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沈諾擡起頭,眼睛一亮,又感動又慚愧地道,“你爲什麼要對我這樣好?我以前對你那樣兇,有好幾次----都把你從客棧門口趕走了----”
“那不是你不記得我了嗎,沒事的呢!我不記仇的,嘿嘿,總之,薛沐靈,歡迎你回來!”許揚青笑笑,拉過她的手,向那邊已經快走出院子的隊伍走去,“我們走吧,以免大家久等!”
“好!”薛沐靈笑一笑,信賴地反手抓住許揚青的手。
“哼,才這麼會功夫,手都牽上了!”見許揚青和薛沐靈手牽着手向這邊走來,拓拔憶很不高興地哼一哼,裝作沒有看見向她打招呼的許揚青,迅速地別過臉去看向別的地方。
“喂,拓拔憶,我叫你,你怎麼不應我啊?”許揚青一掌輕輕拍在她的頭頂,奇怪地問道。
“你又要來教訓我什麼事情了嗎?”還在生剛纔他責備她不應該偷聽薛沐靈和沈墨說話的氣,拓拔憶不情願地扭過頭來,瞥一眼臉上掛着溫婉笑意的薛沐靈,沒好氣地瞪一眼許揚青,“有事情,就快說,我得去前面找拓跋宇去了!”
“哇,你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看一眼拓拔憶板着的臉,許揚青奇怪地問道,“難道是宣前輩不願意替你照看你那盆什麼君子蘭嗎?哎呀,我說拓拔憶,你用你的腦袋想想也該知道,你從山上挖回來的那棵野草,最多也只能算是在草裡面長得稍微好看一點,怎麼會是君子蘭呢?而且還一看就知道它命不久矣,宣前輩那麼忙,怎麼可能替你照看一棵隨處可見的野草!”
“說完了嗎?”瞪着眼睛等許揚青說完了這長長的一番奚落的話,拓拔憶氣得嚥了一口氣,翻個白眼,冷冷地,“說完了的話,我可就走了!”
說着,便真的擡腿就走。
“喂,拓拔憶,你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呢!”許揚青連忙叫住了她,道,“薛沐靈也要和我們一起去燕國,我是想問問你,到了燕王宮,讓你和你一起住在漪瀾殿,可以嗎?”
“這有何難,反正漪瀾殿大着呢!”看一眼臉上溫婉柔順到骨子裡去了似地薛沐靈,拓拔憶勉強點了點頭,又問,“喂,薛沐靈,你真的決定要和我們一起去燕王宮嗎?你不要你的那個假哥哥了嗎?——哎呀,許揚青,你推我幹什麼呀?我又沒有在和你說話!”
“咳咳~~~”看一眼和拓拔憶一起奇怪地看着他的薛沐靈,許揚青訕訕地笑笑,清清嗓子,以轉移話題,“啊,你們看,今天的天好藍啊!拓拔憶,趕明兒我們一起去找個地方放風箏吧?”
“放風箏?好啊!”不明白許揚青爲何突然興致這樣好,不過,拓拔憶眨了眨眼睛,還是很快地答應了,然後又轉過頭來,看着薛沐靈,“喂,薛沐靈,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答應我,好不好?”
“好啊,你說!”薛沐靈眨眨眼睛,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喂,薛沐靈,你在答應別人一件事情之前,怎麼不先問問是件什麼事情啊?萬一別人說得是件你做不到的事情怎麼辦?沈墨什麼都教你,怎麼唯獨沒有教你這做人得長個心眼!”見拓拔憶臉上的笑有些奇怪,許揚青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哦,只是不知拓跋姑娘要與我商量的是何事?諾兒做得到便一定做!”聽許揚青這樣說,薛沐靈便又馬上問道。
“許揚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你以爲我會騙你們家的薛沐靈去做什麼事呀?”拓拔憶不高興地瞪一眼許揚青,懶得再去理會他,不等他解釋什麼,不耐煩地一揚首,將他的話打斷了,扭過頭問薛沐靈,“薛沐靈,反正你也不記得你是薛沐靈的時候的事情了,要不,你乾脆趁此機會把這個名字還給我吧,好不好?——許揚青,你什麼時候得了癆病了嗎?怎麼老是在我說話的時候咳嗽啊?”
那邊的許揚青見她居然提出這樣一個荒唐的提議,想將這些話再重新塞回她的喉嚨裡去,顯然已經不可能了,心裡一急,只好又大聲地咳嗽了起來,一開始是假咳嗽,咳了幾聲之後,便像誘發了什麼似地,倒真的就停不下來了。
“許揚青,你沒事吧?”見他咳嗽地滿臉通紅,捂着胸膛一臉痛苦的樣子,薛沐靈面露擔憂地拍拍他的背。
“呦,許揚青,你裝得還蠻像嘛!——薛沐靈,你不用管他,讓他裝去吧!”狐疑地看一眼咳嗽地一波接一波的許揚青,拓拔憶還是不相信一個好好的人,能說咳嗽就咳嗽地這樣厲害,鄙夷地瞪一眼他痛苦地彎下去的腰,拉起薛沐靈,“薛沐靈,怎樣?你把名字還給我吧,好不好?”
