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籠山金陵學宮,寧賽烏講得正是口沫飛濺的時刻,外頭急匆匆跑來一個原皇家莊園的奴僕,高聲喊道:“揚子江大堤快要保不住了,大家快往高處逃啊”
奴僕喊完轉身就跑,大殿之內引起輕微的騷動。..
趙子云肩膀微微動了動,想着自己孤家寡人一個,而身邊那些弟兄一個機靈着了,想來沒事。在趙子云的兒時記憶中,建康城也曾經到處是水,小孩們還高興地坐在腳盆裡划船。
邱雲龍嘴撇了撇,他在邱府已經是個死人,沒人想着他,因此,他也不用想別人。饒是如此,他還是感覺心裡不是滋味。按照樑先生的話,他邱雲龍算是開悟了,但開悟歸開悟,心性還沒磨礪出來。
小樑友瞪大了眼聽着,對他來說,室外與室內的聲音沒有分別。
許賢與張靜楚兩個有些坐不住了,皺着眉頭屁股在蒲團上扭來扭去。
寧賽烏皺了皺眉頭道:“管外面滔天洪水,咱們說咱們。”說完,寧賽烏咧嘴笑了。他雖然恢復前世純陽期的記憶,但他終歸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過了一會,許賢終於忍不住了,跳起來道:“寧老師,我得走了,孤獨園那邊我不放心。”
許賢跳出來,張靜楚也跟着。
小樑友聽到說起孤獨園也站了起來,一臉緊張。
寧賽烏看着三人,搖了搖頭道:“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你們這心性,怎麼修行”
許賢繃着個臉,給寧賽烏彎腰施禮,然後拉着張靜楚與小樑友奔出了大殿,衝入大雨之中。
這個時候,小長乾地區開始流傳揚子江大堤垮的消息,人們紛紛收拾包袱前往附近的高地。
大堤若是崩塌,洪流經過二十多裡再到小長幹算是進入市區。建康城內市區水網密佈,洪水再多也可以一一分掉,倒是秦淮河暴漲給市民造成更直觀的視覺衝擊。..
消息最早是劉明德這波人當中傳出來的。
劉明德回到建康城內,上了城牆,安排官員各就各位,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洪水。
從大堤上跑下來,把梁山一個人扔在那,劉明德多少覺得慚愧,但站在城牆上俯瞰全城的時候,這點慚愧也就沒有了。劉明德心中甚至點燃一絲的豪情,這裡纔是他的戰場。
大堤應該保不住了,算算時間洪水應該從決口衝了下來,應該能聽到轟隆的聲響以及大地的震動。
但是,劉明德傾耳聽了聽,卻沒有聽到。附近一座角樓裡面倒是傳出燕子輕快的啾鳴聲。燕子媽媽撲棱着翅膀飛出,爲巢中的小燕子外出覓食。
然後就是鴿子,劉明德看到從宮城方向飛出一羣鴿子,猶如鳴哨一般的聲音在空中劃過,劉明德心裡開始想,洪水還來不來
降落在大堤之上的梁山被附近的河工圍住。他們一個個跪倒在泥水當中,臉色激動,高聲呼道:“多謝仙長救命”
洪峰被削了一個頭通過,大堤也漫過不少的水,人卻還站得住。大堤依然在顫抖,但有經驗的河工明白,大堤保住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以爲沒事了嗎繼續填沙土”梁山喝道。
衆人醒覺,連忙起身繼續幹活。
關鍵時刻扛過去,心裡面一鬆,後面依然容易出事。梁山點出這點,衆人立刻明白過來,現在還不到放鬆的時候。
梁山緊盯着江面。
被河工這麼一耽擱,梁山沒有看到那黑衣老婦人。
看情形,這些人並不知道跳出來的黑衣老婦人做了什麼事,大抵是認爲她發瘋了。梁山卻清楚,沒有老婦人的禹步,他一個人扛不住。
