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須臾沒幾日,我感覺沒做什麼卻時常感到疲乏,中毒是決計不可能的,也不流血,這讓我有些疑惑。只當是長日子裡悶在屋裡,便決定出門走走,一走便走到了大花園,這日子天氣甚好,也不是用飯時間,花園裡偏生一個鬼影子也沒有,這讓我心下不安,行了幾步,見一藍衣之人站在昔日風自香撫琴的亭子裡,我一愣,覺得有些眼熟。
沒等我走近,他便向我走來,此次出來散心,身邊也沒帶個人,主要是覺得這園子安全,諒他沒人敢胡來。
“姑娘有禮了。”他朝我一揖,眼裡沒半分不敬。
“你是誰,怎麼敢來這園子?”我只是好奇。因爲這裡相當於皇帝的後宮,男人是不得擅自出入的,當然除了我院子和獨孤南翎的院子之外其他地方是沒有男人的。
“閒人而已,隨處逛逛便來了。”他展顏一笑,竟是十分坦蕩,本來還想隨便都能逛到這裡真是本事不小,但見着他的笑,卻不想追究起他的身份了,這人給我一種很坦蕩的感覺,當然若沒那雙狐狸眼是更好的。
“兄臺好興致。”我揶揄。
他不在意的笑笑,“姑娘可否賞臉,陪在下走走?”
我點頭。
避着一些敏感話題,我們倒算投緣,他談吐間那種坦蕩灑脫讓我很是佩服,雖不知身份,卻對他很是喜歡,我羨慕他的性格氣質,所以很真心與他交朋友。
“姑娘可知這園子裡有多少種花木?”
“不知,你知?”
“不知。”
我一陣惡寒。
他轉頭,撫了撫一朵花,“花自是美麗,春生冬亡,輪迴不盡。卻難有惜花之人。這一園子的花,再多又怎樣?”
“惜花之人啊?花匠算不算?”我總覺他的話裡有哲理,卻不想將兩人的談話變得深沉。
“呵呵,姑娘真是……真是特別。”
我也跟着呵呵一笑。
他似也明瞭我的意思,不再沿着這個話題下去。
……
直至日頭西斜,兩人只道時間過的真快,也沒有再約。
“今日,多謝姑娘相陪,在下便不送了。”我點點頭,對於要避嫌這點表示瞭然,朝他擺了擺手,後來又想古人好像不是這般道別的,手僵在了空中,轉身緩緩出了花園。
今日一日未食,卻也並未覺得餓。素素一早就在苑門口等着,“姐姐哪兒去了?”
“去花園轉了轉。”我沒打算將遇見藍衣公子一事告知於她。
“姐姐餓了吧,素素準備了些糕點。”我心想也好。隨她進了屋子。
桌上擺着幾盤糕點,賣相甚好,想是不會難吃。順手拈起一塊,剛咬了一口,便覺得甜膩無比,胃裡一陣痙攣,便乾嘔起來,嘔出了剛纔吃下那口,卻是隻剩乾嘔了,素素見狀急的幫我拍背順氣,又幫我倒了杯水。
“姐姐,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吐起來了,莫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我緊緊抓着素
素的手,“我沒事,歇歇就好。”
噁心的感覺消失了,素素攙着我到牀上歇着,便下去打水收拾了。我心想,莫不是剛纔去了趟花園着了涼?
手搭上自己的手腕。
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一次便有了?
我苦笑。頓時全身竟失了力氣,耳朵邊溼漉漉的,用手一摸,不用看了,必定是血。每一次情緒稍微激動些便這樣,真是要七竅流血了。
素素進屋,嘭的一聲將臉盆擱在桌上,我冷冷道,“出去。”
“姐姐?”她似是不信,又向前了幾步。
“出去,不要再過來。”我語氣稍軟,終究聽不得她這麼委屈的聲音,“我想靜一會兒,總管那裡也不要去通報。”
她咬咬脣,還是出去了,順便帶上了門。姑娘生病了是要到總管那裡通報的,這是園子裡的規矩。
我起身,將血擦了擦,看着被褥上了血,皺了眉。不過我也沒什麼潔癖,自己的血睡睡也無妨。扯開被子便睡了起來。睡的竟也歡實。
第二日醒來,竟還是鬱鬱寡歡,聽聞孕婦的情緒是容易憂鬱的,我下牀打開門,讓素素收拾了下,換了牀上的被褥,素素一直擔心的瞄我,我被她瞄的實在不自在,卻也不想說什麼,只寫了幾副安神的藥方子讓她幫我去抓藥,所有去藥司領的藥都要有記錄和受到總管過目的,所以,我費了好大的心思纔想出了這些安神的方子,這些藥方子裡的藥材可以再重組,組出來的藥可以是毒藥也可以是解藥,可以延年益壽也可以叫人即刻斃命,當然我的主要目的是可以是打胎藥也可以是安胎藥。
素素過了一個時辰纔回來,我正在院子裡侍弄花草,她是跑着來的臉卻是蒼白的,我不明所以,她將藥放下,將我拉到一遍坐下,小手也是冰涼的。
“怎麼了,這麼慌張?莫不是撞鬼了?”
