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路漫漫,霧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樣分別兩樣情,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當心夜半北風寒,一路多保重。冰@火!中文”
“送戰友,踏征程,任重道遠多艱辛,灑下一路駝鈴聲,山疊嶂,水縱橫,頂風逆水雄心在,不負人民養育情,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待到春風傳佳訊,我們再相逢。”
“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待到春風傳佳訊,我們再相逢。”
……
夜半時分,清晰地舌哨聲傳入耳中,一遍又一遍,林芳起身穿衣,董慧欣聽到動靜,嗔她:“你這孩子咋這麼拗呢,外面下雪正冷着呢,你就在尿盆裡解決吧,別出去啦。”
林芳手下動作沒停,給老媽解釋:“媽,我不是上廁所,我是不放心陳董,出去看看。”
“陳董晚上呆的地方不固定,今晚又闖了禍,不定躲在哪呢,這大半夜的,你找得到她?”
“找得到,就是我找不到,不是還有黑皮呢嗎。”
重生以來,不僅眼可夜視,耳朵也比往常靈敏許多,老媽沒有聽到舌哨聲,林芳卻聽着如在耳邊,陳董最喜歡吹的就是《駝鈴》,無關乎歌詞,而是喜歡它的曲調,悲傷而豪壯。
穿好衣服下了炕,林芳到擱在外間的大衣櫃裡翻衣服,找出上週閻萍給她改好的絨衣,陳董跟她身量差不多,這絨衣陳董也能穿。貼身穿着比較暖和。
取下牆上掛着的軍用水壺,回裡間從保溫壺往裡灌了一壺熱水。掛到脖子上,又拿起幾個放在爐圈邊上熱乎乎的紅薯,用手絹包起,將水壺掛在脖子上,紅薯揣進懷裡。林芳穿上大衣,輕手輕腳開門。
“芳,等等,把薄被帶着吧。”
“爸,你醒了呀。”
林源民沒說別的,從衣櫃裡翻出林勇退伍時帶回來的薄被,出屋將薄被綁在黑皮背上。綁好後,黑皮很乖巧的站在跟出來的林芳身側。自小它不但是林芳的玩伴,也是林芳的馱物工具,所以它已經習慣了,只要主人往它身上綁東西,必是林芳要出門。
林勇當兵時是武警,隨時準備出任務,爲方便起見,有些生活用品是特製的。這條薄被輕軟而暖和。林芳很是喜歡,自林勇退伍時拿回薄被,便一直被林芳據爲己有。分家時林勇將薄被送給了林芳,爲此閻萍還鬧過一番。
幾年來,林源民和董慧欣已經習慣了女兒和陳董的夜間相伴。
陳董白天就像主動攻擊的刺蝟一樣,隨時準備着刺向傷害她的人,只有夜深人靜時,才停下來舔舐自己的傷口。而這個時候,也只有林芳可以靠近她。
雪並不太大,從天黑時到現在,地上也只是鋪了薄薄的一層,不過夜色因爲這一層薄雪,倒也顯得不那麼黑了。
循着舌哨聲,林芳向遠離村子的廢棄墳場而去,聽村裡人講,這個墳場曾屬於一個大家族,不知什麼原因,這個家族的人一個接着一個死去,倖存的人也搬離村子,不知所蹤,諾大的墳場無人打理,數年下來已是破敗不堪。
快靠近墳場時,舌哨聲戛然而止,林芳喊了一聲“是我”,舌哨聲重新響起。
陳董窩在看墳人曾經住的斗室裡,雙手抱膝蹲坐在炕沿,身子一動不動,只是重複吹着那首《駝鈴》。
門板和窗框不知何時被人拆了去,黑黢黢的兩個大洞直接對着破炕,由於年久失修,牆上也已經有了大大小小的洞,如果天上有星星的話,連屋子都不用出,直接就可以在屋內看星星,而此時炕前的地上,有着一小片雪。
先將絨衣圍在陳董脖子上,再從黑皮身上解下薄被,林芳將被子緊緊圍住陳董,自始至終,陳董都沒有動彈一下,她的身子已經凍僵了。
黑皮跳上炕,貼着陳董身子臥在她身後,半圈住陳董,剛好將陳董的腰身圍住。這事它也常幹,所以不用林芳吩咐,它就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從懷裡掏出水壺,林芳將壺身靠近陳董的臉部,卻也不敢挨住,已經凍僵了的人,要讓她慢慢暖和起來,若是太猛,反而會傷害到身體。
感覺差不多了,林芳這才擰開壺蓋,壺嘴湊近陳董的嘴,命令:“吐哨,喝水。”
一個小巧的東西從陳董嘴裡滑出,落在被子的褶皺裡。
小心的喂着陳董喝水,直到陳董輕微的搖頭,林芳才擰住壺蓋,將水壺塞進被子內陳董的懷裡,此時水壺還熱着,可以當暖壺用。
又從懷裡掏出烤紅薯,林芳解開手絹拿出一個,剩下的重新包住塞進陳董懷裡。
這回不用林芳吭聲,紅薯湊近嘴巴的時候,陳董就自動張開了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拿烤紅薯的時候,林芳專挑細長且個兒又不大的那種,吃起來不費勁。
喂完一個紅薯,林芳從被子裡掏出水壺,又喂陳董喝了幾口水,重新塞回水壺,她便不再餵食,也不說話,只是小心找到舌哨,摸索着塞進陳董的口袋,然後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陳董面前,等着陳董緩過勁來。
