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小溼疹不是大毛病,對皮膚科醫生來說不算什麼疑難雜症,三下五除二便治好了它。
雖然那人的溼疹被治好了,但麻煩的是皮膚病往往都有一個特點,就是雖然好治,但容易反覆發作。
比如我一個室友就和他的香港腳足足戰鬥了八年,還是沒能征服它。
慢慢的,我室友也習慣香港腳的朝夕相伴了。他的說法和那個菊花癢的人差不多,他也是表示無聊時摳摳腳簡直爽的像吸毒一樣。
這個人的溼疹當然也會如香港腳一樣反覆發作,但奇怪的是有時明明溼疹已經暫時痊癒了,他還是會想摳。原因是他摳菊花已經成爲了一種生活習慣,沒事一個人時就愛摳,一摳結果溼疹又捲土重來再次發作,發作完再治,治完還想摳,摳完又發作……
他的悲劇習慣使他陷入了一種極其可怕的死循環模式。
習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很難戒掉。就像吸毒的心癮,抽菸的心癮一樣,說白都是一種巨大的習慣作崇,很多人嘴上不咬根菸,大便都拉不出來。
後來不管他溼疹是發作狀態還是痊癒狀態,總之他一出現在公衆場合他就擔心菊花癢,害怕那裡癢耽誤正事,一擔心就緊張的全身是汗。
注意出汗這個關鍵詞,人只要一出汗,腋窩和菊花等處於封閉空間的器官肯定會潮溼!
再注意潮溼這個關鍵詞!溼疹是什麼?溼疹就是潮溼生的兒子,就像蛆一定生活在大便旁邊一樣,沒有潮溼哪兒會有溼疹?一潮溼溼疹自然如雨後蘑菇一樣瘋狂繁殖。
怕菊花癢——所以緊張——緊張就出汗——出汗就潮溼——潮溼溼疹就來了——於是菊花真的癢了——再他媽摳——既痛苦又爽——摳完下次又怕菊花癢……
這又是一個死循環模式,就像人跳不出宇宙間的生死循環一樣。
不管什麼人都知道身上癢起來不抓那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所以經常那人對面坐着的是超級大客戶,他卻如前列腺炎尿急一樣反覆狂奔向廁所,他總不能直接當別人面抓吧?這事兒,有多影響工作自不必多提。
慢慢的,這個曾經休閒好玩的小毛病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工作和生活,他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可怕的是,他的菊花癢已經從生理毛病變成了心理毛病。皮膚科醫生多次表示說那人的溼疹已經徹底治好了再也不會復發了,醫生也不知道爲什麼還老是癢,只好建議他去找心理醫生。
我怎麼治好他的毛病就不提了。但是隻要一想到他在我辦公室時,那個雙手埋在腿間滿臉痛苦的尷尬樣子,我就憋不住想笑,就跟想到開心果天線寶寶一樣的效果。
我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顯然,在這種莊重肅穆的場合笑是很莫名其妙的事,尤其是胡主任這麼煩躁的情況下。
場上所有人將視線齊齊對準我。
胡主任敲桌子的力度越來越重越來越密集,到了後來像在打鼓似的,節奏感越來越強,幾乎要敲穿桌子似的,他瞪着我:“你笑什麼?啊?笑什麼?”
