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今世風如此日下,想不到仇敵見面這樣纏綿。”一道略帶陰狠聲音劃破了此刻的寧靜。
我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他似安撫般輕拍了我的手:“沒事,並沒有進陣。”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來是誰。
“是誰?”我緊張的問道。
“是個一直想要我的命,一直想比我先找到你,將來必定會被我殺掉的人。”他淡然的開口,彷彿是在解釋一個無關痛癢的成語,語氣裡甚至有些輕蔑。
我心想,你其實還是沒有說他是誰,不過聽你這語氣,已是很不在乎這個人究竟叫什麼了,更在意的不過是這個人一定死在誰手裡。
“獨孤南翎,莫千秋,我今天就要你們葬在這裡。”聲音裡透着怒氣,那種怒氣竟夾雜着一些甚不明晰的情感,讓這聲音顯得幽怨。
正在我胡思亂想時,阿翎已抱着我站了起來。他從懷裡取出一管信號彈,我立刻傻眼了,這明顯是明月樓的東西。信號彈在空中綻開了花。
“在這裡等我。”他摸摸我的頭,大有一種風蕭蕭兮的感覺。
我條件反射般拉住他的袖子。“不要去,在這裡他不可能進來的。”
“小秋兒,我只是去看看出路。”
明知道是欺騙,卻寧願相信他真的只是去找出路。他的袖子漸漸從我指尖滑落,我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難道這就是揹負一個寶藏的代價,揹負一個家族使命的代價?失去愛的人,失去平靜的生活,整日與仇恨哀怨爲伍?
他轉身過去,緊抿的嘴角告訴我,他的隱忍。他的慌亂。
“我會等你。”
他離去的腳步一頓,點了點頭。
天已亮了很多,不多時可破曉了,我手中緊緊拽着針包,一種不安的氣氛讓我蜷縮。眼前突然出現出現一個白衣男子。
“是你?”我顫巍巍開口。
“沒錯,小師妹,別來無恙啊。”那語氣淡的不像問好,那原本翩然若仙的氣質全然喪失,只剩了肅殺之意。
“這是上能這麼快破這個陣的人大多死了,沒死的可能也不多了,四師兄你說是不是?”我拍拍裙子上的土,走下了鵝卵石。
“你似乎沒有那麼驚訝。”停頓一下,他又說道,“現在我也不想知道你爲何不驚訝了,小師妹最好乖乖和我走。”
“師兄,我仍舊叫你一聲師兄,你罷手吧。”
“要我罷手?哼,要
我罷手之前你爲何卻對我做的這樣絕?”他的臉因爲憤怒而微微扭曲,那股謫仙的氣質蕩然無存。
“我不明白師兄在說什麼。”我暗中拔出一根金針。
“你不知,天下竟還會有第二人知?如今我走到這一步,也是拜你所賜。”我剛想出手,他比我還快,抓住了我的手腕。“就憑你,也想傷我?”
“四師兄,我從來不知,你會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何事會如是對不起你。那麼你告訴我,讓我死也死的明白。”我咬牙。
“你說說,你是不是不應該一開始便出現?”手上一痛,金針竟扎入了我的手背,又貫穿我的手心。這種金針是我特指的,扎人會比平常的針疼十倍,我感覺渾身熱一陣涼一陣,疼痛的感覺開始蔓延,我此刻十分痛恨自己爲何要造出這般的東西。
“你說說,你爲什麼多事?就從你救了大師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做好有今天這個結局的準備。”他拔出我右手上的金針,又將它紮了上去,沒入皮肉,又穿過皮肉。我痙攣着蹲下了身子。然後倒在了地上。
他蹲下身來,一把扯下我的面紗,眼裡似是有驚異,但很快恢復了鎮定,他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的,我幾乎能聽見我的下顎發出咔咔的斷裂聲。我疼的眼前一片血色的模糊,又是這樣嗎?迷糊間看見他眼裡有驚異,當然還有憤怒和厭惡。
“小師妹,你看看你這張臉,比以前還要醜,簡直是個怪胎。”他鬆開手,用手巾擦了擦,然後將手巾扔在了地下,我被他這一舉動刺痛了眼。
我從來沒有想過,以前那樣的一個人如今說的出如此刻薄的話。這樣心狠手辣的做派,呵呵……
我坐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臉頰,視線漸漸清晰起來。
“你們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們,放了獨孤南翎。”我咬牙道。
“你太低估獨孤南翎了,今日他還死不了,你以爲我親自來是爲了殺他?我只不過是爲了親自捉你。”他提起我的後領,將我一丟,我堪堪撞在剛纔的鵝卵石上,背後很痛,胸口也很痛,便吐出了一口血。很痛……我原不知道吐一口兩口血會這樣的痛,如今便是真信了,凡是隻有在親身經歷的時候我纔會萬般敬服。
擡頭只見一羣黑衣人將他圍住了,明月樓?一個黑衣人看着我愣了愣,單膝跪下,“主子。”
“你……”我心中疑惑不解,這到底怎麼回事?
