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就是讓你娘趕緊和你爹和離了!可你娘認死理,怎麼都不肯跟我回去!”說到此處,陶慶年的神色還是有些憤憤不平,“不是舅舅不管你們娘倆,實在是你那娘認了死理,你也是夏家的人,舅舅再怎麼說,也都是旁姓。如今見你這樣,早知道當初就該把你接過來了!大丫頭啊,吃了不少苦吧。跟舅舅回家吧,這當鋪可不是你一個小丫頭去的地方啊。”
陶慶年見夏君妍還是傻愣愣的,心道這丫頭以前就安靜,如今遭逢大變整個人更是變得如木頭一樣了。哎……
“你爹孃都去了,一個丫頭住在村裡也不方便。去舅舅家住吧,趁着天還早,舅舅陪你回村清幾件衣裳,要是沒有,舅舅讓你舅媽給你做幾件新的!”
眼見着陶慶年就要帶她離開當鋪,夏君妍連忙道:“我現在鎮上找了事做,能養活自己,不勞舅舅費心了。”說完,轉身便跑了。
陶慶年喊了幾聲不應,只得無奈的嘆氣。
當初妹妹的堅持實在是令他寒了心,可最後妹妹卻因爲那夏家的敗家子喪了命。陶慶年是恨死了夏爹,順帶的也對夏君妍不甚在意。只是今天偶然遇見,見這小丫頭獨自一人在街上游蕩,好歹她身上也留着妹妹的血,跟自己也是連着親。到底還是個大丫頭,總不能放任不管啊。
夏君妍跑得一頭大汗,直到確定了陶慶年沒有追過來,這才稍稍停下腳步,靠着牆緩口氣。不遠處走來一個揹着藏青包袱的中年胖子,長得跟個彌勒佛一樣,一開口,兩個眼睛頓時笑成了一條縫:“小姑娘,你知道聚福樓怎麼走嗎?”
夏君妍打量了一下他:“您要去吃飯嗎?”
“我是來當廚子的,你瞧我連菜刀都帶着了。”中年男子說着,拍了拍包袱,夏君妍一聽菜刀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那人笑道,“小姑娘莫怕,那聚福樓往那邊走?”
萬一這人是個壞人,她帶他去豈不是壞事了?夏君妍正猶豫着,突然聽到孫掌櫃的聲音。
“哎呀!老薑啊,可把你給盼來了!我不是三個月前就給你寫信了嗎,你咋纔來哩!”
老薑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笑呵呵道:“這走水路雖快但乘船沒甚意思,我便是打旱路來的,這才耽誤了些日子。”又指着夏君妍道,“這丫頭可是謹慎,一聽我帶了菜刀,硬是不吐露一句了,不錯,不錯!”
孫掌櫃道:“夏姑娘,這是老薑,咱們的新大廚。手藝那可是不得了,我是花了重金才把他給請來的。”
夏君妍不好意思的行了禮。
老薑也沒介意,直接道:“我的竈臺呢?”
“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急性子,走,早就跟你準備好了。”
夏君妍默默站在一旁,心道這二人應該是舊相識了。早三個月就寫信請大廚,看來就算沒有自己這一出,孫掌櫃也要辭退李廚子。
老薑的來到讓竈房裡着實熱鬧了一陣,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圍過來瞧熱鬧。就聽到一陣飛快的“咚咚”聲,一盤子土豆絲根根分明,粗細一致。
這就是刀工啊!
夏君妍看的目瞪口呆,這手藝她練到下輩子也練不出來吧!
接着又拿出了一塊豆腐,這也是非常考驗刀工的食材。不多時,一道什錦豆腐羹便做好了。雖未入口,但用香菇冬筍熬出來的鮮湯的香味已經讓人忍不住的咽口水了!
“姜叔,這豆腐的味道真是絕了!我這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豆腐!”一旁的夥計已經完全服氣了。
老薑洗了洗手,回道:“也沒甚,這些都是南邊那些人常吃的,那邊的吃食講究個精緻。但說到味道,還是咱們這地界的夠勁兒!”
從剛來到完全確立了自己在聚福樓首席大廚地位,老薑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
這纔是靠真本事吃飯的人啊!夏君妍默默讚歎着,孫掌櫃這一次可真請來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不多時,便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樓裡真正的忙了起來。夏君妍主要還是做自己的那兩道特色菜,老薑見着新奇,不由走過了瞧了幾眼。
見孫掌櫃並不反對,夏君妍心道估計以後便是由姜叔來做這兩道招牌菜了。
“丫頭刀工還得練練。”老薑指點了幾下,“做菜講究色香味,你這香和味都有了,就是賣相差了點,以後沒事兒拿根蘿蔔練一下。”
夏君妍汗顏,她這兩道菜已經做得非常熟練了,沒想到在專業人士眼裡還是不過關啊。
老薑對待自己的工作非常認真,一來就扎進了竈房,也沒和孫掌櫃敘舊。夏君妍感覺他是個實幹家。老薑還有一個特點,每一道從鍋裡起來的菜,他都會單獨挑起一點放在碟子裡嘗一下,只有他點頭了,這菜才能送出去。
夏君妍看着不遠處認真品菜的老薑,突然覺得他長這麼胖不是沒有原因的,敬業啊!
