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江辭不讓蘇喬安在醫院留守,蘇喬安不肯走,他急着去看傷員的情況,見她堅持也沒有再往外趕人。
蘇喬安跟着褚江辭過去,在急救室門口,看到了林巖。
“情況怎麼樣?”褚江辭問。
林巖搖搖頭,“不太樂觀,受傷的人較多,而且重傷的人不少,慶幸的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說有人員死亡。”
沒有人死好,只要沒有人死亡事情好處理多了。
褚江辭沉聲說,“你安排人去安撫家屬的情緒,說所有的醫療費用和後續的療養都會由公司承擔,不要讓家屬鬧起來。”
“明白。”林巖神情嚴肅的應承了下來,旋即離開了手術室大門。
褚江辭一直在外守着,蘇喬安也沒走,她跟着褚江辭在醫院下走動,他進去看病人,蘇喬安在走廊的長椅坐着休息。
她一聲不吭的跟着褚江辭跑跑下,看着他放下了高高在的架子親自去探望傷員並且親自致歉,對蘇喬安來說,這是種不小的衝擊。
家裡的主心骨垮了,這對家屬來說是種莫大的打擊。
處在奔潰邊緣的家屬纔不會管你是誰,她們現在只想找個人發泄。
褚江辭剛進去遭到了驅逐和謾罵,蘇喬安在病房外站着看,見傷心欲絕的年婦女扯着褚江辭的領子不斷捶打,盛怒,那女人狠狠打了褚江辭一巴掌,指甲劃破了他臉頰。
蘇喬安一驚,立刻便前推開了那個女人護在褚江辭身前。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可是她真的沒法眼睜睜的在一旁看着褚江辭被人肆意侮辱。
褚江辭看到擋在自己身邊的瘦弱身軀,黑眸微滯,這好像不是她第一次這麼奮不顧身的護在自己面前。
他看着眼前的人,眸色微沉,擡手輕輕搭在了她肩,“我沒事。”
說着,褚江辭將人輕輕拉到了身後,沉眸看着情緒失控的年婦女,微微彎身鞠躬,“發生這種意外,作爲公司的負責人,我很抱歉。”
“你說一句抱歉行了嗎?醫生說我家那口子脊樑斷了,以後都站不起來了,後半輩子只能躺在牀過!”年婦女痛哭,“我們一家本來不富裕,明年孩子該高考要大學了,你讓我哪兒去找錢啊!”
“我會跟您一個交代,也會給所有受傷的工人一個交代,事故的原因還在排查,請您給我們一點時間。”褚江辭嗓音低啞,“醫藥費和其他費用,我們公司一定會負責到底,請您放心。”
“滾!滾出去!”年婦女憤怒的瞪着褚江辭,“負責?毀了一個人的人生是這麼容易說能負責的事嗎?你們有錢人的命是命,我們的命不是了嗎?!”
褚江辭沉吟許久,“我不是那個意思,因爲這次意外造成的後果我作爲負責人難辭其咎,但請您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肯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對方哭的氣不接下氣,褚江辭深深看了一眼躺在牀人事不知的男人後,轉了身,“走吧”
蘇喬安看了一眼垂眸不語的褚江辭,他沉默着率先離開,擦身而過時,垂在身側的手,指尖微微動了動,她想去握褚江辭的手,又生生壓下了那股念頭。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日子好不容易好過一點,你又出了事,你讓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活啊!”
站在房內的蘇喬安聽到年婦女的話,心有不忍。
她緩慢的挪開步子過去,艱難的蹲下試圖將人從地拉起來,“大姐您先起來吧!”
蘇喬安將人扶着在椅子坐下,她不大會安慰人,看到對方哭得肝腸寸斷,她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
默默的陪着站了會兒,蘇喬安才從病房離開。
關了病房門,看到坐在長椅抽菸的男人,蘇喬安說,“醫院不能抽菸。”
聞言,褚江辭一頓,旋即他將菸頭扔進了一旁開着的礦泉水瓶。
蘇喬安在他身邊坐下,“我知道你很煩,但抽菸對身體不好,你煙癮這麼大,還是控制點好。”
“嗯。”
“這件事不能怪你,你別多想。”她跟着褚江辭跑了一晚,什麼抱怨的話都沒有,她親眼看着褚江辭一個病房一個病房的去請求家屬的諒解。
褚江辭那麼驕傲的人被一個不相干的人給打了,她不知道褚江辭心底究竟怎麼想,但她看得出來褚江辭在隱忍,不是隱忍對方的胡攪蠻纏,而是在隱忍着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
她敏感的察覺到了褚江辭的情緒低落,他在難過,因爲看過了其他家庭的悲歡離合,所以心底不好受。
“他們說的沒錯,我們只是躲在高樓聳立的保護殼裡下決策,真正去實施的人卻是他們,我能給的遠遠不夠他們應該擁有的,這一次意外造成的社會影響好擺平,可是留給這些家庭的傷痕無法抹掉。”褚江辭喉結輕滾,“我能爲他們做的,太微不足道了。”
“……”
褚江辭輕笑,“幾年前我也是這麼看着我哥滿身是血的被推進了急救室,然後,他再沒有清醒過,那種感覺,我經歷過所以能夠理解。”
蘇喬安始終保持着沉默,看到他眉眼間的黯然,心尖被觸動,她主動伸手握住了褚江辭的手,“我會陪着你的,一直到事情結束,我都會陪着你。”
她忽然間發現或許褚江辭她所認識的要更加孤獨,生長在那樣的家庭,算是錦衣玉食又能怎麼樣?年紀小小,承擔的其他孩子要更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晚看多了令人心碎的事,褚江辭第一次向她敞開了心扉。
蘇喬安聽他說了很多,他很小的時候被嚴格把控着,褚家完全是拿他當成了一個可利用的工具在打磨,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人來衡量這對錯,每一步都是被算計好了的。
“除了你。”褚江辭說,“我的人生是一把度量尺,刻度清晰,每一寸每一釐都明朗清楚,可你打破了我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