現在會議室裡唯一還沒發言的就剩下我和吳森貴了。
我清了清嗓子:“我在村裡已經告訴你了,我看到神戶丸號冒着黃煙,煙燻死了很多人,船也慢慢的沉了。我猜想應該是一種化學材料,腐蝕了神戶丸。我認爲我看到的纔是真的,他們說的太荒誕,所以我覺得好笑。”
胡主任將視線轉向吳森貴,並指着我道:“目前你們倆個人的說法我們分析是最接近真相的,但問題是你們倆的說法有相互矛盾的地方。”
我和吳森貴相互對望了一眼,我覺得他眼神似乎亮了一亮,我不知道是我神經過敏還是他真的使了眼色。
“4號,你將你看到的說給13號聽。”胡主任指着吳森貴道。
胡主任似乎覺得沒必要知道我們這羣轉世人的名字,所以他大概是按先來後到的順序給我們編了號碼。
吳森貴道:“我抱在手中的箱子是最後一箱貨物了,在我準備繼續往船上裝時,我看到其他搬完的搬運工不僅沒領到報酬,還被皇軍他們現場給斃了。我立馬明白皇軍在過河拆橋,不留活口,爲求生我乘人不備,扔下手中的最後一個箱子,迅速跳到河裡。我水性好,可以潛在水下靠空心蘆葦呼吸。我聽到水面上啪啪全是槍響,子彈就從我身邊掠過,咕嚕咕嚕的全是水泡,我嚇的又往水深處潛了幾米。我明白皇軍他們在對着水面射擊,想殺了我,所以我足足潛了十多分鐘沒敢冒頭。直到槍聲停了才浮上水面呼吸,奇怪的是當時船竟然還沒,就在我附近不遠處。”
“我還以爲船在等着看我死了沒,我嚇的又潛了下去,過了一會浮上來船仍沒走,我覺得不對勁了,於是露出一雙眼睛觀察着船。看了一會我明白了,船還沒走的原因是船上的皇軍們起了內訌,很激烈的內訌,我聽不懂日本話,但從他們的手勢和激烈的聲音能感覺出來他們一定是在爭吵。”
胡主任敲了敲桌子補充道:“4號的記憶力驚人,將日語發音複述給我聽了。4號,你直接說我翻譯後的中文給13號聽。”
4號點頭又道:“我聽到有人在吵,一方說,要回日本你們回,我們可不走!吃了敗仗的部隊回國不會受到民衆對你英雄般的禮遇,沒有絲毫榮譽感。更要命的是說不定還會受到軍事法庭的審判,或者被逼剖腹效忠天皇。中國花姑娘大把大把的,我們又有用不完的錢,何不隱姓埋名就在此做箇中國人,買個十幾個老婆,再買個官做做,豈不落得逍遙自在?我們在中國好幾年了,中國話說的也不錯,完全可以裝成普通中國人生活下去的!”
“另一方的人堅決不同意,他們說,留在中國很危險,中國人現在對我們日本人恨之入骨,無論你中國話說的多流利,還是難免會被人識穿日本人身份。一旦被人識穿,就會被中國人亂棒打死!戰爭勝利後,中國可能將有場內戰,目前這個國家政權不穩一片混亂,殺死日本人不僅不會受到法律制裁,還會被身邊的人當成抗日英雄!更何況,我們要永遠效忠天皇,天皇命令我們回國,我們必須回國!船上的所有財物都是孝敬天皇的,你們無權瓜分。對於你們這樣不忠的叛軍,你們是自己剖腹,還是等我們擊斃你?”
日本人的剖腹自殺是高貴的武士道精神,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剖的。尋常百姓絕望時想剖腹自殺都不行,只有武士纔可以,他們就是這麼變態。
4號繼續道:“由於他們正在激烈的爭吵,所以沒人顧及得到船附近從水面露出一個頭正看着他們的我。200多官兵逐漸分成了兩個陣營,分站在船的甲板兩頭,步槍齊刷刷的舉起指着對方。一個陣營說要回國,一個陣營說不回,越吵越激烈。不一會,他們竟自相殘殺起來,子彈不長眼,殘肢斷臂漫天飛舞,湖水都給染紅了。我嚇的脖子一縮又潛回水裡。”
潛移默化中,我似乎已經相信了人有前世、可以催眠回到前世這些事,因爲我正聽得聚精會神心驚肉跳,完全不是以聽故事的態度在聽。
人的性格和三觀總是在不經意間偷偷改變,我從對前世催眠斥之以鼻的態度變成半信半疑,到現在竟然好象幾乎要全信了。
或許面對紛繁複雜的世界,再博學的人都是無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