老婦人被洪水沖走,可能轉瞬就捲到下游去了,梁山立刻沿着江低空飛行。飛行的同時打上隱身符,免得大堤上的河工大驚小怪。
沒有,神識探入江水之中至少有十米多,但是沒有看到,梁山內心焦急起來。
不多時,這份焦急就像是火一般灼燒起來,梁山並沒有覺察出異樣。老婦人因跳禹步抗洪水而喪命,梁山感到焦急那是合情合理的。
突然,下方有一些河工發出喧譁聲,梁山連忙循聲飛過去。
江面上漂浮着一團黑色,正是老婦人。
“快撈啊”有人高聲呼道。
“夠不着啊。”
河工們七嘴八舌說道。
梁山猶如燕子掠水一般,想一把撈起黑衣老婦人,然而一觸碰到她的身體,梁山一個倒栽蔥就被帶到水裡。
居然是類似無量沙帶給他的感覺:瞬間極重;瞬間極輕。
威力還不止,梁山當初面對無量沙的時候還僅僅是金丹期初階,現在已經是元嬰期中階,依然有這麼強烈的感覺,那威力百倍千倍。
很快,梁山明白並不是無量沙,而是她在吞吐呼吸着什麼,而與此同時,梁山心頭忽然泛起熟悉莫名的感覺。
梁山定睛瞧去,渾身一震,是喬佳宜
真的是喬佳宜
梁山眼眶一下就紅了。
是了,這就是了,當日梁山用大易心印占卜與喬佳宜有關的人時,那些熱鬧的畫面的角落裡,總是會出現一個黑衣老婦人。
梁山心裡忽然有鑽心的疼,從喬佳宜離開牛馬市那天到現在,她都是這個樣子在建康城裡的某個角落裡,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梁山頓時緊緊抱住喬佳宜,他也不想上河堤讓河工們圍觀,兩個人隨波逐流。
不知道過了多久,河道漸闊,四處茫茫,梁山抱緊的喬佳宜不再像無量沙那般瞬間極重,瞬間極輕,而是恢復平靜的呼吸。
梁山雙腳踏浪,把她帶到河堤之上。
梁山並沒有停留,下了河堤,上了一個山丘。山頂綠草盈盈,草尖還掛着盈盈水珠,梁山靜靜地看着喬佳宜。
好在梁山沒有當時就抱着喬佳宜上河堤,在衆目睽睽之下樑山如此深情望着一個奇醜的老婦人,定能引來圍觀無數。
喬佳宜像是做了一場夢,夢到了上古時期洪流在九州肆虐的場景,之後她就看到自己“跳舞”,跳入洪水
我這是怎麼呢
我這是在哪裡
當喬佳宜意識到自己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裡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掙扎。
掙扎的同時睜開雙目,看到卻是一張夢裡幾回回見到的臉,喬佳宜“啊”的叫了一聲,就想喚“相公”,及時忍住。
瘟神說了,你只要向你親近之人自告身份,之前所受之苦白受,瘟疫將再臨大地。
差一點。
“放開我”喬佳宜說道。
自己的聲音是嘶啞的,說不清的難聽,喬佳宜越發堅定了不能相認的信念,雖然她很想在相公的懷抱多呆一會。
必須遠離,片刻都不能耽擱,喬佳宜害怕下一個呼吸她就會忍不住說出來。
喬佳宜拼命忍住,爲了那個不能承受的後果,也爲了相公怎麼會相信一個奇醜的老婦人說她就是昔日秦淮河上的第一美女喬佳宜,這怎麼可能
喬佳宜也不想自欺欺人,增大了一些音量:“放開我”
“佳宜,我的娘子,我終於找到你了。”梁山眼眶忍不住紅了,頭低了下去。
什麼喬佳宜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而更讓喬佳宜無法相信的是,相公的嘴已經觸碰到自己的脣,那乾燥枯裂的脣一時間,喬佳宜又如墜入雲裡霧裡當中。
做夢,一定還是在做夢64dwruu2403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