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侯府迎來一對父子,正是楊彪和楊修。他們帶着禮物,一條皮鞭,而且還是許都大牢的那一條。鞭梢兒泛着紅色,給人印象極爲深刻。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謝七刀以爲對方報私仇。圓眼瞪得如銅鈴,手握七環大刀嘩啦啦響。
彪哥父子不以爲意,站在前廳裡等。沒有預約,直接登門拜訪,只能是這待遇。見或不見,看主人心情。
魏王聽到稟告,急匆匆地來到前院,邊行禮邊吩咐備酒席款待。接過禮物,他哈哈大笑,打趣道:
“文先兄,果然誠意滿滿。”
“無忌,七鞭成詩,當世佳作。吾身還算康健,多挨幾鞭亦受得,特來求教。”
彪哥挺幽默,開得起玩笑,他用手一指身後的楊修,
“犬子楊修,日後還望無忌多多教誨。”
“修拜見將軍。”
楊修急忙恭身施禮。他比魏王還大幾歲,但人家稱老父親爲兄,立馬差了一輩兒,禮節上不敢造次。
關鍵還是老爹被打,族人們覺得被羞辱,氣憤填膺,就要跑到魏侯府鬧事。他一下子悟透,生生攔住,並告知家人父親即將回歸。
衆人自是不信,在他勸說下,勉強壓住心中怒火,等待觀望。事實證明,有的人就是比一般人聰明。
彪哥回到家,換身衣服,帶着楊修來致謝。他這個兒子,從小看到大,真沒幾人比得過。
楊修,字德祖,儀表堂堂,氣宇非凡。白淨面龐,從容端莊,眼神中流露着智慧之光。自幼恭謹好讀,博學多才,腹有詩書氣自華。
當真是個人物,可惜錯付了人。魏王認認真真仔細打量一番,或許可以嘗試改變命運,思考了好一會兒,回禮道:
“德祖兄,聰明絕頂,當爲後世典範。”
這評價太高,這稱呼更不對,整得楊修臉通紅。有老爹在,又不敢亂回話。
彪哥倒是灑脫,哈哈大笑起來,隨後假裝嚴肅地說道:
“德祖,無忌對汝頗爲看重。吾不在時,汝可與將軍平輩相交。有無忌指教汝之一二,受用無窮矣。”
“豈敢豈敢,裡面請。”
魏王忙將二人讓入席中,酒菜呈上,開懷暢飲。彪哥風趣有度,他則詼諧有趣,可苦了楊修一人,放不開手腳,張不開脣舌。
喝到最後,彪哥舉杯相敬,爲兒子鋪路,
“無忌,犬子略有小才,可堪一用。府上若有些雜事,可令其代爲處理。”
正愁人手不足,居然就把楊修送上門來,他立刻滿口答應,
“吾若有德祖相助,自然樂得逍遙自在。現今正築衛城,事務瑣碎,其若不嫌棄,可協助打理一二。”
一頓酒下來,楊修加入了人才梯隊。初出茅廬,很興奮,他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報到上班,直接被派去衛星城駐點。
午後,又有人陌拜上門,求收留。滿寵站在前廳中,內心忐忑,面色不驚。以他的身份,真心夠不着。
名字耳熟,魏王似乎在史書上見過,印象不深。但能上典藉的肯定是個人物,必須得見。
到了前廳他才發現,原來前兩日才見過面,正是那個主審官員。當時捉急,沒來得及打聽詳細,但是絕不會忘記。
識英雄,敬英雄,吩咐擺宴。他主動自報名諱,客氣異常。滿寵有些受寵若驚,急忙施禮,
“滿寵,字伯寧,拜見將軍。”
“伯寧兄,汝與我也算不打不相識。
前日氣盛,勿怪勿怪,且小酌兩杯,以表歉意。”
“將軍果然非同凡響,寵此番冒然前來,還望多多包涵。”
“伯寧兄見外,稱我無忌即可,請。”
真沒把他當外人,可滿寵哪裡敢,不過心卻已振奮,朗聲道:
“將軍請。”
二人攜手入席,開始宴飲。起初三杯酒,場面話,加深瞭解。再往後,滿寵發覺魏王誠心待人,就不再那麼拘謹。
又飲了幾杯,思量再三,他決定如實告知,舉杯相敬,
“將軍有所不知,吾昨日掛印去職,如今已是閒身。”
好好的都城長官不當,說辭就辭,現在又不流行下海,這貨真有個性。任何時代都有不俗的存在,放下酒杯,魏王不禁問道:
“天下那麼大,莫非伯寧想四處看看?”
