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也不去學堂讀書了。吃過早飯,他把江常順和小張氏,叫到他的房間,直截了當地對他們說:“穆家二公子看中了梅子。我們要把常家的婚事給退了。”一句話,就把這兩夫妻給砸暈了。
半晌,江常順才小心奕奕地問:“山兒啊,你說的可是定遠侯府的穆家?”江山白了他一眼,說:“當然。要是別人家,值得我們退親嗎?”小張氏說話,也加上小心,問:“山兒,穆二公子可是要娶梅子?”江山擡起眼睛,看了看天花板,似乎要看看天上有沒有掉餡餅下來。然後,他纔對小張氏說:“娘,你想什麼呢?梅子現在還有婚約在身。穆二公子什麼都沒說。不過,娶進門當二奶奶,你們也別指望了。定遠侯府公子的妾室,對我們來說,也是高攀了的。”
小張氏不太高興了,說:“只能做小老婆呀。”江山冷笑着,說:“小老婆怎麼了。你以爲小老婆誰都能做的呀。據我所知,現在的定遠侯有兩房妾室,一個是原戶部侍郎的庶女,一個是邊軍五品校尉的嫡女。定遠侯世子,也就是穆二公子的大哥,也有一房妾室,家裡地位倒不高,只是一個穆府家將的女兒。聽說因爲她爹只是一個低品武官,所以她進穆府的時候,只是通房丫頭,後來生了一個女兒,才升了做妾的。”
這下,小張氏擔心了,說:“那人家能看得上梅子嗎?”江山安慰說:“穆二公子既然接了梅子的荷包,就得接梅子進府。咱家梅子是清白女子。穆府爲了名聲,也是要納梅子的。我聽說,穆二公子還沒有女人。只要梅子進了穆府,就是穆府二房的女主人。如果梅子肚子爭氣,能生出個一兒半女來,就能在穆府站穩腳跟了。”
梅子低着頭,對小張氏輕聲說:“娘,我上次給二公子送水,他就喜歡我了。這次他又收了我的荷包,他不會虧待我的。”小張氏撫摸着梅子的鬢角。愛憐地說:“我的梅子就是能幹。送一次水。就被穆府的公子看上了。娘以後就等着享我女兒的福了。”梅子點頭說:“等我嫁到穆府,就把娘接過去,幫我管家。也讓娘過上使奴喚婢的生活。”
江山冷冷地打斷他們的幻想,說:“你們先別做夢了。定遠侯府是什麼樣的人家。要是知道梅子有婚約在身。還去勾引他們家的公子。就算是定梅子不守婦道。抓去打死,也沒有人敢管。你們還是想想怎麼,跟常家退了親。而且還要讓常家不要鬧事纔好。”
一家四口人都沉默了,梅子和常家定親近兩年了。每年的四節八禮,常家給的都是上等的。現在都定下了入秋就舉行婚禮,沒有充足的理由要退婚,這可是實在說不過去。何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常興是非常喜歡梅子的。現在突然說,梅子不肯嫁給他了,他一定不會答應的。
半晌,江常順才說:“與常家的親事,是當初爹定的。要不,我們去跟爹說,讓他出面退婚。”江山冷笑着說:“爺給梅子定了常家,是希望她過平淡安穩的日子。他不會同意讓梅子退了常家,嫁入豪門做妾的。這事兒不能讓爺知道。”梅子有些着急了,說:“要不,我和常興說,他很聽我的話的。”
這話,連小張氏聽了都笑了,說:“傻丫頭,常興聽你的話,是因爲想讓你當他的媳婦。這你都要退親了,他怎麼會聽你的話?不打你就很好了。”梅子這下傻眼了,她四周看了一圈,最後還是把希望寄託到江山身上,說:“大哥,你快幫我出個主意。我只要能嫁給穆二公子,一定讓他給你弄個官當。”
江山“哼”了一聲,撇清道:“我稀罕他給我弄官嗎?我自己能考出來的。只要我考出來後,沒人使拌子,我會比所有的人都幹得好的。”梅子立刻說:“當然,當然。大哥的學問是很好的。等我嫁到穆府,大哥就是穆二公子的大舅哥了,肯定沒人敢欺負你的。”
江山裝模作樣地吧了口氣,說:“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呀。瞧,你這一心一意想嫁的模樣,也不知道害羞。罷了,誰讓我是你大哥呢。我倒是有個主意。下次等常興來找你的時候,你跟他說。咱家這段時間被二叔家欺負,傷了元氣,辦不起婚事了。讓他再拿一百兩銀子的彩禮,要不然,就要退親。”
梅子茫然地問:“那他要是肯出一百兩銀子呢?”江常順笑着對梅子說:“他又不傻。當初提親的時候說好的彩禮才二十兩,現在突然要加一百兩。有這一百兩,他常家能娶五房媳婦了。何況常家又不是常興一個人的。江山這主意好,保管常興回去一說,常家自己就來退親了。”