過了一會兒,沙啞的聲音從陳董嘴裡吐出:“我還以爲今晚能做個冰雕造型呢。”
林芳憤然道:“哼,還會開玩笑,看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這次把事情鬧大了,你打算咋辦。”這傢伙生生的將自己大姐的手給剁了下來,這會兒她大姐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陳董緩緩道:“還好我反應快,要不剁下來的就是我的腦袋。”
林芳愕然:“怎麼鬧成這樣。”
陳董今年十五歲,她的五個姐姐按順序一個比一個大兩歲,也就是說。她的大姐今年二十五歲,在農村裡已經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雖然平時脾氣古怪,沒有親情意識,可她也不蠢,不至於姊妹相殘給自己招禍呀。
“還不是錢鬧的,人生在世。只要跟錢沾邊,沒有不會發生的事情。”這是從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嘴裡吐出來的話。
漸漸緩過來的陳董,開始敘述此次事件的原委。
離易平村三裡多遠的地方有一條東西走向的大河,河壩東側的土壤,長着一種罕見的植物,它的莖葉無甚特別,打眼一看就是一種野草,而且很難跟其他野草區別開來。罕見之處,是這種植物的根部,疙疙瘩瘩似豆類植物的根瘤。
說來也怪,這種植物似認準了大壩一般,河兩邊的土地肥沃它不長,偏偏只落戶於大壩東側那個斜坡,其他的地方它看不上眼。
據說這種根瘤是名貴藥材,能治疑難雜症。至於到底能治什麼病,村民們並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這種藥材貴得離譜。一兩這種藥材就能換臺電視機,所以很多人冒着被抓的危險,偷偷去挖,多年下來,大壩已經被挖得千瘡百孔岌岌可危,藥材也幾乎挖不到了。
陳董要養活自己。還要上學,也冒着危險加入挖根瘤的橫列,可縱使她再狠再滑溜,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有幾次曾被逮到,由於她年齡太小,公安局也拿她沒辦法,只有沒收藥材後教育一通又放了出來。
幾番下來,陳董被一位藥商盯上,跟她協商好,要是她挖到根瘤,這位藥商會以比別人高兩成的價錢收購,但有個條件,她的藥材再不準賣給別人,否則要陳董以五倍的價錢賠償。
陳董這次回來,就是到了該交貨的時候,每次她交了貨,藥商都是給的她上次藥材的錢,下一回交貨的時候再給這次的錢。她其實每週都回來,不過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大壩,貓在不遠處的角落裡,等天黑了偷偷去挖根瘤。
說到這裡,陳董自嘲的笑笑,對林芳說:“你不是老問我好好的怎麼會游泳的麼?我也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怕你和林爸林媽擔心,有很多次我都滑到了河裡,可又不敢叫喊,我怕好不容易挖到的根瘤又被沒收,只有自己想辦法,次數多了,竟然學會了游泳。”
林芳流着淚罵她:“虧你還笑得出來,沒淹死是你命大。”
“呵呵,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我這種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死呢。”
調侃了一句,林芳冷着臉不理會她,陳董接着說她的事。
本來她跟藥商約好,交貨就在現在所處的墳場,可這次不知藥商怎麼回事,早早的把錢送到了她家,剛好她騎車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藥商,聽藥商說起,陳董急急忙忙騎車往回趕,不管那藥商把錢給了他爸媽還是姐姐,要是她不力爭的話,將一分錢都得不到。
回到家自然是一番爭吵撕扯,後來,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的大姐竟然會拿起菜刀瘋了般砍向她。
開始陳董只是躲避,誰知後來其他幾個姐姐也幫着大姐,分明就是想置她於死地,她這才發了狠,奪過菜刀剁掉了大姐的手。
陳董才十五歲,她的五個姐姐各個如狼似虎,她是怎樣逃得性命出來,陳董說的很輕鬆,期間過程林芳想都不敢想。
靜默了片刻,林芳問陳董:“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陳董沒有回答,轉而道:“給我點支菸。”
沒有像以往那樣聽到陳董抽菸就呵斥,林芳從陳董懷裡掏出煙盒還有火柴,抽出一支菸塞進陳董嘴裡,劃亮火柴給陳董點着,然後靜靜的等着陳董說話。
抽到只剩個菸屁股的時候,林芳從陳董的嘴裡將煙抽出扔到地上踩滅,繼續等待陳董答覆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