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十六年的新年剛過,新野縣的樑家莊裡裡外外就忙碌開,所有的工作重心都圍繞着爲‘春’耕做準備。
現如今的樑家莊已經成爲十二連塢裡最大的一個莊子。
十二連塢已經有六家跟樑家莊形成緊密的聯盟關係,而剩下的幾家雖然團結在馬家堡周圍,但‘私’底下不少跟樑家莊“暗送秋‘波’”。
馬文才成了聖劍堂弟子被馬明遠大肆宣揚,而且故意模糊了外‘門’弟子與內‘門’弟子的區別,這讓馬家堡多多少少挽回些面子。
至於聖劍堂,十二連塢要拜這兩個人所賜,他們的族長開始瞭解到這世間除了君王、世家、軍隊、官吏之外,還有超然於世外的力量的存在,在他們心裡,於是又多了另一份火辣辣的念想。
過年的這段時間,馬家堡的馬明遠,樑家莊的陳四娘都有人送禮,希望能把自家優秀子弟帶入那聖劍堂,哪怕是一個雜役也好。
人情洶涌,一口拒絕那是當頭淋水,陳四娘當然沒有一口回絕,只是委婉說這事很難。
大年初一,樑家塢的族長樑‘春’秋帶領族中優秀子弟親自拜訪,言語中也透‘露’出很強烈的這方面的意圖。
偌大的一個聖劍堂,多幾個兄弟在即是多幾個幫手。
陳四娘說等相公回來再跟他說,回了一些禮打發走了。看得出來,老族長很是不滿意,嘟嘟囔囔地走人了。
陳四娘沒有在意。她在意的是相公沒有回來,這讓四娘心裡多少有些擔心。
過年前相公回來一次,也就呆了三天,說堂內派外出任務,大概需要一個月時間。
相公沒有說“如果順利的話就回來過年……”的話,但陳四娘知道相公卻是想說這話的,只是臨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這是怕自己擔心,相公的事情看起來不好辦,這麼多年,陳四娘對相公已走了解。
相公沒有回來,也有可能是已經回聖劍堂了,陳四娘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也是這次相公回來,‘交’代‘花’問堂‘花’月影的事。
十八修真堂第一美‘女’,陳四娘聽了心裡酸溜溜的,同時心底也驕傲,相公無論到哪裡都是最‘棒’的。
昨夜,陳四娘給相公寫了一封信,不過是“妾身在家盼歸”的甜蜜話語,溫柔如水。陳四娘讓樑亮親自送到南陽的秋水閣。
半個月,相公大概就能收到,及時回信的話也要一個月時間,碰到相公說的閉關就說不定了。
陳四娘要做的只能耐心等待。一個月若是沒回信,陳四娘就打算親自去南陽秋水閣一趟。
其實,一天十二個時辰,四娘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這些,打理好莊子就是讓相公安心。陳四娘也就只有臨入睡撫‘摸’自己肚子時,才偶爾會想起。
有了這個男人,四孃的人生不一樣,所以,她要做樑家莊的諸葛亮,鞠躬盡瘁。
清晨,樑家莊炊煙裊裊。陳四娘在史氏的攙扶下在槐樹林外送別賈思勰一行人。
“二夫人,您身子重,不要送!”賈思勰連忙說道,在樑家莊的這些日子他心情暢快,原本灰白的頭髮居然有部分轉烏黑。
如今通往陳家塢的槐樹林再沒有‘陰’氣森森,樑家莊人又在樹林裡面加種了些果樹,有桃樹、李樹,眼下李‘花’正在開放,雪白的小‘花’層層疊疊,鋪展在猶如山巒起伏的枝頭,給樑家莊外新添了‘豔’麗的‘春’景。
陳四娘微微萬福,道:“先生此次遠去,寄託天下萬民之心,天下若得糧倉,老百姓感謝先生恩德。”
“不敢當,不敢當。”賈思勰連忙說道,拱了拱手,“二夫人,諸位留步,我那兄弟從寨中回來時,還煩二夫人替我問候一聲。”賈思勰所說的兄弟正是秦狼。賈思勰到了樑家莊後才知秦狼也在莊內,只是秦狼一直在樑家寨打理,隔了三個月倆兄弟才見到。
兄弟倆見面那是抱頭痛哭,曾經的難兄難弟千里飄零,終聚在樑家莊,感嘆一番之後,二人對樑家莊也越發有歸屬感。
此次賈思勰前去瓊州島,是聽從梁山安排。
老賈要在樑家莊育種,一年只有兩次機會,所耗時間太長。
老賈正糾結這個問題,梁山恰好回來,告訴他瓊州島種稻可一年三季,有的甚至可以四季,如此自然加快育種進程
老賈大喜,本想立刻前去,因爲樑家莊事太多走不開,直到開‘春’才得了空。
培育高產抗病的優質稻種,天下百姓不再缺糧,再沒有比這個再讓老賈這個農家弟子‘激’動了的,即便是儒家弟子,也知道“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的道理。
老賈走後,樑家莊也不會出現人才缺乏的現象。
樑家莊除了孩童們的學堂之外,還專‘門’開辦了農校,專‘門’晚上給人上課。
樑家莊本就多種田好手,經老賈系統的指導,一個個對農田桑麻的知識突飛猛進,現在大多都能獨當一面。
因事關重大,陳四娘派吳土相陪,並帶上十來個高手一路護衛。
老賈此去少則兩三年,多則十年,陳四娘在槐樹林外一直等他們走得沒影纔回轉身。
下午,天‘色’漸黑,陳家塢派了一個小小廝過來,說新野縣的主簿張大人現下在陳家塢,請二夫人一同過去議事。
