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起來喝水,藉着月色,便見客廳裡坐着人。
見我出來也沒有動靜,想是睡着了。藉着月色,能看見桌上放着兩個杯子,其中一杯已然喝光,另一杯卻還是滿的。
藉着月色,能看見杜辰淵歪在沙發上,還是那身衣服,只解鬆了襯衫上的扣子,露出飽滿的喉結和迷人的鎖骨。猛然想起在島上的時候,他出現在我面前的那副場景,我只覺雙頰燥熱,好在此刻夜深,沒有人看得見。
下意識的便向他靠近,他睡得並不安穩,時而眉頭微皺,時而嘴角微抿,想起賀嫣然說的,他找我找了多年,他喜歡我多年,心裡便又升騰起一絲異樣的情愫。
只是後來……不禁嘆了一聲,一股悵然之感油然而生,在他跟前的地板上坐了,呆呆的望着天空中的月色,杜辰淵,我們之間應該如何是好?
我竟是坐着睡了過去,他的身上傳來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紅酒的醇香,我竟是聞着這樣的香味就睡過去了。
恍惚中有人抱我,像我之前一般的嘆氣,極低極低的一聲嘆息,卻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被抱到沙發上,額頭抵着溫熱,他的呼吸噴在我的臉頰上,登時就清醒過來。
本該下意識的逃開,身體卻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維持着原狀,身上微微一暖,竟是蓋上了夏被。
雙眼微睜了一條縫,便見他的臉近在咫尺,身上同他一樣覆着同一牀夏被,額抵着額靠着沙發相對而眠。
這算不算得上是同牀共衿?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持續不斷的加速,連呼吸都紊亂了,而他,卻平靜的閉着雙眸,呼吸勻稱,月色裡,酒香溫醇,偶有蟲鳴,心緒漸漸平復,竟是緩緩的沉入了夢鄉。
醒來的時候是在牀上,言依依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我:“心心,你賴牀喔!”
她穿了一件淺粉色的連衣裙,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長而翹的睫毛眨呀眨,像一個洋娃娃。言依依怎麼可以這麼萌?
“頭髮誰綁的?”我覺得詫異,通常宋姐都是早上纔來,順便帶早餐過來。這會兒還早,不到宋姐過來的點。那言依依的頭髮是誰綁的?
“叔叔!”言依依摸着髮辮,微皺着小眉毛:“心心,我好像更喜歡叔叔一點了,可是爸比怎麼辦呢?”
不是吧?才住到杜辰淵這裡一週多點兒,言依依你要不要這麼健忘?
她的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起牀伸了個懶腰,檢查着她的辮子,竟然梳得很像那麼回事兒。
杜辰淵對言依依,倒是挺有耐心。是啊,因爲言依依是他的女兒,他自然有耐心,現在對依依這麼好,只是爲了讓她儘快的適應他吧?
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別人進來教依依了,就算他以前喜歡我那又怎樣?很多事情發生過後無法再改變。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洗刷完想要去找他談,他正在廚房裡忙活着做早餐。
溫桁也時常給我和依依做早餐,每次他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我就感嘆,哪個女人和他在一起,是修了幾生的福氣。會下廚的男人,不是很帥氣麼?
但眼下看見杜辰淵做這些,我竟然像被魔怔了一般,忽然就想起了五年前被綁上手術檯的前一天,我吃的那些飯菜的味道很不一樣,就如古代行刑前都要吃一頓好的一般,我心情莫名的跌到了谷底。
“杜辰淵,我想和你談一談!”我站在廚房門口,流理臺上,他已經煎好了雞蛋,伸手將盤子端給我道:“吃完早餐之後,我有半個小時的空閒。”
杜辰淵一直很忙,他習慣早起,晨練之後回來吃早餐,早餐之後有半小時的時間陪依依聊天說話,中午不回來,大約七點多再回來,吃過晚飯帶依依出去散步,然後回來後進書房,大概一兩點再睡。
我咬了咬脣,吃飯最大,再說一大早談事情似乎也不好。
言依依奔過來:“心心,你還沒有回答我嘞。”
我微微皺眉:“坐到餐桌上去!先把牛奶喝了。”
言依依乖乖的坐到她的位置上,手指在餐桌上劃來劃去,左邊右邊的點,一面道:“爸比,叔叔!叔叔,爸比!”
她似乎真的很困擾,一出生溫桁就扮演着父親的角色,現在要她做選擇,未免太難。而這個選擇,不該她來做!
