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日軍司令官鬆井石根素來以喜歡重點突破着稱。甫一到達上海,經過試探性的攻擊後其決定將戰場重點放在對面之吳淞重鎮。
吳淞重鎮歷來爲上海門戶,外貿港口和軍事要地,位於黃浦江注入長江口的西側。
自鴉片戰爭以來,侵略者若要佔領上海,則必奪取吳淞。
在制定好吳淞爭奪戰後,鬆井石根遂以第三師團奪取吳淞。
其第三師團又稱名古屋師團,師團長藤田進。
看着對面忙碌的中國軍隊,藤田進的嘴角帶着一絲譏誚:
“山本參謀長閣下,您認爲我們需要多少時間來奪取支那人的陣地?一小時,還是兩小時?”
“我不知道,但起碼我知道昨天我們友軍無數次的攻擊都失敗了。”
站在師團長邊上的,是當年在東北之戰時候,奉天城下鄭永的老對手,日軍三十八旅團旅團長,在權利鬥爭中失意,被迫離開東北,其後又擔任第三師團參謀長的山本宏次。
“但現在是精銳的第三師團來接替攻擊。”藤田進顯得並不如何在意:“支那人很快就會知道大日本精銳士兵的勇武。”
就在這個時候,日本駐上海特務機關長田中隆吉出現在了司令部裡,而他爲第三師團和藤田進來的禮物正是中國軍隊在上海的番號和大致佈防情報。
“我們對面的敵人,是鄭永和他的部隊。”
草草翻閱了一遍,山本宏次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怔怔地看着遠處中國陣地的方向,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又想起了當年的那場血戰,在奉天城下發生的金戈鐵馬,浴血搏殺……
“鄭永?”
微微皺了皺眉頭,藤田進接過了情報看了下:
“我多次聽到過這個人的名字,您也曾經和他交過手。參謀長閣下,您認爲這個人怎麼樣?”
“一個很能打仗,並且不怕死的支那軍人。”山本宏次定了定神:
“師團長閣下,我懇求您一定要小心攻擊,我們對面的支那人絕對不是普通地支那軍隊,在這裡我們勢必要面臨最慘烈的戰鬥。”
他的話並沒有引起藤田進足夠的重視,看了一下手錶。藤田進陰沉着臉說道:
“命令,第六豐橋聯隊,第十八靜岡聯隊,於今日九時全線展開攻擊!”
民國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七日,吳淞攻防戰爆發!
是日上午九時,日軍第三名古屋師團集中兩個聯隊,在戰車大隊和大炮的掩護下。對吳淞陣地發起猛攻。
安放在做前沿陣地的是八十七師團所屬之兩個連。
在進行了猛烈的炮火襲擊之後,日軍靜岡聯隊以個步兵中隊一百八十多名士兵,在兩輛坦克地掩護下開始進攻。
其時指揮着中國軍隊防禦的爲團一營少校營長車蔚雲,二十七歲,黃埔畢業。
一營之一、二兩連輕重武器一齊開火,子彈暴雨似的潑向步步壓進的日軍。
激戰半小時有餘,車蔚雲連續組織突擊隊、爆破隊,在防禦之同時伺機反擊。接連摧毀日軍兩輛坦克,殺死殺傷日軍一百餘人。
是役,一連連長陣亡。
靜岡聯隊首戰受挫,這讓一向輕視中國軍隊的聯隊長田村正太覺得自己引以爲自豪的聯隊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在稍做調整之後,田村正太親自督戰,再次組織起兩百餘人地力量對一營發起了兇猛攻擊。
也許是第一次進攻遭遇到的挫折,讓第一次進入中國和中國軍隊作戰的靜岡聯隊傲慢的心理受到了打擊,進攻中的日本士兵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本事。
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日本士兵受到過最嚴格的訓練,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日軍中地精銳之師。
激戰至終至中午時分,戰況空前慘烈,一營多處陣地爲日軍突破。
關鍵時刻,車蔚雲親自組織起敢死隊,以刺刀、大刀、鐵楸於敵反覆肉搏,在每一寸陣地上都以血肉之軀浴血搏殺。終於將突入陣地的日軍全部趕了出去。
此戰,新任一連連長、二連連長、連副全部陣亡,下屬各排陣亡排長七人,戰況之慘烈爲上海之戰爆發以來一營所有未有。
到了吃中飯的時候,整個陣地上一片靜悄悄的,誰都沒有胃口吃下一點東西。
這時,一一一師團團長邢亞創。親自帶着兩個連出現戰場之上。
“看到沒有。對面的日軍正在埋鍋造反,現在正是反擊的大好機會!”
