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園先生和他的下人們都只覺得脖子後面冒冷風,好像大刀已經抵在了他們的頸下,眼見着,他們就要人頭落地了!
卻在這時,尤竺郎中把手中的絲線一拋,略有慍怒地站起身來,“遨太子殿下,您這是在拿小可開玩笑的吧?小可雖然不才,但行醫多年,也算得上是一名熟手了,可是您今日竟用一名來了葵水的小姐試探在下的醫術,這簡直是對您和對在下都極其的不尊重!主人,這位小姐根本就沒病,所以在下治不了!”
他說着,竟惱火萬分地拂袖而去了。
“呃?這個……”
陋園先生本來心還在懸着呢,聽了尤竺郎中的話,一時間就愣怔在那裡?
這是個什麼狀況?
遨太子的太子妃來葵水了,而遨太子卻抱着她滿世界招搖說什麼她得了出血症了?
這個事件似乎很有點烏龍啊!?
什……什麼?小七七來葵水了?
這句話,直接就讓閆千傲的腦子裡短路了,他甚至連那郎中對他的不恭都忘記了計較,只是下意識地看看阮朱琪的下身,似乎出血症不應該只是在下身,而她上身一點血跡都沒有……
他再看看自己的白衣,上面斑斑點點的竟都是小七七的葵水?
這個……是真的?
他一瞬間就恍惚遭雷擊了似的呆滯在那裡。
蒼歌和丹青也都傻呆呆地站在那裡。
足足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又一起將目光看向了閆千傲,而這會兒不但她們就是陋園先生,以及陋園居里全體的下人們也都在齊刷刷地注視着閆千傲。
“遨太子殿下,這個……這個事兒……”
陋園先生心頭揚起幾百個疑惑,但最後都總結爲一個,他太想問閆千傲了,您這會兒怎麼說?還要說您的太子妃是因爲服用了金邊白狐的滴血丸而得了出血症嗎?
喵嗚!
一個白白的小球,一下子滾了過來,滾到閆千傲跟前,然後用兩隻爪子站住了,擡起另外的兩隻前爪,衝着他就是一通的嗷嗷叫,叫到最後,竟眼圈含淚,恍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一直小爪子直直地指着閆千傲,那意思,你冤枉了我,還想一笑而過……
如此,一人,是陋園先生,一動物,是金邊白狐,他們都在凝望着閆千傲,等待着他的回覆。
“哎呀,我……怎麼在這裡?”
正在尷尬之際,阮朱琪醒來了。
她擡頭看看閆千傲,再看看陋園先生,還有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這諸多的人,頓時不解地問道。“大晚上的你們都不睡覺,跑到我這裡連站樁啊?”
“小姐,您醒了啊,沒事了,真太好了!”
丹青第一個奔過來,拉着她的手,就落淚了。
“喂,你又哭咧咧的幹嘛?我有什麼事兒?我一直都挺好啊!”
阮朱琪轉頭看着閆千傲,見他一臉黑黢黢的樣子,頓時嬌斥,“喂,是不是你又在鬧什麼妖蛾子啊?告訴你啊,不準欺負我的婢女,不然我……”
“陋園先生,其實,本太子攜太子妃前來你處,爲的是想要問你……”
閆千傲的神魂終於歸位了,他乾咳了幾聲後,努力保持臉部情緒變化,話說到這裡,語速慢了下來。
全屋子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都在等着聽遨太子這會兒能給陋園先生一個怎樣的回覆?
“爲的是想要問你買月事巾!”
什……什麼?
太子殿下,您抱着您家昏迷的太子妃氣勢洶洶地過來,就是想要問我買月事巾?
這簡直就是茗背大陸有史以來的最了不起的神回覆啊!
這下不但陋園先生,就是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哈哈哈!
良久,蒼歌實在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隨着她的笑,其他的人也都神情放鬆下來,低着頭,偷笑。
“呵呵,太子殿下,您想要買的東西,鄙人這裡……還真沒有!不然,我馬上派人騎快馬到距離此處幾十裡地外的城鎮上買一些回來?”
陋園先生忍住了笑,對閆千傲說道。
“太子殿下,不用了,奴婢會做……咳咳,月事巾!”
丹青說着臉就紅了。
“喂,你們都在說什麼啊?什麼月事巾,月事鬆的?”
阮朱琪歪着腦袋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頭霧水。
陋園先生低下了頭,看着腳尖,臉上的笑都要剋制不住了,看來,這位未來的太子妃比遨太子還要糊塗,竟不知道自己來了月事了!
“啊?閆千傲,你的衣服怎麼了?這算是揮毫潑阮的印染嗎?最新流行的款式?”
阮朱琪看着閆千傲身上那些暗紅色的斑斑點點就問道。
“這個……”
閆千傲很努力地保持着一貫的淡定冷沉的表情,但還在聽到阮朱琪這樣問,他的眼底閃 過一抹尷尬。
小七七,你就不要問了,你身上比我身上的“印染”還要多呢?
“哎呀,我這是傷着哪兒了?”
阮朱琪剛驚問了一句,丹青就悄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霎時間,阮朱琪就石化在那裡了。
自己來葵水了?
