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宏次死了,但他的死甚至沒有人會爲他掉一滴眼淚。
戰爭還得繼續,不會爲了哪個人的死亡而停止。即便有一天鄭永死了,戰爭也不會停止哪怕一秒鐘的時間。
雙方呈現出了膠着狀態,而相比之下中國軍隊的傷亡要更大一些。
除了防禦之外,中國軍隊還必須保持攻擊態勢。這場戰爭的殘酷,已經遠遠超出了雙方士兵想像。
九號,隨着101旅團的潰滅,日軍開始大量增兵,對中國軍隊所防禦陣地擺出了強行攻擊態勢。
十號,在中國抗戰史上著名的“九日攻防戰”開始。
從十號到十九號,戰鬥已經無法用白熱化來形容。
一羣瘋子在那戰鬥,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是美國總統特使斯耐德在親身經歷了“九日攻防戰”後說的一句話,當他回國之後告訴自己的記者同胞:
“那是一羣真正的瘋子,不管中國士兵還是日本士兵。
不要問我誰是攻擊方,誰是防禦方,因爲我根本誰在攻擊,誰在防禦,全部的士兵絞殺在了一起,你根本無法分辨。
有的時候是中國軍隊在防禦,在幾個小時之後,中國士兵卻突然大舉進攻,日軍轉瞬間即進入防禦態勢。然後再過幾個小時,攻防雙方再次換位。
十號那天雙方參戰士兵只有幾萬人,但到了第二天,一下就激增到了十五或者二十萬人,整個戰場幾乎都要被堵塞。
戰鬥究竟血腥到什麼程度?我一時無法用語言表達。但我親眼看到了一件事,也許這件事能夠說明一些什麼吧。
我看到有兩個士兵倒在了戰場上,一個是中國士兵,一個是日本士兵,兩個士兵的腿都被打斷了。
沒有人去幫助他們,所有的人都在衝鋒、廝殺,他們唯一能夠利用爬行的工具就是自己的手。
但兩個人爬行的方向卻不是自己的後方,而是前面,是敵人的地方,我完全不能想像他們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兩個斷腿的士兵不幸遭遇了,當時我就在前線的觀察所裡,從望遠鏡裡我看到,兩個士兵停止了自己的動作,然後,他們彼此揚起了手裡的匕首。
兩個士兵一下一下互相對刺着,他們的腿斷了,根本沒有躲避的能力,其實他們也不想躲避,每一匕首落在對方身上,自己的身體上也同樣會捱上一下。
他們的身上、頭部,到處都是傷口,兩個人幾乎變成了血人,在那一刻他們忘記了人類與生俱來的疼痛感,似乎只有把對方殺死纔是自己唯一的目標。
後來他們的匕首都刺進了對方的身體裡,誰都無法拔出來,我看到那個中國士兵迅速地找到了一塊鋒利的石頭,動作快捷輕便得根本就不像一個瀕臨死亡的人。
他把石頭一下又一下砸在對手的頭上,也許腦漿都被他砸出來了。
那個日本士兵被活活地砸死了,中國士兵手裡還舉着石頭,一動不動,後來我在屍體中發現那個中國士兵其實也已經死了。
戰爭把人變成了野獸,善良、仁愛,早就被扔得無影無蹤,誰能夠殺死更多的敵人,誰就是那個國家的英雄。
我想起了鄭永將軍曾經對我說過的一句中國古話:‘竊鉤者誅;竊國者爲諸侯;竊衆國者爲帝王!’。
我問這是什麼意思,鄭永將軍告訴我,就是我們西方國家所說的,殺一個人是殺人犯;殺一羣人是殺人狂;殺成千上萬的人他就是統治者......
是的,現在我完全能瞭解這句話的意思了。
人『性』在這裡已經被徹底泯滅,道德觀念在戰場上成爲了最滑稽的笑話。你對敵人有任何一點仁慈的話,敵人還給你的將是刺刀。
在那一刻,對於這場原本和我一點關係沒有的戰爭,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一旦這樣的戰爭落到美國人民的頭上會怎樣?
毫無疑問,挑起這場戰爭的是日本,這是一個道德敗壞,嗜血成『性』的國家,當然這也是鄭永將軍告訴我的。
以前我還不太相信,但當我看到了戰場上發生的一切,我才真正感受到了這句話的意思,日本發動的這場戰爭帶給人類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戰爭,必要要用特殊的手段來結束戰爭......”
當這篇刊登着斯耐德專訪的報紙送到鄭永手上的時候,鄭永舒心地笑了。
是的,自己特意安排斯耐德觀看了這場戰鬥。
自己要把日本的惡劣形象,一點一點,通過各種各樣途徑,正當的或者不正當的辦法深深的移植到美國人的心裡。
“總指揮,攻勢太猛,我對面的倭寇22師團光在上午就發動了八次衝鋒,我集團軍171師和179師快打空了!”
