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跑這麼快呀?”她問。
“這樣纔會像風一樣,自由。”他說,細若遊絲的氣息輕輕撲打在她耳鬢上。
風吹揚起她的秀髮飄飛。他的長長的紫色腰帶也隨風飛揚。
很快,這隻馬帶着他們來到了郊外。
馬停了下來,她又是全身一晃,他臉上浮起了孩子氣般的笑來:“別怕,騎多了,與馬熟了,往後哪,我不上馬,你自己也會騎。”
她深深吸了口氣,說:“我可不敢,萬一從馬上摔下來,少了只腿或是……”
她還沒說完,他便用手掩住了她的嘴,說:“我不許你這樣說。有我在,你不會有任何傷害的。我會保護你。”
他雙手圍抱着她,緊緊攏着她的雙肩,陽光照在他冰亮的眼瞳裡染上點點碎金,蒙上一絲霧氣,顯得更朦朧了。
二人就這樣放慢着馬步,一路邊走邊看。漫山遍野的花開得正鬧,她不時也指着一朵花說:“真美!”
而他聽了,則用劍尖挑起她所喜愛的花,挑着遞到她手裡。
她臉紅如山花嬌豔,眼中閃着幸福的光。
他們走到田壠上,對面幾個村姑,胳膊上勾起竹籃,起朝他們走來。
她們臉上是健康的小麥色,眼睛卻個個水靈靈地像山野裡的小溪一樣澄澈,看她們肩下的竹籃裡放着的野菜與野蘑菇,她們應該是從山間採野物歸來。
李皓月抱着李雅,踏馬而從她們身邊穿過,她們仰起頭來,細細打量着李皓月,不覺發出驚歎聲:“郎君好美!仙人一般!”
李雅聽了,全身都起雞毛疙瘩,這些女孩子說話也太直接了吧,竟對着男人直接說他長得美!
李皓月只是抿嘴一笑,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
哪知那幾個率真的村姑追上他們,其中一個大膽的抓住李皓月的馬繩,說:“郎君美甚!願與郎君相交!”
李雅驚得目瞪口呆,這些村姑也太直接了吧!直接說自己想與美男行那種事……
李雅想,都說古代女子保守,如今看來,也不盡然,尤其是這些村姑,言談從不扭捏作態,率真中帶着點可愛,與二十一世紀那種開放又全然不同,她們更具一種質樸!
可是,她們找的可是她的夫郎。
於是,李雅彎下腰來,拈花一笑,對她們說:“你們怎麼只看中這位美郎君,倒將他身邊的這位美嬌娘給無視了呢?你們也可以要我呀?”
那幾個村姑看了看李雅,大笑起來,笑聲像馬鈴鐺一樣,丁靈作響。
“我們只喜歡夫郎,不喜歡美嬌娘!”她們指着李雅笑道。
李雅輕輕將垂下來的頭髮往上一扣,作出男人束冠的樣子,說:“你們看我現在,是美嬌娘,還是美夫郎?”
村姑笑得更歡了:“原來你又能變成美嬌娘,也能變成美夫郎!”
李皓月見了,輕輕拂過李雅的一頭青絲,搖了搖頭,眼中是滿滿的寵溺:“你呀……”欲言又止。
他用力將李雅抱緊,轉頭對那幾個村姑說:“好了,你們別再鬧了,我的美嬌娘只有一個,不會有別人!再見!”策馬揚鞭而去。
那幾個村姑的笑聲漸漸遠去了。馬漸漸停了下來。
李雅微微側過頭來,露齒而笑:“她們好可愛。”
李皓月幽黑的眸子只看着她:“別提她們了,你比她們,不止可愛幾萬倍!”
夕陽照在李雅明澈的臉上,她那明淨的皮膚幾近透明,洋溢着青春的美豔,她不覺將長髮捋起,用一發簪子別到腦後,笑問:“我這幅打扮,像不像一個男子?”
李皓月幽幽地說:“若你是男子,光論你這身皮囊,也必是能鎖住天下女子芳心的男子。”
他伸手抓住她的細嫩的手,將溫厚的嘴脣貼了上來。
她長髮驟然散落及腰,他光滑的手指伸入她的發叢,細細摩挲着,撫過她溫潤的臉,於她臉上留下冰涼的觸感。
她內心一陣酥麻,軟軟倒於他的懷裡。
夕陽西下。
驚聞急促的馬車軋地聲。
她一怔,眼瞳一緊:“這馬車聲似乎來者不善?”
