”
孫有道忙道:“摺子還在我的手上,大人可否看看?”
冷無爲搖搖手道:“看就不必了,儲藩臺是管理一省之民政、財政的,這得讓他過過目,看完後就籤個名送上去吧。既然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爲民分憂的事情大家也都擔待一下。”
孫有道笑了笑,將摺子交給儲宏。
儲宏明白冷無爲的意思,是想給自己一點功勞,說明自己一到任就開始辦差,多少落的好名聲,忙笑着接過,道:“我馬上看完,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冷無爲笑笑站了起來,道:“你們還有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啊?”
別人還沒有張口,儲宏立即道:“皇上有旨意,着巡撫衙門查抄罪犯賀子宣的府邸,下館想領着個差事。”意思很明顯,知道賀子宣是冷無爲的對頭,想巴結,討冷無爲的歡心,儘快融入這個圈子。
冷無爲站起來,拍拍儲宏的肩膀,儲宏頓時感覺自己的身子輕了許多。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還有孫大人這宣傳工作還是要做的,這賀子宣爲什麼會被抄家,要讓百姓們都知道,都瞭解。怎麼說你自己看着辦,我的耳朵邊上可不想聽見有人喊冤的事情,你是管一省司法的,想想吧。”說着就離開了。
孫有道走到儲宏身邊,道:“撫臺大人的意思你可明白了?據說賀子宣府上有不少的古董,珍奇字畫,搜出來後交給巡撫衙門收驗。抄家的聲勢要造大,人手從我衙門調,事情要辦漂亮點。”
儲宏點點頭,他也是個聰明人,巡撫衙門查驗是假,拿去纔是真。
雅園。
冷無爲站在外邊不敢進去,找了門子把許管家找來。
“公主現在怎麼樣了?病情好點了沒有?”
許管家笑笑道:“公主病已經痊癒了,她還時常向夫人問你呢,不過都被夫人搪塞過去了,要不要我去稟報一聲。”
冷無爲點點頭,道:“你先到夫人那裡去探探風,如果公主的心情不好的話,趕快出來,我好溜。”
許管家笑着跑了進去。
花園裡。
現在這季節雅園的花都凋謝了,文靜公主正看着池塘裡邊的鯉魚,靜靜的沒有說話。
“公主,您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病剛好,小心凍着。”侍女拿一件披風爲文靜披上。
文靜很安詳的樣子,什麼話也不說。
侍女突然笑道:“公主您知道嗎?冷無爲現在就在園子外邊,剛纔奴婢經過大廳時,聽許管家說的,看樣子他是在探探風。”
文靜轉過頭來,忽然想起什麼主意來,笑道:“走,咱們現在就去見見這個天龍省巡撫去。”
園子外邊的冷無爲左等右等,這該死的許管家還是不出來,這鬼天氣正轉涼,一個人站在外邊還真是不好受。
“嗒、嗒……”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冷無爲忙跑上去,“公主怎麼樣啊……”話還沒有說完就愣住了,眼前的公主正瞪着他。
“臣參見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冷無爲作揖道。
文靜看着冷無爲,沒有答話。兩人看着有好一會兒,文靜才道:“冷大人,怎麼不進來坐坐啊?”
“公主,臣還行,不知道您的病好了沒有,臣特來探視的。”冷無爲乾脆裝傻。
文靜看着冷無爲,冷冷地道:“冷大人,你讓本宮做了十多天的苦力,你說你打算怎麼辦呢?”
到底還是躲不了,冷無爲“啪”地往地上一跪,道:“臣罪該萬死,不過公主,有道是不知者不爲罪,何況您又沒有亮出身份,所以這……”
“你的意思是責任在本宮了?”文靜大斷了冷無爲的話。
“小臣不敢,小臣知罪……”冷無爲無奈的道,和女人講道理簡直就是白搭。
文靜很喜歡看冷無爲這模樣,象鬥敗的公雞,蔫了。
“不過念在你一心爲社稷,本宮可以放過你,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爲本宮做三件事情,本宮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你先起來吧。”
冷無爲頓時站起來,忙道:“別說是三件就是三百件三千件我也答應。不知道公主說哪三件事情?”
文靜笑了笑,轉過身,道:“本宮現在還沒有想好,等本宮什麼時候想到了再告訴你,但有一樣,如果你不守信用,本宮可什麼事情都可以做的出來,讓你好看。”說着就要離開。
冷無爲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忙道:“公主殿下,宮裡來人了,不知道公主是不是和他們一起走?”
文靜回都沒有回頭,腳步也沒有停下,說道:“這事不用你操心,本宮自有打算。”
冷無爲看着越來越遠的人影,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三件事情好象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這時許管家過來了,笑道:“大人,夫人叫你呢?”