喝到一半的老酒噴岀,滿寵哭笑不得,這主兒喜歡開涮麼,有點意思。但他是正經人,無言以對。
看架勢,滿寵腦回路不驚奇,正常人一個。照顧下他的情緒,魏王只得再次詢問:
“莫非司空?”
“非也,吾一人之決斷。”
“許都縣令亦是要職,焉何請辭?”
“吾自詡公正守法,廉潔奉公,奈何如今多蠅營狗苟之輩。縱使身居高位之人愛惜聲譽,然其僕屬亦多作奸犯科。法治不彰,吾心甚痛。”
原來漢代也有憤青,一怒之下裸辭,看不慣就不幹。不只是嘴上說,還付諸實際行動,比網絡噴子們強多了。
心生敬佩,大致猜到他已有決擇,魏王關切地問道:
“不知伯寧接下來作何打算?”
滿寵站起身,慷慨激昂,
“吾聞將軍之名,起於微末,揚於四海。前日又見識將軍之智,深爲震撼。時值亂世,當求明主。故此掛印,特來相投,望將軍收留。”
跑一趟大牢,挨鞭子的交好送兒子,遞鞭子的來投奔,簡直不要太意外。這貨真果決,一面之緣,就敢賭上人生,真不是一般人。
一時感慨良多,他反覆思量着。見沒有下文,滿寵單膝跪地,發誓效忠,
“將軍,寵不才,願一生相隨,有死無生。”
真是敢賭敢拼,魏王連忙扶起他,非常開心地收下。又多了一個人才,酒是越喝越香,越喝越美。
滿寵也是一個急性子,第二天一大早來報到上班,同樣被打發去衛星城駐點。
錢到位,啥事都好乾,衛星城施工現場熱火朝天。楊修和滿寵都是幹才,一個負責報表,一個負責監工,上手特別快。
連續兩天沒睡懶覺,魏王竟有些不習慣。補覺補到太陽高高掛,斜躺在牀上,守株待兔。
躺到日頭偏西,沒一個人登門拜訪,真是白日做夢。
小迷妹見君郎意興闌珊,安排了一場舞蹈表演,府中歌舞伎居然已像模像樣,有點看頭。
但古代娛樂節目太少,沒電,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他在庭院中仰望星空,深度無聊中。
羅氏陪了一會兒,倦了,上樓歇息。李文君寸步不離,靜心守候。
夜,寂靜無聲。人,沉默不語。心,靜如止水。
無聊到什麼都不願去想,不願去做,只是靜靜地待着,就那麼待着。有人陪,孤獨卻吞噬了星空。
夜未央,夜微涼,夜難抗。小迷妹柔聲相勸,
“君郎,夜深矣,洗洗睡罷。”
“汝先去睡罷,莫着了涼。”
“君郎不睡,奴家安能入眠。若有心事,說與奴家聽罷。”
魏王停頓半晌,此世間,可向誰傾訴。扭頭望向那柔情似水的眼眸,清澈,俏麗,專注。
一個青蔥少女,又怎麼忍心讓她承受歷史的厚重。摸了摸她的頭,攬住她的肩,月下漫步。難以忍受的孤獨,無法言喻,只能尋求另一種溫柔。
走着走着,他突然有了惡趣味,故意問:
“夫子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文君,汝可知爲何?”
李文君眨着眼睛,想了好一會兒,天真地回道:
“女子善妒,小人善變?”
魏王伸手入她懷中摸索了一番,似有所悟,調笑道:
“先前吾亦不知,如今已知矣。”
君郎經常性不正經,她早已見怪不怪,悠悠一嘆,
“哎,奴家亦不知爲何如此。知君郎所好,常自憂愁。”
小迷妹被他玩壞了,沒有了嬌羞和扭捏,多了些婦人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