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珠也不含糊,交代了自己一大早就在門口看到這地契的事情。
看來秦芳是在昨天傍晚,或者是今天一大早的時候把地契夾在了門縫下面的。
或許是怕地契被吹跑,還專門拿了一塊石頭壓在上面。
寧知歡的眉頭從一開始就沒有舒展開來過。
之前,寧家人不是沒有想過給秦芳錢,但是秦芳都沒有收下來過。
有一次寧老太偷偷塞給了阿福,被秦芳發現之後就把錢還了回來,也是這麼壓着。
聽說那晚上,一向視阿福如命根子一般的秦芳,狠狠的打了阿福。
那是第一次下這樣的狠手。
可那一次,秦芳是沒有接受的。
和這一次不同。
她是親手把錢給了秦芳,秦芳自己也收下了。
寧知歡便以爲,只要秦芳接受了,就沒事了。
沒想到,秦芳那句會還回來,這麼快就奏效了。
和這地契綁在一起的還有一張欠條。
因爲這塊地不值五百塊錢。
寧知歡的心情有點凝重。
因爲她考慮的不周全,沒有想到爲什麼一向剛強的秦芳這樣容易就接受了她的錢。
這才讓秦芳把最後的路都給斷掉了。
她現在絲毫沒有幫助了別人的喜悅。
只有把別人孤兒寡母逼上絕路的愧疚感。
她把事情簡單的告訴了陳珠,就讓陳珠去工廠了。
畢竟這件事情和她無關,留不留下來的,都沒什麼大礙。
倒是工廠那邊,需要她去盯着,倒是真的。
陳珠也遲疑了,詢問寧知歡是否需要自己留下來陪着她。
被寧知歡給拒絕了。
無奈,陳珠只好一步三回頭的這麼離開屋子。
寧知歡在門口送她,滿臉輕鬆,似乎一點也沒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
但是陳珠一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內,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下來了。
說不愧疚,那是騙人的。
恨只恨自己考慮的不周全。
寧知歡想了想,還是把事情給寧老太說了。
到底是薑還是老的辣,寧老太聽完這件事情,帶着寧知歡就去了秦芳的家裡。
一路上她也沒說什麼,就算說話也只是安慰她。
“沒事,歡寶,別什麼事情都覺得是自己的錯,你沒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出現了問題,咱們解決問題就好了。”
寧老太說這話的時候,慈愛的抹了抹寧知歡的頭髮,一如她小時候一般。
不禁感嘆,“咱們歡寶啊,現在是大孩子了,再長個頭,奶奶就得踮着腳摸你的頭了。”
寧知歡積鬱的心情好了許多。
像是有一把掃把,把不開心和陰雲全都掃開來。
這讓她整個人放鬆不少。
說話之間,就到了秦芳的屋子。
進屋的時候,秦芳不在,阿福虛弱的躺在牀上,不過人是醒來了,只是說不出話來。
他實在是太餓了,暈倒之前,他也就是因爲一整天沒有吃飯,所以沒力氣,這才落入了冰水裡面泡着了。
他是會鳧水的。
農村小孩沒幾個不會鳧水。
但是架不住那天寒地凍的,他還餓。
“奶奶……姐姐……你們坐。”
阿福的聲音很小,要不是因爲周圍沒什麼雜音,是一定聽不見的。
他掙扎着似乎想要起來和她們兩個人打招呼。
被寧知歡摁在了牀上。
“躺着就好。”寧知歡聲音很輕,很輕。
阿福見到寧知歡愣了愣,臉又飛快的燒了起來。
嚇得寧知歡以爲是又發燒了。
探了探他的額頭,又發現他並不發燒。
真是奇怪。
她不知道的是。
當寧知歡走進的那一刻,阿福滿是黑暗的世界裡就這樣措不及防的照進一束光亮來。
亮堂堂的,他很喜歡。
因爲從未見過這樣明亮的光,家裡晚上是不會點燈的。
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他從小到大,見過最好看的就是自己的母親了。
雖然母親這些年因爲又要帶孩子又要做農活,整個人被生活摧殘的很是憔悴。
但他依然覺得,母親就是天上最美的仙女兒。
直到猛的看到了寧知歡,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死了。
不是說,只有死了上了天上,才能見到仙女兒嗎?
沒坐多久,秦芳手裡提着一個白色的熟料口袋姍姍來遲。
“阿福,阿孃買藥回來了,吃完藥咱們就病好了啊,乖……”
秦芳的話在看到屋子裡的祖孫兩個人的時候戛然而止。
她顯得有些侷促,但又儘量使自己看起來自然。
“寧奶奶,知歡。”她扯出一抹笑容來,“你們怎麼來了?”
寧知歡開門見山,也不廢話,就把地契拿了出來。
“嬸子,這個是你家的地契吧?”
秦芳想要裝傻充愣,企圖矇混過關。
她只是咧開嘴笑的僵硬,“知歡,你說什麼呢?我的地契怎麼可能在你那兒呢。”
寧知歡也不惱,只是說道:“東邊山頭買的那地,真不是嬸子你的嗎?我今天一大早就發現了,還以爲是嬸子你塞的呢。”
秦芳沒什麼撒謊的天分,說起謊話是面紅心跳的,十分不自然。
眼神也在左右閃躲。
就是不看寧知歡。
她心虛的搖頭否認,沒有出聲。
寧知歡也不着急,只是站起身來,隨意的說道:“我還以爲是嬸子你的呢,你早說不是你的,我就交給村長了。走吧奶奶,這不是嬸子的。”
說罷,作勢拉着寧老太就要走。
秦芳的心中在天人交戰。
原本還抱着一點期望,寧知歡只是在哄騙她。
在祖孫兩個人走到了門口的時候,她到底是按耐不住開了口。
“慢着!”
寧知歡停下腳步,轉過身故作不解的看着她。
秦芳深呼吸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緩了好一陣子,這才說道:“這地契……的確是我家的。”
寧知歡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
秦芳不傻。
她把這地契拿給寧家就是爲了還債。
要是他們把地契交給了村長,那就是國家的資產了。
那也不算是她還給寧家的錢了。
寧知歡嘆了口氣,她也不想這樣逼迫秦芳。
可要是不這樣,秦芳打死也不會承認這地契是她的,更不會承認,地契是她放的。
逼不得已,只能用點特殊手段。
好在效果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