冷無爲一擺手,道:“你轉告一下,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上再回來。”說着就轉身離開。
賀子宣府上。
“………,賀學臺,還不謝恩?”儲宏冷冷地道。
賀子宣跪在地上,雙手舉起,悲聲道:“罪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儲宏手一揮,各衙役全部衝了進去,大肆搜捕起來。
“賀大人,你可真不識時務,居然把摺子參到巡撫大人頭上,你也不想想,也不用腦子,皇上正爲天龍省的洪災煩心的時候,你居然上了那種摺子,我告訴你皇上曾經私底下和林相說了,如果冷大人就是把皇宮拆了而能擋住洪水的話,那也照拆,何況是這裡的一座行轅。私開糧倉那更算不了什麼罪了,說冷大人沒有官體和禮法,你恐怕不知道,就在京城,皇上的眼皮底下,冷大人跑去賭場鬧的是滿城風雨,結果呢?雖然有人蔘冷大人,可皇上只是輕描淡寫地讓他在府思過,並且還派太醫去治療冷大人。大學士劉大人、戶部尚書陳大人還專門交代刑部一聲要嚴辦賭場那幫人。賀大人,冷大人的後臺你是看不見的,現在冷大人哦,不對應該是爵爺,是一等子爵,從三等男爵一下子連升了六級。就是孫大人他也封了一等男爵。”儲宏笑眯眯道。
賀子宣欲哭而無淚,看着自己的家人一個個被攆了出來,自己珍藏的字畫和財產也被查抄出來,真是一招棋錯,死無葬身之地。家裡的小孩子哭着、叫喊着,女人們都抹着眼淚,尤其憋屈的是,以前還在自己職位下的孫有道,自從惟冷無爲命是從後,不但官也升了,連爵位也賞了,真是造化弄人。
“儲大人,我求您幫我轉告撫臺大人,能不能放過我的家人?”
儲宏看看查抄也差不多了,對賀子宣道:“對不起了,你和你的家人我沒有權力過問,再說我初來乍到的可還想表現表現,恕我不能從命了,你和你的家人還是到臬臺衙門享享福吧。”對着衙役大聲喝道:“全部給我帶走!”
當賀子宣和他的家人從府裡走出來的時候,被臬臺衙門鼓惑的老百姓們紛紛朝他們扔東西。什麼泥塊、蔬菜、臭雞蛋等等。
儲宏看着這麼一大堆的東西,笑了笑道:“這一箱子珍奇字畫你們擡到巡撫衙門裡去,不用造冊了,其他的東西都擡到臬臺衙門。”
主簿連忙把帳本里的東西畫掉一部分。
晚上,驛館裡。
這個房間裡只有冷無爲和那太監吳公公兩個人,東西已經送過來了。
“……大人,這事情千真萬缺,咱家聽王總管那裡的人說,楊公已經病倒了,知道這事情的人還不多,大人,您可要注意點。”太監吳公公小心道。
冷無爲眉頭緊鎖,尋思:怪不得皇上會給我加一個兵部侍郎銜,恐怕這二品官的帽子不好戴啊,南邊戰事越順利,皇上肯定會越擔心,到時十三皇爺軍威過盛恐怕就沒有那麼好控制了。
“哦,對了,李相的身體情況怎麼樣?”
吳公公喝一口茶道:“他呀,現在是過氣的人了,據太醫說他熬不過今年了,他的那些黨羽自從李相病倒後就沒有去看望過。他們現在可都是八爺府的座上客了。”
冷無爲點點頭。
吳公公忽然想到什麼,道:“哦,對了,不說我倒忘了,太常寺卿現在已經換上林相的人了。”說着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下。
冷無爲明白了其中的玄奧,皇上不處置童維那是因爲他不想林天遠的勢力過於龐大,希望多一個人能致衡林天遠,而且他還悟到更深一成的原因。
“有勞公公指點,我先告辭了。公公請留步”
吳公公細聲道:“那咱家就不送了,冷大人可走好,啊。”
出了驛館,冷無爲直往臬臺衙門跑。
“孫大人,你立刻派人把五品以上的官員全部找來,咱們又要立功了。”
孫有道晚飯還沒有吃,突然聽冷無爲這麼一說,什麼都不問,立刻傳下指示。
不到半個時辰,中午在場的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各位大人,今天這麼晚了找你們過來,只爲一件事情。你們都清楚我們現在是官員的楷模,但是咱們不能因爲這樣就驕傲,啊,我現在想讓各位再搞一個萬民折,我知道你們的本事,這摺子裡要建議皇上在全國推行新政,各位可都明白了?”冷無爲坐着喝着茶道。
孫有道看衆人還不明白,其實他也不明白,但有一條那是肯定的,只要冷無爲說什麼,自己做什麼,那就對了。
“各位大人,撫臺大人說的這麼明白,你們還不懂嗎?既然是楷模,什麼都要做第一嘛,撫臺大人怎麼說,你們就怎麼做,明白了嗎?”
孫有道怎麼說,大家還有什麼疑問,異口同聲道:“明白!”
這麼多官員裡,只有儲宏是真明白了,內心對冷無爲佩服之極,在來之前,林天遠就有過交代,得想個辦法讓天龍省的官員提出全國實行新政的要求,如今只有他們對於新政說話最有分量。現在自己纔來一天,這撫臺大人見機就這麼快,跟着他絕對沒有錯。
儲宏忙道:“各位同僚,撫臺大人日理萬機,因此這事情呢要儘快辦好,最好能在明天就把萬民折送上京去。”
孫有道點點頭,道:“蕃臺大人都這麼說了,你們快去辦吧。記住一定要注意字跡,可別都一樣,這可是要給皇上看的。”
衆官走後,只有冷無爲、孫有道和儲宏。
“撫臺大人,這賀子宣已經押進臬臺衙門的牢房了,什麼時候審就看孫大人了。”儲宏邀功道。
冷無爲點點頭,起身就離開了。
“儲大人,剛纔撫臺大人說那話什麼意思,我怎麼不明白?”孫有道還沒有想明白。
儲宏現在有了自信,笑道:“孫大人,咱們這上憲可真厲害,一吹風就知道要刮什麼雨。在京城裡,林相對我說起,皇上現在迫切要在全國推行新政,但這事情皇上不好自己提,必須要下面的人提出來,纔好辦。這不,冷大人剛纔向咱們要萬民折就是因爲這原因。見機真快,跟着他絕對吃不了虧。”
孫有道立時明白過來,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冷大人隔了這麼遠,還能揣摩聖意這麼準確,佩服,佩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