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我的提醒瘋子不屑一顧的道:“切,流浪漢有什麼可怕的,你當我真有社交恐懼症啊?我纔不跑咧!”
“你必須要跑,有意外馬上跑,不要顧及杜臣,聽我的!”我用不容置疑的堅定語氣告訴瘋子。
瘋子狐疑的點了點頭。
一般心理諮詢中都會出現一種移情現象,簡單來說就是被治療者對治療者產生依賴、愛慕等情緒。
雖然瘋子沒病,但我還是害怕瘋子出現移情,到時不忍拋下杜臣獨自逃跑。
我原本想告訴瘋子扎針這個計劃,但想想還是忍住了。
我害怕瘋子知道這事後,一去廣場就東張西望神色緊張的找那個流浪漢,或是拿着針的流浪漢一靠近他,他撒腿就跑,那杜臣自然也會提高警覺。
所以,這事只能瞞着他。
我想過,如果杜臣發現的早,全力奔跑,那個體弱的流浪漢是絕對追不到他的。
但我仍然有恃無恐,因爲我覺得當有流浪漢不懷好意的逼近杜臣時,杜臣是絕不可能輕易逃跑的。
因爲杜臣帶瘋子去廣場時的身份是一個心理醫生,一個病人可以依靠的大山一樣的存在。
杜臣帶瘋子去,目的是告訴他流浪漢並不可怕,從此不需要怕,走出心理陰影,只有直面幾次這樣的場景後,瘋子纔可能治癒。
如果瘋子還沒怕,杜臣見流浪漢走來自己就先害怕,就先嚇的逃開,那瘋子的病不僅不會好,還會加重,更有損他心理醫生的形象,前面的治療和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一個敬業的心理醫生絕不會這麼做,更不會這麼懦弱膽小,杜臣他就是再怕,硬着頭皮都會撐住。
我不確定杜臣是今天還是明天去廣場,但我決定這兩天我都要去廣場潛伏着。
我要親眼目睹流浪漢的針扎進杜臣的身體,將一針管的恐懼和絕望以及我的仇恨,輸入他的身體。
瘋子和皮球出門去診所了,我緊接着也出了門。
春陽路雖然拒絕機動車進入,但有不少人力的小三輪車,三輪車一般兩邊有布簾,可以拉下。
坐這三輪車的一般都是外地人,可以慢悠悠的觀賞街景。
我找了一輛三輪車:“包你一上午車,多少錢?”
“二百!”
“不是要你騎一上午,你就給我騎到春陽路廣場那兒停,然後你自由活動去,我要在你車上坐一上午。”
“媽呀,你要幹嗎呀?是警官臥底查毒販?如果是警官我不能收錢,我要免費!警民魚水情呀!”
看來這司機很熟悉春陽路,知道那裡面的特色和勾當。
“不是,我是一個記者,想用針孔攝像機暗訪廣場上的吸毒販毒場景。”
“這是好事啊,曝光那裡的醜惡,讓有關部門管一管,我們平常騎車都不敢經過那兒。”
“那你今天就敢去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啊!”司機坦率的要命。
“走吧!”
春陽廣場有點像舞池,略低於地面,像凹下去一樣。
或許本來建造這個廣場就是讓市民跳廣場舞或鍛鍊聊天所用,但萬萬沒想到被一羣流浪漢佔領後,就無人敢來這裡了。
於是搞的就像政府專門爲流浪漢修了個家似的。
我和曹國慶去廣場一般都是扶着欄杆向下張望,由廣場內向上走,可由左右兩個階梯而上,階梯十幾級,幾步就上來了。
我坐在三輪車裡,仔細打量着周邊地形。
雖然這地形我已經查看過無數次,但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天,以前是複習,今天是實戰。
杜臣如果帶瘋子來,一定也是跟曹國慶一樣扶在欄杆上,居高臨下的指着衆流浪漢。
沒有必要跑下廣場走到人羣玩那麼大,如果他真要玩那麼大,那對我而言,固然是最好。
那流浪漢如果還在老地方睡覺,不是自由活動的話,那與杜臣的距離應該在十五米左右。
這麼遠的距離,眼神不好的流浪漢是否看得到伏在欄杆上的杜臣?還有,萬一流浪漢還在睡覺怎麼辦?我記得他睡覺跟死豬似的。
所以當杜臣來了後,我應該想辦法弄醒流浪漢纔是。我遠遠的看了一眼,那流浪漢好象還真的在睡覺。
那流浪漢可能是有一頭蓬亂長髮的緣故,顯得鶴立雞羣,在一堆人中特別顯眼,我很容易就用目光鎖定住了他。
我告訴三輪車司機:“朋友,你別自由活動了,陪我在這聊一上午天吧。”
“隨你,車在人在,你包車就是包我。”
“哎呀,可別這麼說,我包你一個大老爺們幹什麼。”
“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呀!”三輪車司機挑挑眉毛。
我暈,這是性挑逗還是開玩笑?
