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邦木見流雲已聽到了一切,只好跪下,說:“臣等都是爲社稷着想,爲太子殿下着想!”
流雲仰天大笑起來:“好一個爲社稷着想,爲本王着想!可是本王問你,雅兒到底有什麼錯,你們要這樣加害於她?她一個外國人,卻爲了我們社稷,不顧生命危險,貿然而自願地去行刺那個昏君!可是,你們卻要這樣陰險地加害於這樣一個弱女子!真是讓本王汗顏!”
阿邦木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可是卻無半點悔意,他說:“太子殿下,這個女人乃是紅顏禍水,留不得呀,殿下!史上記載,多少君王只因一個女人,而誤了天下!太子殿下萬不可步他們的後塵哪!”
別的大臣也都說道:“阿邦木將軍乃是一片忠心,求太子殿下不要怪罪阿邦木將軍,臣等也都是這個意思,還請殿下三思哪!”
流雲揮劍砍下一方案角,吧拉一聲,案角墜落於地。
他厲色說道:“本王今日於此宣誓,任何人敢動李雅半根毫毛,朕不會饒了他!朕必誅殺他九族!”
流雲氣呼呼地走了,衆臣聽了,個個心寒不已。
有人對阿邦木說:“將軍集合我們,爲他打江山,沒想到,到頭來,我們甚至比不上他的一個寵姬!”
“對呀,流雲還比不上赤雲呢!”
聽着衆人的反對聲,阿邦木說道:“大家不要亂。事已至此,萬不可有變。大家請放心,不管怎麼樣,老夫絕對不會讓李雅,活在世上!請大家相信老夫!”
聽到阿邦木的承諾,衆人這才放下心來。
入了夜,宮女送李雅從浴池出來,李雅只披了件薄衣,便放入皇帝寢宮的牀上。
牀帳垂了下來,風聲蕭瑟,夜空幽深陰暗,一顆星星都看不見,一切看起來是這樣地恐怖。
她的心不覺加速跳了起來,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害怕,要鎮定!要鎮定!
忽然,吱呀一聲,門開了。
微弱的燈光裡,赤雲披着寬鬆的睡袍,走了進來,燈光照在他小麥色的臉上,他那潑墨眉一橫,不怒自威。
她嘴角一扯,擠出一絲笑意來,卻將發叢中藏着的小刀摸了摸,定了定神,柔聲叫道:“皇上——”
他卻坐在她面前,深深凝視着她,一掃平時的冷酷威嚴,柔情地說道:“李雅,你知道,朕爲何會注意你麼?”
她說:“皇上不是說,覺得妾身長得像皇上過去認識的一個人麼?”
他點點頭,眉毛沉重一擰:“是的,她是朕過去的愛妻,琬兒。你與琬兒,竟長得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不會吧?她可不信。
他見她滿臉不相信的神情,便來到櫃子邊,打開一側櫃門,從裡面拿出一幅畫卷。
他在她面前,緩緩攤開畫卷。
畫卷有些發黃了,看來一定是經過比較久的光陰了,可是,畫中的美人卻還是這樣栩栩如生!
更讓她驚訝的是,這個畫中美人,的確,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當然除了她滿頭的髮飾、衣服不同以外,五官長相的確是像同一個模子出來的!
她怔住了。
赤雲收起了畫,說:“現在,你相信朕,不是騙你的吧。”
她看着他,又看看畫,嘴脣動了動,想問什麼卻沒有問。
赤雲冷笑道:“你一定想知道,她去了哪裡?”
她忙說:“妾身不敢。”
他說:“你想問就問吧,不必害怕。朕真的有這麼可怕麼?”
她
一怔,這個外表看上去如獅子一般、人人聞之喪膽的暴君,此時卻像個不被人理解的孩子,一點也不能將面前的他,與殺害父皇的不孝不義之人聯繫在一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凝視着窗外,聲音悠然,苦笑了一下,說:“世人都說朕背信棄義,罵朕是暴君,昏君。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朕最愛的妻子,她是怎麼死的。”
李雅想,難道你妻子的死,與你殺父皇有聯繫麼?
他頓了頓,舔了舔乾燥的嘴脣,繼續說道:“朕的妻子,長得很美麗,可惜卻被父皇看上了。那是一個多麼悽慘的夜裡,父皇將朕的琬兒騙入宮中,強行脫去她的衣服,玷污了她,並且,在這個強暴過程中,琬兒當時還懷着朕的孩子,我們的孩子,也死掉了。琬兒不堪其辱,就自盡以示清白。朕的琬兒,朕最愛的琬兒,就這樣死了。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因爲殺害她的是父皇,至高無上的皇帝。可是,朕的琬兒,就這樣死了!”
雅兒聽了,內心深深被觸動,她不覺有些同情起他來,說:“所以,你就懷恨於心,殺害了你的父皇?”
“對!朕殺了他!”他激動地說,“朕要爲琬兒報仇!不止如此,朕還要爲這麼多年來,他對朕的不公而報仇!朕並不比流雲差,爲什麼,流雲一出生就可以做太子,而朕只是比流雲小一歲,就註定要被他冷落?朕不甘心接受這個命運,於是,朕就殺害了自己的父親,自己做了皇帝,卻發現,原來做皇帝,也沒什麼難的!”
她對他有些改觀,可是還是不能理解,他殺害自己父親的行爲,她脫口而出:“做個皇帝的確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做個好皇帝。”
他聽了,一怔,想不到她會這樣大膽,反而笑了,說:“你認爲,朕不是好皇帝?”
