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悅兒相信杜臣,我又怎麼能逼她跟我一樣把杜臣當仇人呢?在她眼裡,杜臣是個帥哥,是個好人,勸朋友撤訴,是幫了我的人。
我做了太多荒謬不合理的事情,卻要逼別人相信做出這些事情的人精神上一點問題沒有,是別人設計讓我去做。
我是不是太霸道了點?
我長嘆了一聲:“和你真是說不清楚了。這次的陷阱比當年胡主任的還要精密和可怕。”
“你又來了,以前成天說有人要殺你,也就那次一個精神病追砍你是真的。但那只是偶然,你非認爲不是。現在你自己砍了別人,又說是別人設下陷阱讓你去砍……”悅兒一臉無語的樣子。
我只能苦笑,我昔日算得上是伶牙俐齒,可現在給杜臣整的就像個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子似的,總是磕磕巴巴的說不出來話。
“那就不說這個了,算是我神經病吧,你跟杜臣沒事見面打電話又瞞着我,這算什麼?”
“杜臣是想幫你,建議我怎麼在生活中和你相處。他說你現在被害妄想症更嚴重了,開始只是畏懼特定的一些人和物,現在是幾乎畏懼所有人,所以纔會自閉在家幾個月不敢出門。問我爲什麼瞞着你?這不廢話嗎?你那麼排斥心理醫生,排斥別人給你治療,我能不瞞着你嗎?”
我轉念一想,也說的過去,悅兒第一次給我請那心情醫生的確也是鬼鬼崇崇瞞着我的。
我見過的精神病無數,被害妄想症當然也見過不少,現在被害妄想症呈年輕化態勢,其中又以吸食冰毒引起爲最甚。
很多癮君子吸完冰毒後會產生強烈的幻覺,其中又以被害幻覺最多。所以你會常常在新聞上看到某人吸食冰毒赤身裸體上街或跑去警局呼救說有人要害他,某某人吸食病毒後發狂砍傷七旬老母或殺害自己小孩。
他們會產生各種被害幻覺,甚至連身邊至親的人都不相信,認爲他們要傷害自己,所以爲自保才砍傷了他們。很多毒友吸完冰毒後會一個人緊閉門窗瑟縮在家裡發抖,聽見一點聲音或看見一縷光線都會害怕的要命。
被害妄想症的具體表現我豈不都有?我宅家幾個月不敢見人我自己認爲是心灰意冷,沒臉出去見人,但在悅兒和外人看來,這不典型的自閉加被害妄想症麼?何況我還老是說有人要殺我,害我……
我老怪悅兒說我有病,可我的種種表現卻無時無刻都在彰顯我的確是有病。
就好比一個長年坐在輪椅上的人大叫着我腿沒病啊,你他媽千萬別說我腿不行,這不是黑色幽默麼?你讓別人怎麼信你的話?
這麼想來,我真的沒資格沒理由怪悅兒。
昔日才和悅兒好時,很多人覺得平凡的我配不上她,常有人帶着氣憤不解等複雜情緒問她,你到底喜歡崔冕那小子哪一點?
悅兒答,我最喜歡他不愛生氣這一點。無論你做了什麼再離譜的事,離譜到你自己都沒有理由開脫和解釋時,他卻能幫你想出開脫的理由,並在心裡原諒你。
我承認悅兒這個評價是很到位的,我總是習慣原諒別人,哪怕別人對我只有一丁點善意。
雖經歷了很多幸或不幸的事,但善於理解別人這點個性,我始終未變過。
但是杜臣,我絕不會原諒他,他毀了我的一切。
“那麼,你的意思是你每次和杜臣見面,是爲了探討我的病情?也就是說他企圖治我?幫我?”
“是啊,不然你以爲呢?”
我當然不能說我以爲你們在搞破鞋,我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結巴半天道:“我以爲你在幫我調查真相呢!”
“那些所謂真相都是你幻想出來的,哪兒會有人天天要害你?法院都宣判結果了,我還查什麼?”