邢亞創的話讓車蔚雲嚇了一跳。
早就聽說師的軍官瘋。但沒有想到瘋成了這樣樣子。
戰鬥到現在爲止,自己地一營傷亡過半,已經喪失了反擊的能力。而邢亞創僅僅只帶來了兩個連的兵力,防禦尚稍嫌不足,卻在這個時候要對對面優勢之日軍發起反擊。
“東洋人和你想的一樣,都想不到咱們在苦守的情況下反擊。”
邢亞創一邊笑着一邊脫下了身上的軍裝,細心地摺疊好放在了一邊,這是師的老規矩,軍容整齊是第一位地:
“車營長,你負責防禦,我帶着我的連衝上去,要是我陣亡了,這兩個連留在這裡協助防禦,對了……”
他好像很不放心的特別交代了句:
“好好看着我的軍裝,別給老子弄髒了。
說着他接過了一枝衝鋒槍,看了一眼整裝待發的士兵,低沉着聲音說道:
“三民主義青年軍官團團員,軍官在前,士兵在後,衝鋒!”
“軍官在前,士兵在後,衝鋒!”
忽然,陣地上響起了如雷的吼聲,兩個連的官兵如同潮水一般衝了出去。
軍官在前,士兵在後。
瘋子,這些人全是一些瘋子。
看着這些勇猛地官兵,車蔚雲怔在了那裡……
此時正是吃飯時間,日軍靜岡聯隊最前沿大約三百士兵正在埋鍋造反,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中國軍隊會在這裡時候忽然發起進攻。
驚天動地地吶喊聲中,在日軍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中國士兵已經衝到了他們面前。
衝鋒槍掃射着,機槍掃射着,刺刀揮舞着。
最顯眼地就是那一個個赤裸着上身,頭戴鋼盔的中國軍官們,衝在最前面的是他們,衝得最勇猛的也是他們。
疾風驟雨的子彈潑向日軍,一把把刺刀毫不留情地捅向敵人。
三百多日軍慌亂中被徹底打亂,狼狽的四散潰逃。
一箇中隊長正想組織起抵抗,但不知從哪飛來的一串子彈讓他一頭栽倒在了血泊之中。
日軍摸不清中國軍隊究竟衝上來了多少人,他們覺得到處都能看到中國士兵,到處都能看到那閃動着可怕寒光的刺刀……
旋風般的攻擊將日軍打得潰不成軍,日軍死傷無數,餘者全部潰逃。
其後,在日軍增援力量上來之前,取得重大勝果的邢亞創迅速脫離陣地。
此役擊斃擊傷日軍中隊長以下日軍一百七十餘人,等於殲滅了日軍的一個完整中隊,戰果輝煌。
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勝仗讓在後面觀戰的車蔚雲和他的部下們看得目眩神馳。
這纔是真正的精銳,這纔是真正的王牌,這纔是真正的鐵
戰必勝,攻必取,無所畏懼,所向披靡。
早就聽說過師的赫赫威名,但當真正出現在車蔚雲面前的時候,還是讓他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震撼……
一顆子彈打穿了邢亞創的胳膊,疼得他一頭頭的冷汗直往外冒。
包紮好了傷口,在部下的幫助下穿好了軍裝,他抹了一下汗水,說道:
“車營長,日軍遭此攻擊,短時期內不會再發動攻擊,你可以藉助這個機會完善工事,我再給你留下一個連,協助你防禦此處。但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萬一日軍藉助我們這個心理髮起反擊的話陣地就會變得非常危險……”
車蔚雲的心中有些感激。
現在吳淞到處都需要軍隊,八十七師和師力量都顯得不足,各有陣地需要防禦。
原本一旦自己丟失了陣地,受處罰的是自己,但現在邢亞創卻毫不猶豫的撥給了自己一個連。
這也就是等於他自己所防禦的陣地會減少整整一個連的力量。
“邢團長,請放心。”車蔚雲認真敬了一個軍禮:
“我一定死死守住這裡,誓死完成任務,除非我的部隊全部陣亡了,一旦被陣地失守,我就是用牙齒咬,也一定把陣地給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