他只是風淡雲輕地一笑:“有我在,什麼都不必怕。”
馬車輪子咕嚕咕嚕響着,一輛玄色流雲紋馬車停在他們馬前。
李皓月迴轉馬頭,淡眉一舒,朝馬車望去。
車簾掀起,車上一人被奴婢扶了下來。
倒是個貴族女子,一身紫霞色緊身裙,裙面上繡了牡丹,袖口與領口金絲滾邊,梳了彩雲髻,高戴金玉簪,臉上嬌顏倩色,豐肌玉指,倒真是個美人兒!
“你怎麼來了?”李皓月脫口而出,臉上卻是一片淡然。
那女子見了李皓月,倒不像李皓月那般淡然,而是鳳眉高揚,秀脣開合不止,眼中孕着水盈盈一汪清潭,似要掉下淚珠來,她哭道:“王爺,你可真沒良心,你有了新歡,就不來尋奴家了!”
李皓月眉峰一聚,臉上滿是慍怒:“大膽!見了本王與王妃,膽敢不跪!而且還口出狂言!你看仔細了,這位是我的王妃,不是什麼新歡,你是本王什麼人,膽敢攔本王的路!”
那女子水汪汪一雙眼睛瞧向了李雅,將李雅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透着不屑:“妾身還道是誰呢,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妃!王妃原來就是這樣一個女子。”
她說“這樣一個女子”時,分明帶着藐視,李皓月大怒,以馬鞭指着她說:“還不快快讓道,休怪本王不客氣!”
那女子見了,鼻子一酸,眼淚就大滴大滴地淌下來,她拉住李皓月的馬繩,不讓他走,哭喊着:“你說過要來找我的,怎麼就不來了?你怎麼可以這般無情?”
李皓月急了,用力去拉馬繩,可是她死死抓着,他無法扯掉。
李雅看着這一切,她雖不知這個女子是誰,可是她八成與李皓月過去是關係親密的,想李皓月過去積累了這麼多風流債,如今哪能一筆一筆地算來?她便嘩地一聲拔出李皓月腰上長劍,在衆人的驚詫目光中,她朝馬繩一割,馬繩破了,而那女子,也因扯繩太用力,而朝後跌去,跌倒於地上。
“你——”那女子惱羞成怒,爬起來要再次去抓李皓月的手,李皓月一揮馬鞭,就從那女子眼前奔過,沙塵飛揚遮天,一片迷濛中,李皓月與李雅已跑遠。
留下那女子獨自一人哭個不停。
李皓月帶着李雅來到城內,回到王府,天已黑了下來,李皓月看到李雅一句話也不說,便試探性地問道:“雅兒,你生氣了?”
李雅只是呆呆凝視着他,並不答話。
李皓月抓着她的手放在掌心,說:“雅兒,你爲何不問本王,那女子是誰?”
李雅輕輕丟開他的手,空寂一笑:“王爺生平閱女無數,又豈是我輩能問得清的?”