常興因爲之前來了兩三次,都沒見到梅子,心裡很不安。很快就又找機會來了,按照慣例,他找到了在外面瘋玩的江峰,塞給了他幾粒糖塊,讓他給梅子帶話。這次,梅子沒有找藉口推搪,很快江峰就帶來了梅子的回話。兩個人約在村裡,平時沒有經過的小曬場邊上。
常興聽說梅子肯見他,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摸了摸懷裡的首飾盒,信心滿滿地去小曬場,見梅子。他帶的首飾盒裡是一付金耳環。這是因爲梅子幾次不肯見他,他才下決定買的。這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他相信,梅子一定會喜歡的。他到曬場的時候,梅子果然已經在那裡等他了。
他從後面輕輕抱住梅子,輕聲說:“梅子,我好想你呀。這麼長時間,你都不肯見我,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梅子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說:“不是的。是家裡太忙。娘讓我繡嫁妝,都不肯讓我出門。”常興心裡甜滋滋地,他拉長了聲音說:“繡——嫁——妝——喲。”
梅子輕輕地打了他一下,說:“你再胡說,我就回去了。”常興趕緊陪罪說:“是,是。我不再亂說話了。你別走,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了?”說着拿出首飾盒子,打開給梅子看。首飾盒裡的金耳環並不重,但是十分精緻,細巧的耳墜下頭做了一個小花籃。常興拿出一隻耳環,放到梅子的耳朵上去比量,說:“我的梅子就是漂亮,帶什麼首飾都好看。”
梅子有些粗魯地從常興手裡搶過耳環,放到盒子裡。她把首飾盒緊緊地抓在手裡。理智上,她知道應該把這付耳環,還給常興,可是她實在有些捨不得。這還是常興第一次,私下裡給她買金首飾呢。何況這付耳環這麼精緻漂亮。她在心裡模糊的想:“這花籃的金墜子,可不是爲自己的瓜子臉,量身打造的嗎。”
常興有些驚訝地看着梅子,見她使勁地抓着首飾盒,手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常興輕輕撫着梅子的手,對她說:“你彆着急,這個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一句話沒說完,只完梅子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了。常興慌了手腳,笨手笨腳地幫梅子擦着眼淚說:“梅子,別哭。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半晌,梅子才哭着說:“常興哥,我們以後不能在一起了。”常興安慰說:“梅子,別怕。等到秋天,我們就成親了。沒有人能阻止我們在一起的。”梅子哽咽地說:“常興哥,我爹說,今年一年二叔他們總是欺負我家。我家的日子過不下去了,沒錢成親了。我爹說,要你家再出一百兩銀子彩禮,我們才能成親。要不,就退親。這個金耳環,這個金耳環……”
“一百兩銀子。”常興只覺得耳邊像是響了一個炸雷,半晌纔對梅子說:“這個金耳環。既然是買給你的,你就收下吧。彩禮的事,我會再想辦法。”說完,他不再理梅子,腳下像踩着棉花一樣的往回走。
梅子看着他走遠了,半晌纔回過神來,心說:“他不是應該罵我一頓嗎?然後,他再把金耳環拿回去,跟我說,誰家姑娘要一百兩彩禮的。不可能的,再然後,就退親的嗎。現在,他就這麼走了,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真去準備一百兩的彩禮錢了?”
梅子回到了家裡,江德順夫妻和江山都在等她。她把經過說了一遍,問江山:“常興怎麼沒說退親?他就這麼走了。我怎麼辦?”江山恨恨地看着梅子說:“還退親,你哭得那麼厲害,常興怎麼捨得。你不會是捨不得常興,才哭得吧?”梅子撇了撇嘴說:“怎麼可能?常興有什麼好。兩年了,纔給我買了這麼小一付金耳環。我是一想到,纔到手的耳環就要還給他,才哭的。”
江山真想掰開梅子的腦袋,看看裡面都裝了點什麼?他冷冰冰地說:“一付金耳環,值得你哭成那樣。要是你進了穆府,金銀首飾還不是隨便你挑。現在,常興一定以爲你捨不得他,回去湊銀子去了。如果他真拿一百兩銀子來,你只能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