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可是在叫我?”
“是。眼前這些人可都是你殺的?”
“不錯。強盜殺人,人殺強盜,天經地義。”
“大師,別聽這小子胡說,我們早就打算改行了。”
“是啊,是啊,大師,最近我們一直在做好事,這不,前些天我們還去項州城捐了一批善款。”
“大師,我們都是乖寶寶,這小子前後已經殺我們五十好幾個弟兄了。”
“大師,你趕緊除了這小子,他就是一殺人狂魔,留在這世上肯定是禍害。”
“大師……”
你身後剩餘的幾個羣盜似乎從被殺的恐懼中驚醒,拼命的叫喊起來,但那行者不爲所動,冷冰冰的,臉如一塊鐵板,“生死自有天定,北國自有律法,你豈可濫殺?”
“呵呵,”你忍住背上的劇烈疼痛(剛纔這王八蛋那一下打的可真狠),“大師此言差矣,陽光總有照不到的地方,律法(公理和正義)也從來都是強者的遊戲,他們今日落在我手裡大師又焉知不是天意?”
“摩訶耶羅,”你聽他又唸了一遍(你完全不知道這四個字的意思),只聽他繼續道:“摩訶耶羅,你豈可自比於天,妄自揣測天意?天地自有他的道。”
你道:“道由天生,天由人生,人由心生,我不知什麼是天意,也不懂什麼是天道,我倒是想請問大師:天(之道)是你的道還是我的道?或者就是他們的道!?”
說完你猛地朝那些被捆翻在地的強盜們一指——
他似乎怔了一下,微一頷首,“摩訶耶羅,我只知衆生平等,生命至貴,人皆有可殺之罪,也皆有可恕之罪。”
他仍然如磐石一般挺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你慢慢的積蓄力量,你背上的血還在流,你需要止血。
“大師言之有理,但那太假,太空(流着別人的血你當然可以說大話),我只知一件事——”
“何事?”
他的眼角終於向上擡了一下。
“天地之間的道我管不着,來世讓他們做個好人我也管不着,但我卻知道——讓他們放下今世的屠刀我卻能做到!”
說着你手中的刀出鞘,化作一道流光向他飛去。
似一個磨盤,又似一張網,他用手中的鋼圈一推封住了你第一刀,又一轉封住了你第二刀!
好功夫!
他居然擋住了你的必殺兩刀!
你深吸一口氣後退兩步,在他前方十步外站定,“大師,你是世外的人,人世間的紛紛擾擾,你現在放下還來得及!”
“一念爲善,一念爲惡,善善惡惡,天地之輪,彷彿若春夏秋冬,如何解脫?”
這是看透世間善惡,大智慧之語,你不由心中一動,嘆了口氣,“大師,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的罪孽由各人償還,接下來我使的一招叫《天地無相,決意無回,一念殺生》。”
“見惡不除乃你之罪孽,見善不行乃我之罪愆,如之奈何?”
他坐下來雙手握着鋼圈吟唱起來,唱的是什麼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天地剎那間寧靜,人世間的一切是非善惡似乎都已經遠去。
“大師,我動手了。”
背上傷口的血還在流,疼痛漸漸麻木,但你從未像現在這樣猶豫,你即便把他們都殺了又能如何?明天禿鷲堡會不會又來一批新的強盜?會不會比他們更窮兇極惡?
不!
世間一切悲苦皆自生,皆自造,我忘卻世間一切煩惱,無人無我,我穿透世間一切迷霧,殺盡蒼生,尋找真我!
你一手按刀,眼中的瞳孔放大,周圍的一切消失,天地剎那間灰暗起來。
他還坐着。
天地間只能有你和我。
人世間只能有一把尺。
你手中的刀,人化成一個點直入他的眉心,突然眼前白影一閃,一道幽藍色的光擋在你面前,“嚀①”的一聲如寒冰碎裂,你的刀停住,鬱千年站在你面前。
①實在不知道怎麼形容冰碎的聲音。
“源公子,這是摩羅大師。”
鬱千年面色潔白,潔白的就像聖潔的百合。
她,她封住了你這必殺的一招,你的氣已泄!
你嘆了口氣。恢復原樣,將碧落歸鞘。
“我跟大師不過是開個玩笑。”
“不是真的就好。那這些人——”
鬱千年的眼睛依舊那麼柔和,清澈。
“由姑娘處置吧。”
你有些無可奈何。
“那就交給摩羅大師吧。”說着她又微微一笑:“我和摩羅大師還要去大金剛山拜見宗念大師,源公子你呢?”
你很想跟她說“我們一起去”,可是你去幹什麼呢?於是你只好說:“那邊有馬。”轉身進了院子,走進土堡,關上門。
該結束了。
有人說,緣如絲,不經意的纏住,不經意的斷開,緣生緣滅不過夢一場,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