李大廚走後的影響,在老薑來了這半天裡,幾乎被全部抵消了。上到廚子下到夥計,大家對這位新大廚都十分服氣。
過了幾日,夏君妍算着上次做的大醬已經好了,打算回村將其運來。正出門,見孫澤抱着一摞書回來了。
“這麼用功啊。”夏君妍感嘆道,“掌櫃說,你在準備今年的秋試?”
孫澤點了點頭。因叔父的那番話,讓他這段時日一直都在思考,也儘量避免和夏君妍獨處。如今姜叔來了,他正好將竈房的事交給姜叔,自己認真看書,這也是叔父所希望的。
“我……”孫澤有些沉默,半響後,回道,“我肯定會考上的!”
“恩,我相信你!”夏君妍隱約知道現在這個時代中舉人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孫澤這麼年輕就把秀才考上了,可見是極有學問的一人。
孫澤聽着心中一暖,正要說什麼,卻見孫掌櫃從前院走過來,無奈的止住了腳步,低聲道:“我去看書了。”
夏君妍只當他是想放鬆一下,結果被孫掌櫃抓了個正着,並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到了雙河村,剛入村子口,就瞧見長生和一羣小孩子在放牛。
“夏家姐姐!”長生揮了揮手,嚷道:“我姐姐這幾天老唸叨你呢,你要是還不回來,她就準備去鎮子上找你了。”
“知道啦!”夏君妍大聲回道。爲了方便運送,她特地將醬缸從山上搬到了安大娘家裡,免得因山路不好走把醬缸給砸碎了。
安大叔和大娘都去地裡幹活了,家裡只有小玉一個。見到夏君妍回來,她立刻拍了拍胸,趕緊將夏君妍拉到屋子裡:“這幾天都快把我嚇死了。之前來了好多個捕快,說劉五被充軍了!鎮子也不讓人進去,鎮門口都被封了,你沒事吧?”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夏君妍簡單說了一下關於劉五的事情。
小玉聽後頓時拍手:“活該!這種人就該下地獄拔舌頭!”說着,突然想起一事,“你回來的時間可不巧,昨天你舅舅來了。”
“我舅舅?”夏君妍頓時警覺起來,“他來作甚?”
“你莫急,我瞧他沒甚惡意,就是來打聽你這段日子過得如何。當時你家沒人,他便來問我娘你在哪裡。”
“那你們可說了?”夏君妍緊張道。
小玉橫了她一眼:“我和我娘像是那些長舌婦嗎?”
夏君妍自知失言,趕緊賠笑道:“好小玉,你最好了,手巧心善嘴又甜,趕緊告訴我吧,我舅舅來到底是要做什麼?”
小玉挨不住這夏君妍這水磨功夫,舉手求饒:“行行行,別推我了,我說我說!你舅舅看樣子是想將你接到他家去,他看見你那屋子連門都是壞的,心疼的不行。他說自己在鎮子上遇見你了,結果沒說兩句你就跑了,向我娘打聽你到底在鎮上做什麼呢。雖然我娘沒說,但你在聚福樓幫廚的事也不難打聽,他遲早會知道的。”
“我舅舅……”夏君妍不由蹙着眉,“小玉,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
小玉撓撓頭,回道:“以前你娘在的時候,倒是見他來過幾次,每次來都拎了好些東西。後來就沒怎麼看見了。”
“是我爹賭錢後,他就沒有來過了吧。”夏君妍試探問道。
小玉點點頭。
這麼看來,陶慶年似乎不壞。
畢竟賭這玩意兒,一旦沾上了,大多數人都會對他敬而遠之。
“阿夏,聽你舅舅的意思,他是挺想把你接到他那裡去的。當初他對你不聞不問,主要還是因爲你爹的事實在是太令人寒心。”小玉沒好意思直接說,陶慶年看見夏君妍就會想到夏爹把錢輸光了害的自己妹妹病死,所以對夏君妍是恨屋及烏。
“我現在過得挺好的,那屋子……我會找個時間來修的!”夏君妍一點也不想和別人住在一起。如果這個便宜舅舅真的不壞,當做普通親戚走走也不是壞事。但住在別人家裡,肯定會生出許多麻煩,還是距離產生美較好。
“也罷,反正你自己也有主意。”小玉起了身,說到正事,“那幾罈子的醬已經釀好了。正好你也回來了,明日我們一起送到孫掌櫃那裡。”
“我回來就是爲這事的!”夏君妍簡單說了一下聚福樓現在的情況,“……所以我覺得,可能下個月我就不好繼續待在哪裡了。”
“那可怎麼辦!”小玉知道夏君妍的收入幾乎全部都是靠着聚福樓,“要不,乾脆你就去你舅舅家住一段時日?”
夏君妍道:“我打算買塊地!”
“啊?”小玉一愣,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