我們三都坐在餐桌上的時候,宋姐來了,拎着菜一邊道:“今天帶魚很新鮮,中午吃帶魚好不好?”
言依依舉雙手贊成,舔了舔嘴邊的牛奶道:“我喜歡吃帶魚!”
杜辰淵笑着看她,滿臉慈愛。陽光正巧自房裡過境,灑在他和言依依的身上,無比柔和。
這樣的清晨,我竟然心存貪念,希望這頓早餐一直這麼下去。
“你們今天打算去哪裡?”杜辰淵問我。
住在這裡的這一週多的時間,我幾乎每天都會帶言依依出去,去公園,或者爬山,或者學校附近走走轉轉,帶她熟悉環境。今天,還真沒有特別的打算。
我搖頭:“呆會兒有話說。”
杜辰淵勾了勾脣角,笑道:“好!”
吃過早餐,宋姐在收拾,言依依跟着宋姐看帶魚,我和杜辰淵下樓去,繞着小區走了一圈。
“想談什麼?”杜辰淵問我,語氣莫名的柔和,我便又想起,五年前在小洋樓的庭院裡散步,他累了,躺在鞦韆架上,頭枕在我的腿上,也是這樣柔和的表情。
一時有些怔忡,但我想說的話,還是得說。
“你打算怎麼安置我們?”我單刀直入。當然,我不期待他會給我明確的答案,在還沒有完全能掌握依依的情況下,他不可能會冒險告訴我他的打算。
杜辰淵勾了勾脣角,停下腳步,側着身子看我:“你這樣,我會以爲你迫不及待。”
我的確很急,於他來說翻手爲雲也是傾刻間的事,於我來說,要對抗他須得不遺餘力,未雨綢繆。
“杜辰淵,如果你打算和依依稍稍熟悉了之後,就找別的女人來照顧她的話,我想你不用操那份心。我不會和依依分開!哪怕你把果園主推平!”
杜辰淵方纔還掛着笑意的臉立即便冷了下來,深深的看了我兩眼,沒有就我的問題作出解答,而是拿了車鑰匙道:“我去上班了!”
他冷着臉轉身就走,我追了兩步,吼道:“我不會……”
他陡的停了腳步,我撞在他的身上,額頭撞得生疼。他擡手無奈的叩在我的額頭上:“用這裡想想!”
我伸手捂額,他心情稍稍好了些,眸子裡都是無奈:“言寸心,你怎麼會笨成這樣?”
我笨?!我明明在跟他宣戰,他這樣的表情是想鬧哪樣?
“晚上帶依依出來,我告訴你答案!”他搖了搖頭,冷意倒是都平復了,上了車經過我的身旁,又搖低了車窗道:“晚上帶你見個人,注意穿着。”
這麼快就物色好人選了麼?照顧依依的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我一天心緒難平,也沒帶依依出去,窩在家裡左思右想,坐立難安。
依依照例去午睡,只是醒來哭鬧不休,許是夢見溫桁了,起來就跟我鬧要回家,要爸比。
在杜辰淵這裡也住了一週多了,新鮮勁兒過了之後,再加上做了夢,她會想溫桁也正常。只是面對這個問題,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就給溫桁打了電話。當然,打這通電話,我還希望可以通過溫桁想想別的辦法。萬一杜辰淵真的找到了照顧依依的人,想要逼我和依依分開的話,至少我和溫桁要有對策才行。
這麼長時間沒和他聯繫過,一接通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在溫桁那邊反應得快:“我正想着要給你打個電話。那天,我太急了,跟你道歉!”
溫桁說的是我剛搬來杜辰淵這裡的第二天,他鬍子拉查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憤憤的說的那句話罷。
我咬了咬脣道:“是我不好!”
溫桁換了輕鬆的語氣:“現在怎麼樣?”
我說:“還好,不過依依很想你,你現在j市麼?”
溫桁說,估計會在j市呆一陣。我跟他約了個時間,帶言依依去看他。
估計是打算把重點放在國內,他有了一間自己的練功房,小和說,溫桁之前的合約即將到期,現在j市、上海、北京等地數家公司都想籤他,不過他一直沒有表態,讓我勸勸他,好好思量。
言依依正和溫桁在說話,嘰嘰喳喳的跟個百靈鳥似的,有時候一句話說不全,會重複數遍才能表達自己的想法。
溫桁和依依鬧了一陣才轉過來看我:“過得好麼?”
隨即又自嘲的笑了一下,彷彿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他這樣讓我很內疚,而我今天來看他,還目的不純。