“總指揮,全『亂』套了,他媽的分不清誰是進攻方了,到處都在混戰,到處都失去了聯繫,現在我手裡能夠掌握的,就只有兩個師了!”
“幹那,又上來了一個旅團,我部左翼被突破,左翼被突破!什麼?反擊?是,我立即組織反擊,把陣地奪回來!”
“89師副師長臨陣脫逃,已經被我就地槍決!總指揮,日軍坦克上來了!給我一點部隊,哪怕一個師也好!”
總指揮部裡『亂』成一團,所有的電話沒有一部是空閒的。
鄭永站在地圖前看着,此時最危險的是西面陣地,其陣地數度被倭寇突破,負責這裡的陶平一口氣槍斃了幾個高級軍官這才勉強穩定住了戰線。
鄭永忽然大聲叫道:“把陳明仁給我叫進來!”
“預備第二師師長陳明仁到!”
“給我把你的預備第二師拉上去!”鄭永面『色』陰沉:
“我再把馮佔海之預備第六師交給你,臨時成立預備第二軍,由你暫時代理軍長,給我把湖西村奪回來!”
“是,陳明仁誓死奪回湖西村!不成功,便成仁!”陳明仁大聲應着,接着又問了一句:“總指揮,還有什麼指示沒有?”
鄭永死死地看着他:
“我聽說你是一員悍將,東征率部攻打惠州城時,你首先登上城頭與敵展開肉搏,後繼部隊一擁而上,攻克惠州。戰役結束後的第三天,在慶功會上,校長親發口令吹三番號向你致敬,還帶頭呼口號‘向陳明仁看齊!’命令到會全體官兵舉槍向你致敬。
聽着,我對你的命令就是發揚黃埔精神,死打硬拼,成功成仁!”
“是,發揚黃埔精神,死打硬拼,成功成仁!”陳明仁響亮地回答道。
“七十四軍五十八師張靈甫到!”
“六十六軍三十八師孫立人到!”
隨着這兩聲聲音,鄭永手下兩員得力大將走了進來。
“過來,全部過來!”
鄭永大喜過望,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有了這兩員兇悍勇敢之將參戰,自己用兵更加得心應手,把兩人叫到了地圖前,指着上面說道:
“現在戰局不容樂觀,我軍幾處陣地都有被突破危險,尤其是從蓮花村到和團村一線,壓力最大。
我現在手裡的機動兵力不多,既然你們兩個來了,也別休息了,立刻都拉上去。你們是剛補充完的部隊,是我的生力軍。
五十八師攻擊蓮花村,兼顧楊柳村;三十八師攻擊和團村,兼顧荊條村。現在是下午兩點,晚上八點前必須到達攻擊地點。
不要有任何一分鐘的停留,到達戰場之後立即發動進攻,不怕傷亡,不怕犧牲,把敵人給我從這幾個地方趕出去,穩定住戰場局勢!”
“是!”張靈甫不暇思索地說道。
孫立人卻遲疑了一下,在地圖上看了一會:“總指揮,屬下多嘴,似乎這些地方讓給倭寇也沒有什麼關係,反而能讓我們更好的完成包圍......”
“按照我的命令去執行吧,不要問爲什麼。”鄭永淡淡笑了一下,拍了拍愛將的肩膀:“一定要想方設法把倭寇往東邊擠,而不是他們現在攻擊的方向。”
“是!”孫立人不再多問。
當離開總指揮部後,孫立人皺着眉頭說道:“靈甫,你不覺得這麼打有些奇怪嗎?明明可以完成大包圍,但總指揮爲什麼這麼安排?”
“好像是有些不太對的地方,雖然前期會打得艱苦點,但只有能夠頂了過去,將有很大可能勝利結束戰鬥。”張靈甫贊同的點了點頭,但旋即又說道:
“不管,反正總指揮的安排從來沒有錯過,我想總指揮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咱們按照說的去做也就是了,撫民,咱們戰場上見!”
孫立人舉手敬了一個軍禮:“戰場上見!”
這是兩員鄭永手下的得力愛將,但『性』格迥然。張靈甫作戰勇猛,但有時稍欠考慮。而孫立人作戰一樣果敢,不過遇到問題喜歡考慮。
而此時隨着五十八師和三十八師這兩芝新加入戰場的生力軍參戰,戰場局勢即將發生某些微妙的改變。
往東邊壓,而不是日軍制定的由西線突圍的計劃。鄭永這個時候心裡在想什麼,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現在,一切都在按照鄭永設定的路線行進。
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倭寇能不能,會不會往東線發展,他們吃鄭永的苦頭太多了,當東線『露』出破綻的時候,他們會認爲那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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