“到時,也許我會讓你叫一個特別典型的流浪漢過來,我想近點偷拍他,你就對他說有人要給他錢,讓他過來應該不難吧?你不怕吧?”我道。
那流浪漢沒有下牀氣,我親身驗證過,那天弄醒他他沒生氣,他氣的是我搶他的錢。所以這三輪車伕不會有什麼危險。
我這一生恩怨分明,從不欺負人,從不願傷害連累無辜的人。
“怕是不怕,可這好象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三輪車司機略顯躊躇。
“沒事,我加你錢!”我心領神會的遞過一根中華煙給司機,司機立馬就笑眯眯的了。
車停的離欄杆約二十米遠,又有車簾阻擋,我不擔心杜臣會看到我。
司機仍坐在駕駛室,回頭和我聊天,當我們抽到第五根菸時,我看見杜臣和瘋子慢慢的朝這裡走來。
杜臣除了棕色皮鞋和我的運動鞋不一樣,其他的和我昨天一模一樣,白襯衫,黑領帶,愛馬仕腰帶。
我扔掉菸頭,握緊拳頭,一陣緊張,沒想到他們今天就來了。
瘋子做了個往後退縮的動作,杜臣拽着他的衣角,硬把他往前拖,他們真的靠在了欄杆上,對着廣場內指指點點。
我雖然聽不見,但我能想象得到杜臣在說什麼:“看呀,這些都是流浪漢,他們有什麼可怕的?不都睡在那裡嗎?只要你不去惹他們,誰會無緣無故用針扎你啊。”
我撥開車簾一個小角,眺望了一下,那流浪漢仍在睡覺,看來非要司機出馬不可了。
“師傅,看到樹下那個頭髮很長的流浪漢了麼?”
“哪個?”三輪車司機極目遠眺。
“就那個頭髮很長,爆炸似的立在頭上,雙腿蜷縮着,雙手夾在腿中間睡覺那個,面前有個破瓷碗。”
“哎喲媽呀,你這是什麼眼神啊?面前有個碗都看見了?”
我眼神當然沒那麼好,我只是不知覺的把昨天看到的景象複述了出來。
“就是他,你把他弄醒,說有人找他,願意給他錢,讓他往我這邊走過來。”說完話我就遞了四百元錢給車伕。
三輪車一般上車十元,路太遠再加點錢,這車伕今天算是發了大財了,所以他屁顛屁顛的朝廣場一路小跑過去。
儘管那流浪漢眼神不好,可他要走到我這兒來,必經杜臣身邊的欄杆,不會有超一米的距離,我不信就這樣了他還認不出來。
車伕像邀功似的,流浪漢一醒,就一溜小跑咧着嘴朝我奔來,流浪漢迷惘的抓抓頭,端着盆,慢吞吞的跟在後面。
當流浪漢走上階梯時,他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杜臣,他眼睛都直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偷錢賊過了一個鐘頭又回來了。
當然,杜臣也看到了他,但杜臣不以爲意,只看了他一眼。
咦,爲啥不叫罵呢?難道這流浪漢還沒認出來杜臣?或是這流浪漢不記仇?我心煩意亂,用力的推開車伕那老是往我身邊貼的諂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