不到樑家莊來,而是請自己過去,陳四娘皺了一下眉,這有些古怪。
這些時日,新野縣的王家對樑家莊頻頻有所動作,先是聯合馬家成立新商會與樑家莊對抗,後是屢派官吏下來施壓,提高稅率。
王家與馬家原是對頭,不過陳四娘對他們走在一起一點都不奇怪。
樑家莊異軍突起,隱然要成爲新野第一莊,這顯然是遭妒忌之事。
陳四娘也不懼,樑家莊實力擺在那,幾次那個張主簿恫嚇不成,都只有灰溜溜地回去。
這次又是爲了什麼?陳四娘正沉‘吟’之間,下面小廝躬身道:“主簿大人請二夫人一定到場,有要事相商。”
陳四娘揮了揮手,道:“我會去的。”
陳家塢的小廝出去,陳四娘起身到母親樑楊氏房說了去陳家塢商談的事。
樑楊氏讓陳四娘早去早回,不用跟他們爭執,小心身子
陳四娘點了點頭。
天‘色’好早,陳四娘到墨武兩家別院去坐了坐,問問有什麼需要。
最近墨、武兩家有在山j鬥匯聚的大都市再建別院的打算,這樣一來,兩家的研究中心恐怕就會轉移。
這在後世,就是產業轉移問題,對樑家莊影響甚大,所以陳四娘一定要‘弄’清楚緣由。
陳四娘沒問出什麼來,依然不明自是什麼導致兩家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與大都市比起來,樑家莊的確不是一個理想的場所。
仔細想來,從一開始,兩家都是受相公忽悠過來的,可是後來相公不太願意把他的設計理念‘交’給兩家。
這點陳四娘也贊同,兩家無論攻防設計,都屬武器類,而武器一旦使用,就是戰爭,相公不想沾染上這些因果,陳四娘也是不喜。
這些年,從陳四娘這裡流出的一些設計只是在一些針對生產方面的器械設計,看來他們兩家已經是不滿足了。
在兩家都分別呆了一炷香功夫,陳四娘搞清楚他們兩家初步會在建康與平城兩個都城建別院,之後拜別兩位山長。
樑亮媳‘婦’史氏則一直跟着陳四娘。
陳四娘回到宅院跟母親大人一起用餐,之後回到房中梳妝。
望着銅鏡的自己,陳四娘梳頭髮的動作忽然停在那。
還是那麼年輕,還是那麼漂亮。
這張臉,在陳家塢卻是罪過,好聽一點的說她“紅顏薄命”難聽一些的說她“剋夫掃帚星”。
陳四娘抿了抿嘴,這世間也只有相公才能“震”住她。
梳妝結束,陳四娘再看了看,很滿意,端莊而隱有威嚴
邁步要出房的時候,陳四娘忽然又停住,手捂住‘胸’口,就在蓮足要邁出的剎那,心突地跳了起來。
“日月變,易之道。”陳四娘想起相公這次回來教她的大易手印,手不受控制地就在‘胸’前變幻手勢。
梁山這次回來,閒來無事,就把自己關於大易之道的領悟說給陳四娘聽,大易手印也一併教給她。
因爲梁山知道,自己這個老婆喜歡占卜,而占卜的基礎就是大易之道。
陳四娘學來這大易手印,跟梁山的卻又不一樣。她現在不需要原來那種占卜方式,以龜殼問卜,還需齋戒沐浴等繁瑣過程,直接用手印就可以占卜。
一會,陳四娘緩緩放下手,眉頭緊鎖,去陳家塢居然有兇險。
怎麼回事?
陳四娘立刻改變主意,喚來史氏,讓她打發一個小廝過去,說她今日身體不適,就不過去,主簿大人若有事,吩咐一句就行,樑家莊無不照準。這是樑家莊後退一步。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再派人仔細打聽,兇險到底來自何處,如此纔可以應對。此刻,陳家祠堂正燈火通明。陳虎在下首垂立,主簿張大人坐上首。陳虎心跳很‘亂’,不是因爲這位張大人,即便見縣令王大人陳虎也沒這麼緊張,而是因爲站在張大人旁邊的四位。
這四個人看不出什麼來,黑衣,樣貌極普通,但卻給人很危險的感覺。
張大人介紹是從荊州過來的官差,到底什麼身份卻沒有明說。
“陳虎,陳四娘怎麼還沒過來啊?”張大人問話。
陳虎微微垂下頭,道:“已經去通知了,陳四娘也答應了,再等等。”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蹬蹬跑了過來,在陳虎耳邊低語了幾句,還未等陳虎說話,張大人身後那個黑衣官差長袖一甩,怒道:“什麼?陳四娘不過來啊?”陳虎連忙點頭,道:“她說身體不適。”“藉口,不敢見上差,心中有鬼。”陳虎連忙說道:“陳四娘有孕在身,可能的確是不方便……”還未說完,一道毒蛇般的目光就直‘射’過來,陳虎打了個‘激’靈,立刻閉嘴不說。
“哈哈。”張大人笑了兩聲,道:“既然陳四娘身體不適,我們也就不強求,就此別過。”
陳虎臉上立刻現出焦急之‘色’:“這怎麼可以?張大人還有四位上差,一定要在陳家塢住上一夜。”
“不了,公務繁忙,就此告辭。”說完,張大人再不掩飾臉‘色’,憤憤離席。
陳虎率領諸長老趕緊把這些“凶神”送出,見一行人消失在夕陽中,陳虎長出一口氣。
張大人和四位官差這邊剛走,那邊陳四娘就得到了消息
陳四娘走出院子,夕陽之光猶如金芒遍灑院落,映照着她那日益臃腫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