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習慣了每次面對他們二人時的挫敗感,而且我也絲毫不妒忌愛因斯坦的機智,我用讚許加佩服的眼神看着愛因斯坦。
天線寶寶的問題還沒完,他又問道:“再問你啊,世界上有什麼事是最尷尬的?只要一提出來就會讓在場的人都很尷尬?”
“很多啊,吃飯時放屁,做愛時陽萎早泄,結賬時沒帶錢包……”
“你在你最鐵的哥們面前放屁會尷尬嗎?在二十年的老妻面前放屁會尷尬嗎?還有,你早泄尷尬的只是你,你的伴侶無論是小姐還是炮友,只會覺得掃興,不會覺得尷尬。你說的這些都只是你單方面尷尬而已,所以回答不完美。”
我腦袋又是DUANG的一聲,艱難的點點頭:“您說的對,我又說錯了!”
“愛因斯坦,你告訴他正確答案!”
愛因斯坦慢條斯理的道:“有一件事,全天下的人,不管熟與不熟,只要一提出來絕對尷尬,絕對冷場,無論多少人在場,雙方都會挺尷尬,絕無意外!”
“到底是啥事啊?”愛因斯坦鋪墊的太好了,我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起了好奇心。
“這件事就是——就是——”
“到底啥?”
“就是借錢!”
我情不自禁的鼓掌,大聲喝彩,尼瑪,真不愧是愛因斯坦,總是有腦洞大開想象力突破天際又非常合情理的答案。
既然愛因斯坦這麼聰明,我那些想不通的問題爲什麼不能問他呢?我爲自己的機智暗暗喝彩,於是我很謙卑的看着愛因斯坦發問:“愛因斯坦,我問你啊,你看報紙嗎?前陣有三起轟動全城的詭異自殺案子你應該知道吧,這實際上應該是謀殺案,但是殺人動機在哪裡呢,我找不到!你可以幫我想想嗎?”
我可以確定的是,子妍害我坐牢以及她自己瘋掉這些事和那三起謀殺案是絕對可以聯繫在一起的,一定是同一個人或同一批人做的。
我想明白了催眠師的作案手法,可我還不明白他們的作案動機在哪裡,爲什麼要殺掉三個底層小混混?以及陷害我這樣一個普通的醫生坐牢?
沒曾想到愛因斯坦像沒聽到我說話似的,雙手負在身後,極目遠眺着遠方,壓根不看我一眼。
我以爲他沒聽到,又加大音量問了一次。
他還是那個POSE一動不動。
我這纔想到,胡主任以前介紹過愛因斯坦,說他有嚴重抑鬱症,不愛說話,只愛搭理天線寶寶一個人。
於是我將求助目光轉向天線寶寶:“你可以幫我問一下他嗎?”
“不,我只問我感興趣的問題,你這個問題我沒興趣。”
“我回答過你那麼多次問題,你爲什麼就不能幫我一次嗎?”我哀求天線寶寶。
“你有哪一次回答正確呢?你有哪一次給我提供了有價值的答案呢?你的回答對我有什麼意義可言呢?”
那尼瑪爲什麼還老是喜歡追問我呢?我差點暴走咆哮,但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裡,畢竟現在有求於人。
“天線寶寶,你知道我爲什麼只願意和你說話嗎?”愛因斯坦突然道。
“我不知道!”
愛因斯坦既像是回答天線寶寶,又像是在對我解釋:“當參透世間的一切時,我才發現,世間最單純無瑕最像天使的東西,永遠只有不懂事的孩子。人性惡的底線到底在哪,上帝都無法想象。別和任何人類交朋友,一交朋友就指定要被人算計或者被人傷害,我堅信世間唯一可信唯一不傷害你的只有孩子和動物。”
我懂了,一個智商高到愛因斯坦這種地步的人,他可能會有孤獨求敗天下無敵後的寂寞感覺。他對人性的醜惡洞若觀火,所以他除了天線寶寶這樣的孩子,大概是誰也不屑搭理了。
人之初,性本善?不,現在的我對人類的看法比愛因斯坦更悲觀,更極端,我連孩子的人性都不敢百分之百信任了,我相信是人之初,性本惡。
據說人的競爭在母胎裡就已經開始了。倘若母親懷的是一對雙胞胎,親兄弟在娘肚子裡就開始爭營養了,這些都是本能,不是有意的惡,是本能的惡。
所以,雙胞胎生下來總是會一個胖些,一個瘦些,總是更強壯的一方搶奪到了更多的營養。
得不到愛因斯坦的回答,我只能呆若木雞的目送他們二人緩緩離去。
精神病院的大院裡,春暖花開,各種花卉在和煦的陽光下爭奇鬥豔,傳來陣陣清香,讓人心情想不好都難。
我看到一個少婦推着嬰兒車,裡面坐着一個極可愛的嬰兒,正和一個醫生不知說着什麼。不遠處,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坐在輪椅上,也被人推着。
嬰兒,嬰兒車,老人,輪椅車……
人老了,竟然又回到了起點,和嬰兒時一樣寸步難行,需要人推。
人生真是一個圓圈,無論你從哪裡出發,去往哪裡,經過什麼,最終總是會繞到起點。
七歲時的目標是不尿褲子,七十歲時的目標仍然是不尿褲子,過了六十三年,又回到起點,還是同一個目標。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生總是在不斷的循環、重複。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我想我突然明白那三個終極哲學問題的答案了,我是誰?我是人,一種靈長類動物!
你從哪裡來?要去向哪裡?我從出生走到死亡!不管用什麼方式走完你的人生,大家都是一樣從生到死。
似乎人生真的就是端坐在雲端裡的上帝設計好了的程序,你以爲你的人生千變萬化,其實只有一種變化。
生命有多奇妙,你永遠無法想象。知了這種動物夠低級的了吧?可它有着非常恐怖的時間觀念,它冷時鑽入土裡沉睡,第二年等氣候暖和,準時甦醒,就像設了鬧鐘一般,從不例外。
動物學家研究多年也弄不明白知了是怎麼一回事,在地底沉睡是感知不了四季的氣候變化的,爲何它們能有這麼強的時間觀念?
動物和人身上都存在着太多的謎題,有些東西是迷信,有些迷信只是未知的科學罷了。
我突然感覺自己不是變成了哲人,就是變成了精神病。
我禁止自己再這麼傷春悲秋下去,我精神受到過重創,可能神經已經繃的跟弓箭滿月似的,以後再遇到重大刺激和打擊,也許瞬間就繃斷真變神經了。
我看到院外又停了一輛麪包車,下來了十多個人,我很快就確定了他們應該是精神病人,因爲和我第一次看到的那車號稱記得前世的奇怪病人表現一模一樣。他們也是像是受到了什麼重大刺激,全部都是目光呆滯,嘴脣顫抖,走路顫巍巍的如老人。
有幾個精神稍微好點的,嘴裡唸唸有詞,說的語言雜七雜八,各地方言都有,我下意識的側耳在聽。
“奶奶個熊,日本鬼子壓上來了,快開槍!”
“媽個X,好幾架戰鬥機在天上,大家快鑽進地道。”
“媽媽呀,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打仗,我是被抓壯丁抓來的啊,不想打仗,求皇軍別殺我!”
我確定了,和第一批病人一模一樣,李嫣說過,他們也老是說上戰場打鬼子什麼的。
看他們的語氣和緊張神態,最好的影帝也演不出來,我只能認爲他們是真的相信自己正處於和日本鬼子的戰爭之中。
爲什麼近期有這麼多人患了同樣症狀的精神病呢?精神病不是傳染病,不可能這麼多人同時發病,更不可能有着如此相似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