“主子快隨我離開。”他抱起我,縱身要飛躍起來,只見一柄長劍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想走?沒那麼容易。”他眉頭一鎖,便向抱着我的黑衣人刺來,另一邊的黑衣人也看見了,立即圍了過來,拖住了他,抱着我的人,呼吸有些急促,好像受傷了。明月樓的人功夫自然不會差,學的也盡是些殺招,上官千與想要脫身出來恐怕沒這麼容易。
“放我下來。”他顯是有些勉力,纔將我放下。
“主
子,先走。”他手上的劍撐着地面,血液像長在他身上的溪流淌而下,劃過劍身。“我已支持不住,若他追上來還可阻一阻。”
“你不要動,我先給你止血。”
“請主子不要管我,先行離去。”
“要走我們一起走,丟下你是死,不丟下也是死,我做不來那等事情。”
“主子……”
我不再說話,忍着身上的劇痛,幫他扎針止血。
“你可會游水?”
“會。”
“我們走水路。他可能快追來了。”
“是。”
我們相互攙扶着走到一邊的溪水邊,小心的趟下水去,“這水下有個通道,直接通往浣心居的後院的廢井,若那邊已經安全了,我們就從那邊出去,若那邊還不安全我們便要多遊一會兒到另外一條通向京城郊外的線路。你還行不行?”
“可以。”他點點頭,吸了口氣沉了下去,我也不敢怠慢,也深吸了口氣,沉了下去。俗話說狡兔有三窟,何況是我這個蒙受N多陰影的人了,這時候若還沒長點心思爲自己找點逃命的後路,那豈不是太太太太笨了?
溪水到底是太涼了些,不過遊了不一陣,身上已感覺不到任何熱度,倒是傷口不疼了。一邊的明月樓的人,似乎比我好不到哪裡去,他臉上發白,嘴脣更是白的可怕。我拉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前面有光的地方,他點點頭,朝前游去。
這口井是我改造過的,下面並不是像一般的井一般取的是地下水,而是憑着地勢之低,強行從山上開了一道泉水過來,井的下面也如河岸一般,是平的。我們拖着溼透的身子爬上了岸,我在井壁上敲了敲,一道門豁然打開。
我們艱難前行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終於到了盡頭,打開這扇門,便通到了藥房的牀壁。我打開門,明月樓的人,擋在了我的身前,小心翼翼的推開一條縫。外間傳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想是剛纔搏鬥時留下的。
“主子,外面沒有人。”
“好。”
我們悄悄走出了暗門,外面果真沒有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院子已經被毀了,我竟然有種釋然,一種所有事情都逐漸明朗的釋然,一種不用再提心吊膽的釋然。幸好剛纔並沒有將戰火燒到後院,那麼,還有馬車。
我急匆匆趕去後院,馬車果然還在。然後在房裡快速換了衣裳,我們架了馬車,在門口遇到了那個人,卻是我那樣擔心的。馬車急速停下,我掀開車廉,只見那樣絕美的臉在窗前綻放,他說:“小秋兒,久等了。”
我淚浸溼了眼眶,那時種失而復得的狂喜。
“主子。”青衣樓的人朝獨孤南翎拜下去。他揮了揮手,腳下剛一移動,堪堪倒了下去。我已不能計較爲什麼那人會叫他主子,我已不能計較爲什麼他會在這裡,會回到浣心居,我只知道,此刻他竟然就這樣倒下了,他是不是會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