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我要吃桂花糖。”我坐在椅子上,逛蕩着兩條腿。
“姐姐再等等。”素素立在一旁,臉上有焦灼有擔心,大冷天的汗水就那樣冒在額頭上。
“素素,我餓了。”我不滿的搖着她的手臂。“素素,素素……”
“姐姐乖,再等一下,就一會兒。”她按住我的手,示意門口的一個侍女去外面看看。
我無奈的撅嘴等着。沒過一會兒,那個侍女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臉上是一絲紅暈,我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好大的魅力啊。那個侍女朝素素眨眨眼睛,素素會意的點點頭。執起我的手便往外走。
“素素,是不是去吃桂花糕?”裝天真,裝可愛,老身真是把好手。
沒等素素回答,我便被照在一片陰影中,咦的擡起頭,只見獨孤南翎滿含笑意的站在我面前,身後是跪了一地的丫鬟媽子。
素素矮身,“恭迎主公。”
他只當沒聽見,伸手揉揉我的頭,我本能想躲開,可是現實不容許我任性。
“大美人叔叔,你來啦。”語氣是絕對的歡快。
他放在我頭上的手頓了頓。“小秋兒,真調皮呵。”然後順手圈住我的肩膀。“小秋兒是餓了?想吃桂花糖?”
我眨眨眼,擡頭看着他的眼睛,“不餓的時候也想吃。”
他撲哧笑了出來,揮手讓下人們都下去了,只剩了我們,氣氛開始變的微妙,我嚥了咽口水,“大美人叔叔怎麼來了?”
“小秋兒,怎的這樣叫本宮,本宮有這麼老嗎?”
“本宮?”我凝眉,“那是什麼東西?”
他輕咳一下,“小秋兒,我有那麼老嗎?”
“嘿嘿,大美人叔叔,你不要不承認哦,雖然你看起來那麼年輕,可是……”我揹着手,繞着他打圈,“摸摸你的手我就知道你很老了。”執起他的手,看一眼他臉上的表情,“至少比我老。”
他不怒反笑,反手將我一拉,我便華麗麗的倒在他的懷裡,他一手握着我的手腕,一手圈住我。
“大美人叔叔好香。”我儘量忽略自己最真實的情緒。“老遠就聞到了。”
他身子一顫,眉眼間凝聚起陰霾。我嚥了咽口水,推推他的手,“大美人叔叔,我要吃桂花糖。”
他扶我面對他站好,“本宮……我立即叫人送來,可不能虧待了我們小秋兒。”他颳了刮我的鼻子,我適時臉紅,將臉別到一邊,許是純情裝的實在是像,我內心竟相信了自己這般的單純,當然心裡也抖落了一層雞皮疙瘩。
果然是有大靠山了,待遇也有所進步,下人送來的桂花糖做工明顯高了一個檔次,量也足了不少,我咧嘴,抓過盤子,警覺地看着對面這個虎視眈眈的男人,“大美人叔叔,可是說好的哦,這些都是給小秋兒的,大美人叔叔不可以和我搶的。”
他的臉黑了黑。
我咽咽口水,“其實如果大美人叔叔真的想吃的話,恩,這塊給你。”我拈起盤裡最小的一塊。手一伸遞給他。
他的臉色忽明忽暗,頭伸了過來,就着我的手吃掉了我手裡的桂花糖,舌尖無意間劃過我的指腹,我內心驚了一下,趕忙收回手,背過身去,將盤裡的桂花糖一頓
猛吃,也許是吃的太快,甜膩的感覺一下難以消化,有種想吐的感覺,捂着嘴,抱着桂花糖衝出了屋子。衝着雪地一陣乾嘔,背後傳來一陣溫度,我轉頭,只見獨孤南翎皺着眉,手掌輕輕撫着我的背。我頓覺很心酸,眼淚便無知覺的流了下來,他伸出手替我擦去眼角的淚。
“小秋兒……”
“大美人叔叔,怎麼了?”我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不要以爲你這樣對我我就會把桂花糖給你了哦,我吃不下,也不給你。”我朝他做了個鬼臉。
他拉過我,抱了抱,“小秋兒乖,外頭冷,我們進屋去。”
我捧着桂花糖,警覺的看着他,一同進了屋去。
幹坐了半日不見他走,我一下沒一下地捏着手裡的桂花糖,突然有人敲門,我從被窩裡跳起來,鞋子也不穿,便去開門,話說,裝傻要裝的徹底,要對自己狠一點。開門,只見門口一個一身黑衣的人,原來是黑鷹,他至始至終眼睛都沒看我,我一個激靈又要把門關上,身後一熱,一具極具男人魅力的身體貼上了我的後背,很溫暖。我微微晃了晃神。他的手扶住了即將關住的門框。
他打量我一遍看着我光着的腳丫子,露出來不讚許的眼神,我吐了吐舌頭,準備跳開兩步與他保持距離,他已先我一步,將我打橫抱了起來。轉身將我放回被窩。身後黑鷹面無表情的將一堆類似文書的東西放在了桌案上。
“小秋兒早些休息。”他親親我的額頭。
“大美人叔叔,你不回去嗎?”
他一陣錯愕,“小秋兒竟把夫君也忘了嗎?夫君自是要和夫人待在一起的。”
“夫君?”我內心狠狠疼了一下,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可表面上裝的一派無辜,“夫君是什麼?”