李皓月聽出她話中的不滿,忙說:“雅兒,不瞞你說,那女子,就是王將軍的女兒,叫王落離。之前,本王的確與她有過幾面之交,可是,本王從未喜歡過她,只是想利用她父親的權勢。”
“莫非女人於你眼中,都是利用的棋子嗎?”李雅不知爲何,發火了。
她極爲不爽,他總是將女子說得如此不屑,似乎天下女人都可以讓他擺佈一樣。
他低下了頭,一盈月光照在他臉上,映得他的臉如玉石一般清亮透澈,他說:“雅兒,爲何你不知,你與別的女子不一樣。縱然本王將其他女子都視爲棋,唯你不同。你是本王的心。”
他說得深情,她的心又被他的柔情給融化了,再生不起任何氣來,不覺輕輕打了他一下,說:“好了,現在還不餓麼?我都餓了,要去用膳了。”
他見她面露微笑,知道她已不再生氣,便點頭與她執手同去用膳。
是夜,月明星稀,他找出一隻翡翠玉笛,與她雙雙坐於院子裡,共對一汪明月,吹起了笛子來。
笛聲悠遠,被夜風拉得更綿長,聲聲如流水彈珠,動聽極了。
她陶醉地聽着,忽然起身揮袖,扭動身姿,翩翩起舞起來。
笛聲忽停,他踩着碎步上前來,摟住她的腰肢,她朝後仰去,躺倒於他的臂彎裡。
“你可知,今日是本王的生辰。”他凝視着她,深深的,亮黑色的眼瞳如黑濯石一般,閃閃發光。
“真的?”她一怔,“不早說,我還可以爲你過生日。”
他滿意一笑:“本王今日已過了最甜蜜的生活了。只想對着這星夜,許下一願望,下一個生辰,還會有你相伴。”
她卻不甘讓他過這樣一個生日,說:“你等等。”便如飛朝廚房奔去。
他立於花樹下,輕輕一笑,這個小丫頭,又弄出什麼好吃的來了。
當她從廚房裡走出來時,手上捧着一個圓圓的東西,後來,他才知道這個東西,叫“蛋糕”。
她長長的裙襬拖曳於地,踩着一地星光,捧着她稱之爲生辰時理應吃的“蛋糕”,來到他面前。
他咬了一口,說:“這麪餅極爲柔軟,似乎還帶了一絲焦味,不過,這焦味並不臭,反而香得很。”
她在蛋糕上面插了三根竹枝,在竹枝上點上燭火,於盈盈的燭火中,她示意他吹熄了它們。
“吹呀!吹了,心裡的願望就能實現了。”她調皮而充滿憧憬地說道。
他笑着搖搖頭,這個小丫頭,拗不過她,吹就吹吧,吹完了,照她的意思許了個願。
他不知許什麼願好,他心中想要實現的事實在太多,包括爭奪皇位,包括擁有她,還有很多,很多,可是在這樣溫暖的時刻,他脫口而出的願望竟是:“要與李雅白頭偕老。”
她一怔,驚喜地低了頭,爲他切好蛋糕。
他們一起吃着,李雅看着他很輕鬆地笑了,她知道,她已深深走進他的心裡了。
一個月後。
皇帝召見各個王爺的王妃與一些大臣的女兒進宮,一同參加賞花宴。
李雅爲李皓月整理好衣領,李皓月說:“雅兒,不必管我了,我自會找樂子去,父皇要你過去,你還是快些去吧,太晚了可不好。”
李雅裝作惱火地說:“找樂子?王爺要去哪裡找樂子去?”
李皓月捏了下她的臉頰,說:“你呀想到哪裡去了,本王自然是要與衆皇兄弟們去騎馬了。放心吧,那些外宅,本王早就不去了。”
李雅微微一笑:“我可沒說你要去外宅,是你自己承認了的。”
“好呀你這麼調皮!”李皓月搖了搖頭。
李雅被車轎擡進了宮裡,很多王妃都已到了。
她們看到李雅,都用詫異的目光打量着她。
李雅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尷尬,既是皇上的女兒,又不幸被皇兄玷污,嫁給了自己的皇兄,光是這樣一件事,就可以給她安上一個“蕩婦”“不守本分”“勾引兄長”這些不光彩的頭銜了。再加上她早已死了生母,在以權力爲天的皇宮裡,她自然是毫無可攀附的勢力可言,她們自然對她毫不在意了。
李雅也是混過大世面的人了,見了這些與自己等級一樣的王妃們對自己投來不屑的眼光,她不但不介意,反而笑着對她們打招呼,極盡圓滑之本事。
及至來到一個女子前,這個女子嬌美的容顏,令她怔了一怔,這女子她是見過的——她不是那日攔着李皓月的王離落嗎?
李雅還算鎮定,例行公事般地朝王離落扯了扯嘴角,當作一笑,王離落卻抽動嘴邊肌肉,冷冷一笑,對身邊的王妃說道:“王妃,聽說雅雅公主現在成了王妃了,難道,這作妹妹的,可以與自己的哥哥成親嗎?”
身邊那個王妃是李雅過去見過的,四王爺的老婆,她對凡是與六王爺有關的人都充滿了敵意,冷冷地說:“我們大堂國雖是泱泱大國,禮儀之邦,可是也會有一些偷雞蝕米之輩,作了些敗壞風俗之事,不可一概而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