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從回憶中脫離，他小時候沒發覺皇后的心思，直到蕭璟菡點起舊事，他仔細回想，才發覺了他和蕭靖馳是怎麼走到現在這一步的。
有點汗顏，他似乎是，被皇后當成了激勵蕭靖馳的工具。
就像是懸樑刺股的那根針，或者是他小時候他爸媽誘騙他好好學習答應獎勵給他的模型……反正什麼都行，他就像是吊在驢頭前面的蘋果，催着蕭靖馳這頭驢往前走。
……這麼解釋好像有點奇怪。
不過意思差不多。
當驢終於能吃到蘋果的時候，驢發現自己捨不得吃了。
陸離被自己的想象囧到了。
倒是也能理解。
他那時候聽進去了皇后的話，從此不再致力於當一條鹹魚，而是活躍於後宮中，積極爲蕭靖馳拉幫結派，還擺出了一副曖昧不清的態度，做出了一副隨時可以跳槽、不給蕭靖馳打工的不安分模樣。
就讓很多本來想除掉他的勢力猶豫不決，甚至試着拉攏他。
蕭靖馳就在這種環境下韜光養晦，磨練心性，走到了那個位置上。
陸離不禁小聲感慨道：“怎麼看，我都居功甚偉。”
“……你小聲說什麼呢。”蕭璟菡好笑道，“行了，我都說了，在我面前，你無需拘謹。我弟弟這人什麼性子，你都比我清楚了，我的意見有任何參考性嗎？他讓我的奚兒進宮卻沒有一句解釋，我也正生氣呢。你要是也在生他的氣，那正好，你帶我出去走走吧，我們不理他。”
陸離：“……菡姐姐，你也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蕭璟菡想了想：“你要是這麼說，也沒什麼錯。”
陸離覺得一言難盡。
這麼多年了，蕭璟菡都嫁做人婦了，性格居然還是這麼風風火火。
但是不得不說，這讓他鬱悶的心情好了很多。
雖然蕭靖馳手上還有“黑化值”這個終極boss，但是陸離此時也不想在乎那麼多了，他昂首挺胸，自告奮勇：“我知道京城哪裡好玩！我帶你去。”
等蕭靖馳結束一天工作的時候，面對的，是一羣戰戰兢兢的宮女太監，和人去樓空的寢宮。
蕭靖馳黑了臉。
陸離很久沒有出宮了。
前段時間裡，他先是被傅家父女聯合起來誣陷，又是他自己散播謠言挽救蕭靖馳形象，在外界形象一直很差，本人也沒什麼機會出來。
這次藉着蕭璟菡的東風，他不管不顧，跟着出了宮。
恍若隔世。
有的小販還在原來的地方叫賣，有的商鋪卻已經人去樓空。
陸離憑藉着印象介紹道：“這邊原先是個酒館，現在不知爲何成了這家布行——真可惜，我喜歡這家的酒，老闆人也很好；這個小包子鋪的味道很好，我之前總是去……”
蕭璟菡聽得新鮮：“你還會去這種小鋪子？”
陸離輕咳了一聲，沒說自己路過時觸發了社畜趕着上班時候沿途買早餐的肌肉記憶，只是含糊地說道：“偶爾也需要體察民情嘛。”
他繼續往前走：“那邊酒樓，菡姐姐你嫁去西北的時候還沒有呢。坐在三樓雅間裡可以看到對面花街，燈光好的話，晚上還能看到花魁的活動……”
蕭璟菡似笑非笑：“我爲什麼要看花魁？”
陸離頓了一下：“……作爲一個導遊，我有義務把景點都介紹完畢，遊客去不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蕭璟菡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你經常去？”
“……體察民情。”
蕭璟菡忍不住笑了笑：“行了，不逗你了。我離開這些年，京城變化真大啊。這裡的人、這裡的物，我都不認識了。”
陸離恭敬地說：“菡姐姐和鎮北侯在西北將邊塞保護得好，京城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發展。”
“這話說得我喜歡。”蕭璟菡說，“按理說，我自小在京城長大，這裡才該是我的家。可是在邊塞吃沙子吃多了，再來京城，卻總覺得格格不入，好像哪裡不對一樣……你這麼一說，我就發現了，是處處不對。我出嫁前沒什麼機會出宮，看這偌大的京城不過也就是出嫁時的驚鴻一瞥；出嫁後更是隨夫遠走，與這邊的繁華毫不相干。”
陸離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而且蕭璟菡看起來只是感慨，卻沒有多少惆悵之色，想來也不需要他安慰。
蕭璟菡其人，和古代那些雍容內斂的貴族女子從小就不一樣，她跳脫直爽，思想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離經叛道，曾經讓先皇傷透腦筋。
她如今回京，似乎對過往的人生沒有懷念，只有唏噓。
陸離沒說話，等着蕭璟菡自己緩過來。
蕭璟菡也沒有感慨很久，她迅速調整好了情緒：“帶我去你的府上看看吧。”
“我府上？”陸離驚訝道，“菡姐姐，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我出宮想休息一下，去你那裡不是最方便的嗎？”
陸離一言難盡地帶着蕭璟菡來到自己的住處，蕭璟菡才知道，“不好”在哪裡。
她看着陸離簡陋的前·丞相府，難以置信：“……你之前一直住在這裡？”
“……菡姐姐，你的語氣嫌棄得好像我住在老鼠洞裡一樣。”
“那我換個措辭。”蕭璟菡說，“這裡就是你家？”
陸離無奈：“……兩種措辭有什麼區別嗎？”
蕭璟菡停了一下：“好像是沒有。”
陸離：“你還要進去嗎？”
“當然了。來都來了。”
陸離敲了敲大門。
管事探了個頭出來，見是陸離先是鬆了口氣，隨後萬分驚喜：“老爺，您回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了大門：“這段時間天天有不三不四的人來砸門敲門，守門的受不了就跑了，老爺心善，之前也沒拿他們的賣身契，讓他們鑽了這麼個空子……阿強也走了，現在府上只剩下我和阿童，還在這裡等着老爺呢。”
陸離“咳咳”了兩聲，示意管事收斂一點，別把他老底都掀了。
但是管事沒明白，他老眼昏花，看見背後的蕭璟菡時喜出望外：“老爺，這位是夫人嗎？太好了！我們母貓都不見一隻的府邸，終於見着女主人了！”
陸離：“……”
別罵了別罵了，老臉都丟完了。
蕭璟菡忍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