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好好睡一覺吧,我們還有沒有個未來,明天至關重要了。假如你輸了,我就會悄悄的走掉。我不會告訴你我去了哪裡,但如果你心裡有我,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得到我。”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iwillbeback!”我大聲的衝她背影喊出這句話,這句話現在好象有了什麼特殊意義。就像是我倆共同保管的一個秘密,關鍵時刻拿出來,不僅能鼓舞人心,還能將我倆緊密聯繫在一起似的。
第二天早上七點,我還睡眼惺鬆,迷糊中就感覺有人坐在了我牀前,我眯眼裝睡,從眼縫裡看到李嫣正呆呆的注視着我,像是從來沒見過我這個人似的看着我。
我明白,她怕萬一輸了以後就看不到我了,想最後再好好的看我一次,然後晚上或明早偷偷開溜
我心情也挺壓抑,不想說任何話,麻利的起牀,洗漱,上廁所。期間她目不轉晴的盯着我,我到哪兒她視線就到哪兒,只是我們都不想說話,屋子靜的讓人想發瘋。
我們倆就靜靜的坐在屋子裡,相互對視,等待着命運的審判,老天的審判。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似的咚咚作響,我不停的擡頭看牆上掛鐘的時間。只要王福全按時出現在病房,打賭我就輸了,反之,我贏了。
七點半,應該是王福全查房的時候,他還沒來。
七點四十,很蹊蹺,竟然還沒來。
我喜上眉梢,心跳的更加厲害了,心就快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了。
八點,王福全還沒來,我一把將李嫣抱起,在空中旋轉了一圈:“我們贏啦!寶貝!”
李嫣嚇了一跳:“你神經病啊?哪裡贏了?王福全向你下跪了?”
“我們醫院有着最嚴格的作息時間和檢查制度,醫生就是有事遲到也絕對控制在十分鐘之類,王福全遲到半個小時了,今天肯定不會來了!”
“但你確定就是你想的那事兒嗎?”
“我確定!他一個單身男人能有什麼破事!”
“那我們走吧!”
我換了身衣服,和李嫣手牽手一起出了精神病院,大約有近半年時間我沒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了,此刻心情想不好都難。
走出大門口,我擡頭看了看正大門招牌,星海市朝陽精神病專科醫院幾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顯得特別的刺眼。記得第一次看見這排大字,心裡只有興奮,因爲這是第一份工作,更何況這家病院還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精神病院;第二次認真看這排大字,可惜當時我不認識,我瘋了。現在再看到這個招牌,心裡五味雜陳。
“啊啾!啊啾!”我和李嫣接二連三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捂着鼻子,很困惑:“怎麼了?我們怎麼一起打噴嚏?是不是啥不好的兆頭啊?”
我記得很多人常迷信的說打噴嚏是有人想你啊,或有人罵你啊之類等很唯心的說法。
“是這樹的問題啊!”李嫣笑着指着對面馬路上一排根深葉茂的大樹道。
“這樹怎麼了?”
“這樹叫法國梧桐,也稱鳩摩羅什樹。成年植株會大量開花、結果,每年春夏季節會形成大量的花粉,同時上年的球果開裂、產生大量的果毛。每個球果均可產生200萬~500萬根左右的果毛,這些漂浮於空中的花粉和果毛容易進入人們的呼吸道,引起部分人羣發生過敏反應,引發鼻炎、咽炎、支氣管炎症等病症。”
“我咋不知道你還是植物學家呢?”我驚訝的道。
“不是啊。因爲這樹長勢特別快,所以市政府種了很多棵這樣的樹。但果毛果粉帶來的害處太大,經常有市民建議市政府全部砍掉這些樹,我們精神病院當然也提過建議,因爲你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其實星海市市民幾乎都瞭解這種討厭的樹。”
“那快走吧,真難受!”我捂着鼻子脫着李嫣迅速離開了大門口。
我貪婪的看着街道上的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陽光下孩子們的笑容,我對每個人每輛車每根電線杆甚至每條狗都抱以微笑,他們和這個世界都是那麼的美好。
我幻想我和李嫣是一對普通的情侶,我既不是瘋子也不是強姦犯,我是一個普通的男青年,可以自由的和心愛的姑娘去任何地方。
我們去花圈店買了一迭紙錢,一掛鞭炮,再將五百塊錢夾在紙錢裡,叫了輛出租車:“師傅,去殯儀館!”
到了殯儀館,我略有些忐忑不安的問正大門附近的工作人員:“請問王福全父親的靈堂設在哪裡?”
如果他搖頭說沒有這個客戶,我會瞬間冰冷。
還好,工作人員隨意一指說道,西邊第三間靈堂就是了,門口設有死者名字的大牌子,很好找。
我和李嫣又對視了一眼,眼神像是膠水粘住了似的,遲遲不願分開也分不開:“我們贏了,真的贏了!”我們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句話。
我們都在笑,但笑的很苦,突然彼此都覺得很辛苦,這些日子的承受的壓力突然的釋放了出來,卻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走到靈堂附近,我點燃鞭炮,往空中一扔,然後聽見靈堂有人大叫:“有客到,家屬答禮!”
披麻帶孝滿臉悲痛的王福全率領着一羣人走了出來,他看到我,臉上的表情轉換非常之快,先是震驚再是恍然大悟再是憤怒再是面如死灰,他咬牙切齒的道:“崔冕,你他媽的太卑鄙了!你不是人!”
“你對我做過的事,又有哪件是人做的呢?故意不用麻醉的電擊,對一個神志不清的人拳打腳踢,還需要我再說下去嗎?”我靜靜的看着他。
旁邊李嫣張大了嘴巴,她肯定沒想到王福全竟然是這樣的人。
王福全也是滿臉驚愕狀,他萬萬沒想到我全都知道。
實話說,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只有在這個時候當面鑼,對面鼓的說出王福全對我做過的卑鄙事最合適最恰當,其他任何時候說,只會讓李嫣覺得我小雞肚腸,誹謗情敵。
王福全氣的嘴脣直哆嗦,避而不談我的話題,他怒道:“死者爲尊,你竟然利用我父親設計這樣缺德的賭局,你太他媽的不要臉了!”
“咱們彼此彼此!我只是學你罷了!”
“對了,賭局我贏了,請你遵守諾言!”我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
“家屬答禮!”那道渾厚的聲音再度響起,且拉長音調。
王福全氣的滿面通紅,遲遲不肯行禮,又不能對我置之不理,他顯得很手足無措。他背後走過來一個老太太,看長相酷似王福全,大概是死者的遺孀,也就是王福全的媽。她對準王福全頭上啪的就是一巴掌:“你怎麼回事呢?還不跪下迎客?”
王福全礙於母親大人的威嚴,極不情願的跪了下來,我假意彎腰托起他,將禮錢交給旁邊收禮的人,輕聲道:“你輸了,朋友!”
“崔冕,我他媽跟你沒完!”王福全目眥欲裂瞪着我。
我沒有再搭理他,和李嫣按規距走進去跪在長生燭、火罐前,燒了幾張紙錢。
在燒紙的時候,我注意到旁邊有不少醫院的同事也在參加葬禮,他們正看着我。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太過正常了,那麼我要做點什麼證明我還是瘋瘋顛顛的呢?要不要一腳踢翻這個燒紙錢的陶罐大鬧靈堂?不,死者爲大,太不厚道了,不能把人王福全逼到崩潰。他不仁我可不能不義。
想了半天,我對旁邊的李嫣眨眨眼睛,低聲說,這兒我院的醫生好多,我不能表現的太正常,我要裝會瘋,你配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