蒼天啊,大地啊,你讓它來就來吧,幹嘛還要在這樣尷尬的情形下啊?
她簡直都不敢去看陋園先生和他的那些手下的表情,他們都憋着笑呢,估計她再在這裡呆上一會兒,他們就都得被憋出內傷來。
“陋園先生,既然丹青可以做月事巾,那麼你這裡總有布料吧?”
閆千傲傲然如神,表情如故,一點沒有鬧出這等笑話來的堪堪,反而語氣平靜,理由充足,恍惚他大晚上的抱着一個周身沾染了葵水的女人跑到人家陋園先生這裡來,那是再正當不過了!
“這個……有,管家,馬上給太子殿下尋些柔軟的布料來!”
陋園先生偷看了閆千傲一眼,他深幽幽的眼底裡似乎在集聚着什麼,冷冰冰的,不禁心頭駭然,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同樣,君不讓臣笑,臣就是憋死了,那也不能笑啊!
很快,陋園居的管家就將布料尋來了。
“丹青,你看看,這些可以嗎?”
閆千傲語氣依舊冷靜,聲波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我的鞋呢?丹青,你尋我的鞋給我……”
阮朱琪真恨透了這個臭妖孽了,他難道就不知道什麼是臉紅,什麼是羞恥嗎?
自己來葵水了,這是一種意外。
因爲她自從穿越過來,一直覺得阮七小姐身子骨這樣羸弱,似乎葵水那種東西幾乎就不可能有吧?
萬沒想到,該來的還是會來!
那可愛的折磨人的葵水童鞋竟在這個時候來了!
而那妖孽竟把這事兒鬧得紛紛揚揚,滿世界都知道了!
恥辱啊!
以後我阮朱琪還怎麼在江湖上出現啊,我還準備執劍天下,行俠仗義呢!
“小姐,您……您沒穿鞋子來的!”
丹青怯怯地回答。
“我沒穿鞋子,赤腳走來的啊?”
阮朱琪有點不爽。
“不是……是太子殿下抱着您來的,他……他以爲您得了出血症!”
什麼?
我來葵水,他當我得了出血症?
閆千傲,你還是人嗎?怎麼就沒人的思維啊?你但凡用你那瓜子仁一般的小腦袋想想,也明白我這是來葵水了啊!
阮朱琪氣得臉通紅,一下子就從小榻上站起來,看都不敢看那陋園先生一眼,直接就要往外走。
“小七七,本太子抱你!”
閆千傲追上來。“地上太涼了,你赤腳走,身體若是被涼着了,以後影響我們開枝散葉怎麼辦?”
開你個頭,散你個腳啊!
閆千傲,你還能要點臉不,我說過要嫁給你嗎?
阮朱琪越發大步往前走,但她卻怎麼也比不過閆千傲快,還沒出院子就被他追上,攬入懷中,打橫緊抱在懷中,“小七七,你可得愛惜你的身體,來葵水這是好事兒,你不用害羞!”
我倒!
閆千傲,你能告訴我你臉的質地不?到底是橡膠底的還是聚氨酯底的啊?
怎麼這樣厚啊?
身後的丹青抱着一些布料跟着。
蒼歌走到門口,卻回過頭來,對着陋園先生揚揚手裡的小刀子,“先生,您不用送了,來日方長,我們還會接着叨擾你的,只是,今日之事兒呢,你最好不要外傳,不然我這小刀子可是專門剖心挖肝的,不信呢,你可以試試?”
“呵呵,小姐您不用囑咐,在下也明白,絕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陋園先生的臉色都被嚇得煞白。
他怎麼能想到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娃娃竟也能如此彪悍,而且她說着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直都帶着單純無辜的笑容,而恰恰是這笑容讓人心頭不斷地竄起寒意。
入夜,阮朱琪一個人坐在房頂上。
她覺得心悶。
白天裡丟人的那件事兒直讓她覺得遇到閆千傲就是命運對她的刁難,所以晚飯她一口也沒吃,怎麼吃得下?大概這會兒整個桃園,不,是整個茗背大陸上的人都在笑話她吧?
竟然來葵水了都不知道,還昏迷中讓閆千傲抱着去陋園先生那裡鬧騰!
簡直沒有臉見明天的太陽了。
“小姐,您下來吃點東西吧,您都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怎麼行啊?”
下面,丹青苦口婆心地勸了好一會兒了。
“我不餓!”
阮朱琪搖頭,“你去忙你的吧,再多話,我就要生氣了!”
“可是,小姐……”
丹青瑟瑟着看了她一眼。
“我真生氣了!”
她的俏臉陡然陰沉了下來,直接把丹青給嚇得跑回屋去。
夜風習習,阮朱琪仰望着天空,在心裡暗想着,老天啊,你不行就讓我穿回去吧,我實在是不想再呆在這裡了,太丟人了!
“小嫂子,你又任性了嗎?”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房頂的另一頭走過來。
是蒼歌。
小丫頭的精神頭似乎永遠都是那麼足的。
笑吟吟地走過來,她就坐在了阮朱琪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