“夫君呀,就是要和小秋兒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睡在一起的人。”
“哦~”他替我掖好被子,兀自看那一堆文書去了。
我哪裡睡得着,只是閉着眼睛,將呼吸拉的綿長舒緩。他的溫柔令我愛多一分,恨也多一分。這裡的女人千千萬,可就沒一個是有名分的,和後宮似的佳麗三千,可真正和獨孤南翎睡過的實在太少,而和他睡過的大多現在已瘋瘋癲癲了,據說是獨孤南翎長得太俊美,實在太強大了,讓她們魂牽夢縈,欲罷不能,相思成災。從事實來看,有傾城之姿一說也不算虛談,可那些封建婦女的丟臉樣子我實是無法苟同。現在瞧着自己的樣子,卻也是加入了他她們的行列了。
接下來幾日,他幾乎與我寸步不離,除了上茅房,我到什麼地方都跟着,好像我是他三歲的女兒生活不能自理似的,不論我要什麼他都給我,我不再吃桂花糖了,他吃我也沒什麼想去爭的,我改吃山楂糕了,他要吃我便不給他吃,他苦笑:“如今在小秋兒眼裡,夫君竟比不上一盤山楂糕了。”我假意不明他話裡的揶揄,想了半天,然後鄭重的點了點頭,成功看見他臉上潰敗的神情,我對他的稱呼也從一開始的大美人叔叔變爲大美人叔叔夫君,他表示勉強接受。
是日中午,獨孤南翎終於離開了芙蓉苑,據說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素素端坐在一邊,拿着個針線簍子,看着我,我吃着盤裡的山楂糕。
“素素,你說一個夫君
和一個小秋兒睡在一張牀上會不會生小孩?”
素素小臉一紅,恩恩啊啊了半天,艱難的開口,“只是睡在一起不會的。”
“哦~那如果那個夫君抱着小秋兒呢?”
素素的針頭一歪,戳中了自己的手指。
“素素,唔……唔……你幹什麼?”素素伸手捂住了我的嘴,不讓我說下去。
“我的好姐姐,別說啦,叫別人聽去了算怎麼回事啊。”
我嘆了口氣,“人家真的不知道麼。”
心裡卻是一陣算計,裝傻嘛,戲要做足。
裝傻的日子終於要到頭了,今天是第六天,於是我纏着獨孤南翎要出園子,我不要去街市上,我要去的是斷情崖。斷情崖離這裡並不遠,是才子佳人相會的地方。爲了不讓他起疑,我特意翻遍所有月州人文風情的書籍,在一本戲本子上發現了一處以忘情崖爲背景的摺子戲。我那段日子可謂是將整個房間都鋪滿了戲本子,那股癡迷勁,那個粉絲都是及不上的。
他眼裡的寵溺和憐惜讓我一陣瑟縮,他摸摸我的頭,“小秋兒想去哪裡,夫君便要跟到哪裡。”
於是待次日日出時分,我們已抵達斷情崖,剛好看了場蔚爲壯觀的日出,那日頭啊,就像被攔腰切斷的無籽西瓜,透着一絲涼意的好看。因起的太早又有身子,地上鋪好錦緞時,我已累的不行,靠着獨孤南翎的肩膀,有種別樣的安心,就讓我記住這最後的溫暖。
再次醒來竟是午時了,錦繡毯子上佈滿各式點心,我隨意吃,了點便沒有胃口了,斷情崖上開始瀰漫出一層水汽,時間差不多了。有蝴蝶翩翩而來,這裡的溫度竟熱起來,我脫下狐裘,起身去追蝴蝶,拉拉他的手,他只是笑了笑,推推我的手,並沒有與我一起去嬉戲,我心裡有些慶幸也有些黯然。
“大美人叔叔夫君,你看蝴蝶飛飛。”我跑開去,開心得追着一隻蝴蝶跑跑跳跳。
獨孤南翎坐在樹下的毯子上,依舊那麼美啊,他的臉上總只掛着淡淡的表情,好像與世無爭的樣子,現在對着這樣一個我,竟然露出了疼惜的樣子,真不知道他是真情流露還是和我一樣在裝傻。
我轉身向懸崖跑去,我依舊笑着,可是眼睛裡是止不住的淚水,原來真的決定離開會這樣難過,不僅是生死一搏這麼簡單。站在懸崖邊上,回頭朝他粲然一笑:“大美人叔叔夫君,你看,秋兒也要飛飛了,飛啊!飛!”
只在閉眼的前一秒,看見他起身想過來,可身形一斜,堪堪倒了下去,對不起了公子,我不能再陪你了,我要有萬分的把握離開,所以你不能再破壞了。
耳邊的風忽忽向上,像要將我的身體撕裂,我睜開眼,眼前不遠處出現一個黑影,並且越來越大,是黑鷹,怎麼把他忘了,不行,不可以被他抓到。
正當我十分擔心時,從我身後飛出數以萬計的蝴蝶,越過我,向上涌去,這崖底是有名的蝶谷,呵,好像是蝶葬,摔下去,弄的不好也許就只是一堆爛肉了,對不起了,公子。
情事總被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是我承受不了心靈那樣多的譴責,還有那來自異世界的高傲和自尊。
所以,阿翎,永別了。
(第一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