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苒苒離開了聽風樓後,就被人引至園子西面的雅筑安置,小云已經在房內把帶來的行李物品安放妥當了。西園的管事又恭敬地進來遞上晚膳的菜單,她靠在臥榻上支頤看了看,菜單上竟大多都是她愛吃的菜,心中對那位老太爺又多了幾分敬畏來。
蘇晗之在此時推門進來,支開了杵在屋中的兩人,坐在塌邊湊上去看了幾眼,便笑了出來:“看來爺爺還是挺喜歡你的。”
顧苒苒把菜單扔在一邊,蹙眉道:“可是看了這單子,我就沒什麼胃口吃飯了。”她轉了轉眼睛,又問,“你累不累?”
“可是要去外面轉轉?”
她努力地點頭:“聽說這兒的海鮮無比美味,我想嚐嚐。”
“這就走吧。”他先站起身來,又拉起她圈在懷裡,忍不住偷香了幾下。
懷裡的人嘟囔着:“還要叫上小小蘇……”
他心不在焉地說:“我讓他和爺爺住一起了……不用天天帶在身邊……”
約摸一盞茶後,雅筑的門纔打開,走出手拉手的兩個人。
他們先去了蘇晗之住的鬆居,取了些東西,吩咐下人套了馬車,再慢慢地從園子裡一路晃悠到大門口,路上兩人時而低聲談論着什麼,時而嬉笑着追逐。蘇瑋趴在二樓的窗臺上,小臉皺成一團。
“呵呵,你爹爹好像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老太爺出現在他的身後,滿意地摸着他花白的鬍鬚。
“哼,也不想想當初我在睡姨面前百般說着他的好處,現下就把我扔在一邊了。”他對着蘇晗之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賭氣地轉過臉去。
老太爺愛憐地撫着他的小腦袋,依舊“呵呵”地笑着。
“咦?太爺爺,那邊在牆角站着的是……”
“呵呵呵,你發現啦?”老狐狸的眼睛彎成了兩道縫。
“耶?那爹爹是不是會很慘?”小狐狸也彎起了雙眼,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安先生說,睡姨只要爹爹喜歡她一個。”
“哼,這麼放肆的話也說得出!”老狐狸立馬變了臉,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
“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呢?”蘇瑋兀自看着牆角邊的那個有些朦朧的身影,琢磨着。
“啊,太爺爺,不會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老狐狸依舊對那句放肆的話心懷不滿,坐在桌子邊鬱悶地喝茶。
“嘻嘻,我先去告訴睡姨。誰叫你們出去玩不帶上我。”小狐狸蹦蹦跳跳地跑到他的身邊,膩聲說,“太爺爺,我來給你捶捶背吧。”
明州城的夜晚比之臨安徹夜不休的夜市來,實在是有些冷清的。兩人在一家館子裡點了幾個小菜吃了,看着街市上的店面都陸陸續續關了門,便就着夜色回到了園裡。
馬車在西園的偏門口停下,蘇晗之把顧苒苒送到了房門口,卻不願把手鬆開。“不去我那裡坐坐了嗎?”他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帶着些許誘惑。
顧苒苒咯咯笑着推開了他的肩膀,說:“坐了一天的馬車,就讓我早些休息吧。”
他悻悻地放開手,在房門關上後,轉身慢慢踱開。
行至雅筑的東面,卻看見一個人影站在小徑的一邊,對他緩緩行禮。他以爲是園裡的婢女,輕輕點了點頭便快步走過,卻聽見她婉轉的聲音,輕輕喊道:“少爺。”
他猛地停下腳步,問在身前引路的下人要了燈籠,上前細看。
那人已經把頭擡起,眉眼間淚光瑩瑩,卻是之前被遣送出府的小妾趙春霖。
“是你?”蘇晗之蹙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趙春霖低頭擦拭了一下眼角,勉強笑道:“這麼久不見少爺,卻好像瘦了些。”說完伸出右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他抓住她的手,低嘆了口氣:“你也憔悴了不少,這陣子過得可好?給你的銀兩可夠用?”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眼中又開始泛起了淚花:“少爺給的銀兩是夠了,只是大半被哥哥嫂子收了去。孃親不在後,家裡就是嫂子在操持……一年前她又向哥哥出主意說,讓我一直呆在家也不是辦法,總要給我找個能依靠的,便又找人把我賣了……幸好遇見了三夫人,知道我是從少爺府上出去的,又可憐我的身世,便買了我去服侍三少爺……”
“啊,你現在在三弟這兒了。”蘇晗之鬆開了手,向後退了一步,“三弟的身體一向不好,你可要多費心了。”
趙春霖擦着眼淚道:“三夫人和少夫人都是很和氣的主子,春霖……春霖過得很好……只是今日聽說少爺回來了,就忍不住想來看一眼。”
蘇晗之點點頭,低嘆着說:“你還是快回去吧,很晚了……”
她低聲應着,卻不移動腳步,低頭擺弄着手中的絹帕,忍不住又問:“今天……和少爺一起來的那位娘子,是以前請來陪小少爺讀書的顧娘子吧?”
“是啊。”
蘇晗之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就跳躍了出來。
他有些無奈地苦笑着回頭,顧苒苒對他先做了個鬼臉。
趙春霖有些驚慌地向後退了一步,定了定神,又對她行了一禮,就匆匆告退了。
蘇晗之上前拉住她的手,問:“怎麼又出來了?”
她歪頭說:“本來想着你臨去失望的樣子,覺得趁着夜色看看你在這裡的屋子也不錯。沒想到蘇少爺卻在幽徑上會佳人,只是被我橫插了一腳……所以我現在又改變主意啦,我要回去睡覺了。”
他急忙笑着摟住她的腰,解釋道:“只是偶然碰到的罷了。”
她輕哼了一聲,掙扎道:“我看人家像是等了好久的樣子,哪有這麼巧,這麼大的園子說碰就碰了?你倒是碰給我看看。”
蘇晗之用力地抱住她,貼向牆邊,把她牢牢鎖在雙臂之內,懷裡的人兒微微氣喘地瞪着他,毫不示弱。
他用額頭抵着她的,低聲地笑開了:“苒苒,你在吃醋麼?”
“纔怪!”她別過臉,耳根這裡卻微微紅了起來。
他把身體壓向她,伸手捉住她的下巴,忽地吻了下去。
顧苒苒輕輕掙扎了一下,身體卻突然軟了下來。
那名提着燈的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悄退走了。
月色朦朧中,只聽得她有些含糊卻帶着倔強的聲音:“我纔沒有吃醋……”
“是,是。沒有,沒有……”他輕聲哄着她,又把頭低了下去,“那你嫁給我好不好?”
她撲嗤笑了出來,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嘴脣貼着嘴脣,說:“讓我……再想想啦……你可是有前科……”
話沒說完,又被人氣惱地封住了雙脣,只有間或的低笑聲,偶爾從牆邊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