“姐姐,都什麼時候了,還要開玩笑?”素素難得小臉一板。
“什麼事?”我也嚴肅起來。
“我剛纔去藥司,看見翠翠也在那兒提藥,我便覺得有些不對。”我大約知道她要講什麼了。
“風姑娘有事?”
“對,我本來不太在意,想是又病了不成?卻見藥司的總領竟然笑眯眯的站在櫃檯裡,,姐姐你說奇不奇?那總領一月也未必出現一次,偏生就這麼巧?那總領平日裡可是特別嚴肅的一個老人家,今次眉梢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我順道問了一句那邊上的小廝,他卻偏生不和我講。姐姐你想啊,哪個姑娘生病了,藥司的人會這般歡喜的?這真是天意了,叫我不小心瞥見了櫃檯上的方子,素素大字不識幾個,卻見那方子眼熟,當年紅燕姑娘有喜的時候,分明也是喝的那個方子。”
我自動忽略她的長篇大論,“紅燕?”
“恩,以前素素服侍過紅燕姑娘。”
“哦,那後來呢?”
“後來素素將方子交給小廝去領藥了啊。”她茫然。
“不是,我是說,後來你怎麼來服侍我了?”
“紅燕姑娘走了,那時姑娘有喜一事一傳出去,就被人害了,遊花園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摔了一跤,孩子也沒了。這事是意外,打死素素也不信的。”
“那現在人呢?”
“瘋了,還留在園子裡,在最北邊的院子裡。”
“瘋了?你們主公卻是不管?”
“主公一向不管園子裡的事。”
他還真當這兒是他的後宮了,做事比皇帝還逍遙。
“既是瘋了,怎麼還留在園子裡?”我疑惑。
“這是規矩,即便是瘋了,也只能在園子裡等死,至此沒有例外的。”
“那你們姑娘有了,獨孤南翎不知?”
“是後來瘋了之後,主公才知道孩子都掉了。”
“哦。”
“不對啊,姐姐怎麼一點不着急?”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啦。”我拍拍她的手,開始拆那些藥。“那時府裡被人投毒,摸她的脈時已摸出來了。”
“姐姐可真沉得住氣,若換了其他姑娘,必然氣的跳腳了。”
“素素只須記得我對你說的每句話,莫要負了我,旁的事不要去理會了。”
“素素謹記。”
默了半晌,她看着我,有些疑惑,“姐姐爲何都拆了?”
“我信不過藥司那些人,要親自拆了驗驗。”
“哦。”
“你去準備藥罐子,我等下便要熬藥了,最近總睡不好。”
將藥重新理好,拍了拍手上的藥渣子,當真的一副安胎藥,一副打胎藥。是藥三分毒,這個事情如今作爲一名神醫的我來說自是知道的,即便是安胎藥也是如此道理,看看不遠處的七夜海棠,還有半月也該開花了,微微一嘆。
七夜海棠,從種植到開花,一共需要半年,第一次開花後,花能維持七夜,不見陽光的時候開,第八夜凋零,而後每三年開一次花,每次花期亦爲七夜,每次開花,花的毒性便增一分,第三次開花後反而會長成解毒聖品,而這種子的來歷,反正是沒被搜走,不說也罷。
素素來拿過藥,便下去煎了,藥我只給了她一副,是安胎的,這服藥自然是給自己吃的,剩餘的放在了房裡。我雖明白了一些事,但自己對獨孤南翎那份少女情懷是真的,我不忍心看他的生活裡有什麼悲劇發生,我也想過了,即使他殺了莫家的人,我也不想和他追究了,報仇什麼的,對我來說太過沉重。更何況冤冤相報何時了,不過要我這般和他在一起是決計不可能的,那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我離開他,便最好了,省的看見他便無端端想些有的沒的。
只是需要一個很好的計劃,讓他再也找不到我,我也不用擔心那寶藏的秘密落入他之手,而真的背上莫家不肖子孫的罵名。我知莫家人一向寬厚,決不會責怪我不報仇的。況且莫老頭臨死時也叫我不要報仇,我想以他的智慧,早該想到時獨孤家在做鬼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