她見他問起,雖有些怕他,可是知道他是一個喜歡快言快語的人,若是藏着不說,反而更讓他發火,便說:“皇上,妾身不是這個意思。不過,妾身覺得,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縱然是貴爲天子,也難免會有過失。比如,皇上就比較喜歡殺人,雖然皇上殺的都是壞人,應該殺的人,可是,殺人不是目的,而救人才是目的……”
話未說完,他就緊緊抓住她的肩膀,笑道:“你說得對,朕就是喜歡聽你說話!朕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你了。”
她心跳又加速了,忽然想起了她此行來的目的!
她是爲了殺了他,而不是與他聊天的!
她的心門,又緊緊閉合起來了。
他上前吹滅了燈火,將她放倒在牀上,爬上了她的身體。
炙熱的吻席捲着她的臉,她被他吻着差點透不過氣來,可是,她還是很清楚得記得自己的任務!
她的手,朝上伸,撫摸着他的後背,進爾是頭,然後,摸到了自己的發叢,正要從發叢中掏出那把小刀,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嘴裡吻了起來。
“你的手好冰。”他深深地說,“朕好心疼。”
她一怔,忙說:“多謝皇上關心。”
他開始朝她的胸部親吻着,她覺得胸前一陣臊熱,他的吻正朝下滑,他的手已揭開她的下裙,她開始害怕了,不覺將手伸到了發叢中,掏出了那雙小刀。
一陣明晃晃的亮光裡,她猛然朝他身體刺去。
忽然,他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光當!
小刀從她手中脫落,掉在了地上!
暗夜中,她感覺到他以閃電般的速度從她身上爬了起來,翻身下榻,她也連忙坐了起來。
來不及想什麼,燈已亮了起來。
燈光中,是他怒氣洋溢的臉!
她一怔,看着落在地上的刀,刀上沒有一滴血,心想,完了,這回,她不但行刺失敗,沒有完成任務,自身也難保了。
想到這裡,她不覺怔怔地看着他。
他指着她,大怒:“真想不能,朕對你這麼好,連你也會行刺朕!”
她別過頭去,說:“既然事情已敗露,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今日既然來到了這裡,就已做好了死的準備!”
他大笑起來:“好一個勇敢的烈女!難道流雲這小子自己沒膽,要送他的女人,過來行刺朕不成?”
她一怔:“你怎麼知道是流雲派我來的?”
他恨恨地說:“除了流雲,最想讓朕死,還會有誰這麼大膽?”
“全天下的人,都希望你死。”她冷冷地說,想保持最後的尊嚴。
他冷笑道:“全天下的人的確都希望朕死,可是,他們一個也沒有這個狗膽!流雲卻不同!他一身都是膽!朕從小就妒忌他!”
她說:“你妒忌他?你不應該妒忌他。他從小就被送入堂國,做內奸臥底,他的人生,本應該屬於華麗的皇宮的,可是卻被迫成爲了別人的奴隸。可是你卻不同。你的童年一直生活在衆人的扶侍中,你有的是幸福。我不知道他有什麼能讓你妒忌的。”
他聽了,仰天大笑:“是的,朕從小就生活在安樂窩內,可是,父皇心中最記掛着的,卻永遠是遠在天邊的流雲!而不是朕!朕永遠討好不好父皇的心!朕也比不上流雲那般武藝高強,那般也才華,可以十多年潛伏於敵人隊伍中,應付自如,朕妒忌他!真的妒忌他!直到今日,朕也妒忌他!”
她嘆了口氣,看了看窗外,遙遙地對流雲說,流雲,對不起了,我失敗了。
流雲一直在等着李雅的煙火,只要煙火一起,他們就會衝皇宮內。
可是,規定的時間都過了一個時辰了,不但沒有任何信號,連皇宮中,也是死一樣的寂靜。
他心裡越來越不安,對阿邦木說:“雅兒一定是出事了!馬上衝進去,救回我的雅兒!”
阿邦木說:“太子殿下,既然大勢已去,只有等下一次機會了。萬不可衝進去送死呀!”
流雲大怒:“阿邦木,虧我這樣相信你,原來,你也是那種奸妄小人!好,你們不衝進去,本王一個人衝進去!”
“不可呀,殿下。”阿邦木老眼渾濁地說,“您若是就這樣衝進去了,不但救不了李雅,反而自身都會有危險!您要以國事爲重呀!”
“雅兒沒有了,還有什麼國事?”他甩開了阿邦木的手,一個人衝了進去。
“將軍,我們要跟着衝進去麼?”身邊等候着的大臣問道。
阿邦木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太子大勢已去,大家還是都回家種地吧。”於是,他帶着百官回去了。
赤雲將劍尖對準李雅的脖子,李雅閉上了眼睛,赤雲卻沒有忍心下手。
他放下了劍,說:“朕不會殺你,朕要留你在朕的身邊,朕要讓你親眼看看,朕並不是冷血無情的暴君,朕要讓你對朕改觀,後悔今日,你要殺朕這個錯誤決定!”
李雅一怔:“你真的不殺我?”
赤雲點點頭:“朕說不殺,就不殺,哪怕爲了你這張與琬兒一模一樣的臉,朕也決不忍心下手!”
忽然,破窗而入一個人,手上執着劍,赤雲一看,正是流雲!
“你終歸還是來了。”赤雲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