“可是可以,不過,我不是很懂啊!難道,薛沐靈這個名字原本是你的嗎?”薛沐靈奇怪地看一眼一本正經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拓拔憶,然而,畢竟是冰雪聰明之人,略微一沉吟,問道,“莫非,我也不是薛沐靈嗎?”
“咳咳~~~”拓拔憶點點頭,剛要說什麼,那邊的許揚青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痛苦地擡起頭,看着拓拔憶,斷斷續續地說,“拓拔憶,你,你能不能緩一陣子----再說其他的事情?你---就這麼着急嗎?非要---咳咳~~~非要薛沐靈她這樣一頭霧水,到最後什麼都搞不清楚才高興嗎?”
“我----呀!許揚青,原來你不是裝得呀!”一眼看到許揚青咳在手心的血塊,拓拔憶的語氣立刻便軟了下來,焦急地幫着薛沐靈將他扶到旁邊的樹下坐着,“你怎麼還咳出血來了呀!”
“許揚青,你沒事吧?你怎麼也和沈墨一樣,有這咳血的毛病了呀?”薛沐靈也是一臉焦急,掏出袖中的手帕,細心地擦去許揚青嘴角的血跡。
許揚青自己也被那坨指甲蓋大小的血塊嚇了一大跳,不敢相信地將自己的手掌心看了又看,不過,奇怪的是,自從咳出血塊來了,嗓子倒是也不癢了,竟然莫名其妙地就停下沒有咳嗽了。
“咦,什麼情況?”他望着自己手裡的血塊,奇怪地瞪着眼睛。
躲在不遠處一棵高大的橡樹背後的沈墨,靜靜地看着薛沐靈細心地爲許揚青擦拭嘴角,臉上自然流露地那一抹柔情時,心裡忽然生生一疼。這疼痛來得如此猝不及防,以至於肺部甚至在滯後幾秒之後,才爆發出一陣壓抑着的劇烈的喘動。
他的眼前忽然一陣模糊,在這片不知道是因爲眼裡突然蒙上的一層水霧,還是支離破碎的肺部在胸腔中劇烈的震盪所帶來的模糊中,慢慢的出現了那些過往的片段,有關於他這不長不短地一生。
夏日暖暖的午後,當他的父親和母親還是長公主府的轎伕和廚娘時,他和他的妹妹總是喜歡和府中其他的孩子一起在長公主府的後花園那座石橋下玩捉迷藏。那時候,還有一個小女孩也住在長公主府,不過,這個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很安靜,她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後花園的梨花軒裡,從來不來和他們這些人一起玩。
他聽他的母親說,她是桑嬤嬤的女兒,而桑嬤嬤是長公主的貼身嬤嬤,和長公主差不多大的年紀,都是三十幾歲的樣子,可是連府中的大總管連仗都敬她三分,得尊稱她一聲桑姑姑。
“娘,這個桑嬤嬤不是和長公主一樣,從來沒有嫁過人的嗎?她怎麼會有孩子?”第一次聽他母親無意間說起這個總是顯得與府裡其他人與衆不同的小女孩時,他正在柴房幫着他母親磨豆腐,抑制不住好奇心,奇怪地停了下來。
“噓,墨兒,小點聲,咱們公主府雖不比其他的府邸那般耳目衆多,但是也需謹防隔牆有耳!”他的母親一臉緊張地壓低了聲音,斥責了他,然而還是不忍心讓他失望,終於還是抵不住他的苦苦哀求,將她所知道的講了個大概,“這個桑嬤嬤聽說有個相好,這個相好好像在咱們龍國還很有地位,只不過,可能是因爲桑嬤嬤她出生低微,這個很有地位的人不能娶一個當丫鬟的進門,所以後來便把桑嬤嬤又給拋棄了吧,可是,天意啊,桑嬤嬤卻已經懷上他的孩子了!”
“娘,那你知道這個很有地位的人是誰嗎?”他眨眨眼睛,又問。
“誰知道啊,有人說是這個,有人說是那個,其實我猜大概誰也沒有真正見過桑嬤嬤這個相好,因爲他們說得都不對!”說到這裡,他的母親一邊有條不紊地將泡好的黃豆放進磨盤之中,一邊很有節奏地搖動手中的推把,卻忽然沒有再往下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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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宛凝。”他找到梨花軒,她果然在。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緩緩地擡起了頭。璨若星斗的眼睛,眨了眨,淡淡地看着他。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兩個小孩,隔着一座亭子,沉默着對望了良久,桑宛凝終於淡淡地開了口。他驚訝於她語氣裡與年齡明顯不符的老成和平靜。在她這種遙遠地像從天邊投過來的目光的注視下,他竟然有點點的緊張,以至於一時之間將來之前想好的話全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