這真是打落牙往肚裡吞,當初是周律師爲我好才建議我那麼說的,而這麼做的後果無疑是幫了自己也幫了杜臣。
至此,我才全明白,悅兒沒有出軌,我的確是多疑了。壓在心中多日的石頭終於掉了下來。
據悅兒敘述,她跟杜臣就是在我呆看守所時認識的,在悅兒約兩個醫生談賠償時,杜臣來了,並充當了調解人的角色。雖然說杜臣是醫生的朋友,但他說話間卻總是向着我,弄得他的醫生朋友非常不爽,但卻博得了悅兒的好感。
我心說這有什麼,兩個醫生配合他演場戲給悅兒看唄。這個杜臣壞事做了,還要裝好人,讓悅兒領他的情,這小子,真夠陰的。
杜臣不停的勸兩個醫生朋友息事寧人:“這位美女的男友一定是有點心理疾病,不!不是你們說的精神病,沒那麼誇張!輕微的心理疾病,但若不治療,則可能加重變成妄想症,甚至精神病。所以,你們倆也就別生氣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人家也不想這樣的……”
幾次談判下來,杜臣和悅兒也熟了。談判結束後,悅兒和杜臣私下又接觸了幾次,悅兒認爲杜臣比她第一次聘請的那心理醫生有能耐,想請教他怎麼治療我。
杜臣提的建議也無非是用什麼系統脫敏療法,暴露療法,很中規中矩的治療方案,但的確適應恐懼症。
系統脫敏療法就是讓我想象所有讓我感到焦慮和恐懼的事情,然後分級排序,從最低級的恐懼到最高級的恐懼,然後反覆去想象。
從而糾正內心的懼怕心理,增強內心的承受力。
系統脫敏療法完了後,再升級爲暴露療法,直面你所恐懼的場景和物體。比如說你怕蛇,我讓你直接握住一條沒有危險的假蛇十分鐘,最後再換成真蛇,慢慢的,你也就不再怕蛇了。
暴露療法也稱滿灌療法、洪崩療法、衝擊療法。
是以毒攻毒,以恐治恐,簡單粗暴但極其有效的療法。
所以,前陣悅兒鼓勵我去工作,甚至逼迫我去工作,說隨便找個什麼工作哪怕清潔工都成,就是別呆在家裡,其實就是杜臣建議的暴露療法。
我逐漸相信悅兒沒有出軌,但我知道杜臣一定對悅兒抱有非分之想,說什麼給我治療只是一個接近悅兒的藉口。我當然不信他是免費在幫我治療的活雷鋒,如果真是活雷鋒,怎麼會設計把我害成那樣?
不過這也是正常現象,像悅兒這樣有顏值又有身材的美女,哪個男人不想泡呢。
我並不是有興趣聽太多她跟杜臣有關的事,我只是想多瞭解杜臣一點,知已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既然不能用法律來懲戒他,我將用我的辦法來報復他。
但我準備用警告的口氣告訴悅兒,這個人我非常的不喜歡,你可否不要再私下跟他見面?你要真覺得我不正常,我會自己去找心理醫生的,你不用爲我擔心了。
我肯定不會再提什麼杜臣害我了,反正悅兒她不信。
但想了想,我還是把話嚥進肚子裡,悅兒性格要強,吃軟不吃硬,有時還有逆反心理。這麼說的後果很可能是她會不高興的道我偏要見他,你憑什麼干涉我交朋友。
所以我真正說出來的話是:“我感覺杜臣想要追你哦,我會吃醋的,拜託你不要再跟他有什麼接觸了,我自己的毛病自己治,行嗎?”
悅兒甜甜一笑:“知道了,既然你承認自己有病,不牴觸這個毛病,相信你一定會調節好心態的,我確實也沒有必要再去見他了。”
我心情好多了:“接下來,我需要你去洗一個熱水澡,然後……”
“你要減肥了,你每次壓上來就像一塊大海棉,軟乎乎的讓人透不過來氣。”
我將肚子上的肥肉抓起,往前延伸,像個麪糰似的,能拉很長,悅兒格格嬌笑。
晚上,我們睡在牀上,悅兒道:“你真要去曹國慶家住一段時間?有必要麼?”
“非常有必要,一是我現在找不到工作,沒有單位願意要我,我不想生疏了手藝,他們父子倆都有病,去治治也好。也當是修復自己的創傷,恢復和人正常交流的水平。二是,我覺得那小曹很有問題,圍繞在他身邊死了不少人,這背後說不定是個驚天大案。我若協助警方破了案,某種程度上也能挽回點名聲。”
我順帶着把老馬的事和老曹的事告訴了悅兒。
悅兒面色非常痛苦,我以爲她是在爲他們二人惋惜,結果她一開口我就鬱悶了:“你的被迫害妄想症咋這麼嚴重?你甚至覺得別人的意外和不幸都是有人設計?”
我端着她的臉正色道:“你好好想想,我們三個人的事情是不是很像?雖然都是自己主動犯了罪,但是又好象是冥冥中有人設定好了,逼迫着我們不得不去犯罪。”
“不管怎麼樣,一個少年有這麼大能力犯下這種匪夷所思的案子麼?況且也沒有動機吧?這樣的富二代,跟平民老馬應該沒有什麼交集吧?”
“是的,老馬不認識曹家,沒有任何交集,老馬的事跟小曹沒有關係。我是認爲這城市一定有一個專業的殺手組織,陷害老馬的那個老汪請了他們,陷害我的人也請過他們,老曹私生子之死也是他們做的!因爲手法如出一轍,都是高智商犯罪!是那個殺手組織讓我們三個人交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